第2頁 文 / 余宛宛
王伍和魯進全都瞪大了眼。
「可惡!」王伍咒罵了一聲。「老子這回絕對要抓住那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傢伙。上回在善心廟的地道裡追趕他,他竟然放火燒了地道,差點害死咱們兄弟,我絕不饒他。」
王伍拉著魯進就要出去辦事,魯進卻像木樁一樣地站在原地。
「頭兒,皇上已下旨,要我們再度聽令於你。可九王爺這些時日都會詢問『御密處』的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畢竟他之前也幫了不少忙,人也不錯。」魯進抓著頭說道。
「我不在『御密處』的日子煩勞九哥了,現在就讓九哥好好休息吧。他若有想知道的事,就讓他來問我。」藺常風說道。
「是。」兩人點頭退出門外。
藺常風快步轉身走回內室。
內室裡,溫都兒正守在無雙身邊,黑狗則趴在榻下守護著。
「無雙還好嗎?」藺常風走到無雙身邊,目光著急地看著臉上仍無血色的她。
「呼吸變得淺了,應該一會兒就會醒了。」溫都兒起身讓位給他。
藺常風抬頭看向這個身著素服,姿色只稱平淡,但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來極聰慧,舉手投足間也顯得從容不迫的女子。
這女子面貌怎麼有些眼熟?他明明不曾見過她。藺常風才思索著,一幅畫像卷軸突然躍入他的腦裡。
他前陣子重返「御密處」時,收到西沙國赤木罕讓人捎來的一張畫像卷軸,說是要煩請秋豐國代為尋人。他心想西沙國長了許多毒花異草,若能幫上赤木罕的忙,也許日後會有益處,便收下卷軸。
沒想到,今日卻讓他見到了畫卷中的女子。
「你和無雙是怎麼相識的?」藺常風不動聲色地問道,只覺得畫像裡的眼神實在過分傳神,他才能一下便認出這名面貌其實平凡的女子。
溫都兒簡單說了一回經過。
藺常風站直身子,對溫都兒行了一個長長的揖。「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來日若有藺某能效命之處,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溫都兒沒預料到貴為王爺的藺常風,竟會放下身段對自己鞠躬,連忙回了個禮。「您客氣了,若沒有無雙的生意手腕,我這些時日也不知要如何撐過來。」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些時日是如何度過的……」藺常風長歎了口氣,轉頭看著無雙,伸手撫住她冰涼的臉龐。
「藺哥哥?」戚無雙突然捉住他的手掌,驀然驚跳起身。
「我在!」
溫都兒將藺常風心急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得替戚無雙感到慶幸。世間女子無不希望能被心愛男子用如此心疼的目光守護著吧。
想她去年在灶房不小心割傷了手,當時才從沙漠裡趕回的赤木罕一看到,就抱著她衝到大夫營帳裡。等到處理完她的傷勢之後,赤木罕才露出他那時與「駱蠻族」相戰而被割傷的手臂。
知道有人在乎自己,比在乎他自己還多,說不動容,就真是鐵石心腸了。
溫都兒悄悄地領著黑寶退了出去,好讓這對情人能好好說些心裡話。
「無雙……」藺常風喃喃喚著她的名字,雙臂卻仍不住顫抖著。
戚無雙撲進他懷裡,呼吸著藺哥哥身上的氣息,巴不得能把自己給揉進去。
藺常風抱著她,卻不敢太用力,生怕單薄的她會被自己給捏碎。
「感謝老天,你還活著……」藺常風捧起她的臉龐,目光沒法子從她臉上移開。
「這不是夢,對嗎?」她啞聲問。
「我是真的在你身邊了。」
「那我為什麼瞎了?」戚無雙睜大眼,努力地想看破眼前這一片灰暗,卻怎麼樣也看不見他的容顏。
藺常風沒有回答,因為喉嚨早已被淚水梗住。
戚無雙唇邊嘗到些許鹹鹹的淚水,她伸手想去擦,卻感覺不到眼眶的濕潤。
「我哭了嗎?」她問。
滾燙淚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她的臉龐。
戚無雙心一震,這才知道那是藺哥哥掉下的淚水。
她鼻尖發酸,揪住他的衣襟,揪得手掌都發痛了起來。
「我不要哭。能活著、能再遇到你,我該笑的……」戚無雙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我會治好你的眼。」藺常風嗄聲說道。
「我不想看不到你。」她摸索地撫著他的臉龐,雙唇顫抖地說道。
