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淺草茉莉
「既然太子知曉這女子罪大惡極,為何還留她放肆?早該砍了!」皇后馬上質問。
「兒臣謹遵母后懿旨,這就叫人將她拉下砍頭!」他竟然立即便要她的命了。
他這廂的速戰速決連皇后也吃驚了。
「來人啊——」
「且慢!」皇后出聲阻止了。
「母后?」豐鈺疑惑的望向她。
就見她神情幽黯的瞅向幾乎嚇破膽的高月。
高月危機刺骨,冷汗涔涔流出,只聽「答」的一聲,一滴汗掉到地上去了。
「你藐視天家,罪無可赦,原該立即誅殺的,但……」皇后眼裡的殺機卻不知何故漸漸熄滅了。
「但是如何?」豐鈺問。
皇后搖了搖頭,瞧著他莫名一笑。「臭小子……本宮還不懂你嗎?」
「母后……」他素來冷靜的臉上飛過一絲紅暈。
「行了,你這番大費周章的引我注意,還不是想要本宮的恩典,給,本宮給你不就得了,高月。」皇后戲謔的說道,然後轉而呼喚那還瞪大著眼睛、完全狀況外的人。
「你這丫頭出身不高,但難得太子喜歡,從今以後,你就留在東宮,當太子的——」
「東宮女官。」豐鈺快速接口。
「東宮女官?」皇后一愣,隨即掩嘴呵呵笑。「虧你想得出來,好,就當女官吧。」頜首後,表情是無比的歡愉,她深深看了高月一眼。
這一眼讓她渾身顫了下後,皇后便由著眾宮人攙扶,搖曳生姿的又離去了。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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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賞就是罰,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人原來是用真誠溫暖的笑容來掩飾他不真誠的可恨心機!
他讓她以為他給了她恩德,其實等的就是這一天,要嚇飛她的魂魄。
東宮某處紅羅暖帳內,紅木雕花的大床上,高月卷在毛毯裡,咬牙切齒的腹誹著,氣極的她忍不住槌床咬枕頭。
這傢伙到底安什麼心,要這樣整她?
「小人,天朝的太子是個小人!」她忍無可忍的大吼。
「你是第一個敢在東宮裡罵太子是小人的人。」房內立起的織錦屏風外頭,傳來豐鈺悶笑的聲音。
高月雙頰一鼓,這小人還敢出現?「太子殿下這次要不要回稟皇后,說民女頑劣,蔑視怒罵太子,其罪當誅九族?」她沒好氣的挑釁道。
他的笑意更濃。「還在惱嗎?」
「太子這樣算計我,我能不惱嗎?」她簡直氣壞了。
他不避嫌的走進屏風內,見她坐在床上,散著頭髮,一臉的怒容,他上前捋了捋她的亂髮,歎了口氣。「我說過要罰你的,君無戲言不是嗎?」
「不過也不能這樣嚇人,這太