「馬上就會有更好的大夫來替你看診、解毒,你會沒事的。」藺常風望著她茫然無神的雙眸,他強迫自己不許再流淚,以免影響到她的情緒。
「我相信藺哥哥。」戚無雙小手緊緊攬住他的頸子,緩緩地將臉頰靠在他肩頭。
第章(2)
她現在也只能相信他了,否則……她咬住唇,不敢再想。
「我娘和大家還好嗎?」她問。
「我一直照顧著她們,還留了郭虎在那裡帶領護衛保護她們。」
「我就知道你會好好照顧她們的。」她閉眼歇息著,有些話想問他,但她現在還無法說出口。
就讓她再多貪一些此時的美好吧,至少藺哥哥現在還屬於她。
「你這身子得好好調理。」藺常風握住她冰冷的手,努力想將她身子變得暖和一些。
「偏不,就要讓你擔心。」一股心酸讓她眼眶泛了紅,她旋即將臉龐埋入他的肩窩裡,軟聲撒嬌地說道:「這床好硬,睡得我背疼。」
藺常風知道她清瘦,所以不愛太堅硬的木頭,老說會撞得她骨頭疼,所以馬上將她抱到身上,讓她背靠在他的胸前。
「你怎麼會被人下毒?可看清楚使毒害你的人的長相?」藺常風問道。
戚無雙簡單說了一回過程,擰著眉說道:「那男子長得極妖魅,只要見過一眼,便不會錯認。我問過掌櫃的那人的來歷,他說那人自稱是『善心公子』,每天晝伏夜出,已在這裡住了幾日。」
藺常風雖已知道是善心神使毒害人,但聽到這裡後背還是冒出了冷汗涔涔。
「我立刻找人描繪出『善心公子』的樣子,讓這裡的官府通緝此人。」
戚無雙忍不住脫口問道:「何時你的權力已經大到連金羅國的官府也要聽令於你了?因為你已經是金羅綾綾的駙馬了嗎?」
藺常風望著她痛苦的臉龐,他卻只能緊握著她的手,連一句安慰她的話都說不出口。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抹去他即將迎娶金羅綾綾的事實。
「你受苦了。」他說。
戚無雙閉上眼,明知道自己看不見他,卻還是背過身。
「我不知是哪件事苦了我多一些?是你先前的疏離?我的被擄失明?還是你如今找著了我,卻又要迎娶他人一事?」戚無雙嘴角一揚,故意嘲弄起這一切,否則她怕自己會痛哭失聲。
若是注定了不能相守,何必要前頭的那些刻骨銘心來磨人心神。
「我先前的疏離是有苦衷……」
「是,你的一切全是有苦衷,你苦到必須迎娶公主……」戚無雙擁住雙臂,強忍住全身顫抖。
「你說這些話要我情何以堪!是要我自責自己不是天子、不是富甲天下的商人,沒辦法翻天覆地找出你來,所以只能用迎娶公主當成找你回來的條件嗎?」藺常風握著她的肩,極力想解釋。
「對!我就是任性!要你找到我,而不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和別人成親!」戚無雙大吼出聲,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況且,我現在還是個睜眼都看不到的瞎子!情何以堪的人是我不是你!」
「但是我們終究還能在一起了,不是嗎?我確實不得不迎娶公主,但那不代表我不能也迎娶你。你一樣是我的妻,一切都和以前相同。」藺常風知道她的痛,可這畢竟是他們能夠再度相守的唯一方法。
能夠相守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嗎?
「你要我當你的妾?假裝不知道你和金羅綾綾成親、進洞房、相依相偎做了夫妻?」戚無雙的指尖刺入他的手臂裡,她失了血色的臉龐用力地搖晃著。「想來是老天爺體諒我,知道我不想面對那一切,所以才讓我瞎了眼……」
「你……」藺常風緊握著她的肩,看著她的眼,想讓她看出他的心痛,想要她體會他的不得已,但她失神的眼讓他心痛欲裂。
吞下所有的痛,再捨不得說出一句重話,或是要她體諒的言詞。
藺常風頹下雙臂,猝地將臉龐埋進她的肩窩裡。如果可以不顧一切的話……
「藺哥哥,你帶我離開,趁你現在還沒跟公主成親之前,我們離開。」戚無雙突然正坐起身,雙手摸索著他的臉。
他沉默著,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戚無雙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在一陣低喘之後,用痛苦的聲音說道——
「我既然答應了迎娶金羅公主,便不會悔婚而讓金羅國有攻打秋豐國的借口。還有,只要我同意和她成親,父皇不但允諾會讓一切恢復原狀,還答應讓花城女子日後都能繼承家產。」
戚無雙推開他,用手撐持著自己慢慢地後退,直到後背抵到牆,再也無路可退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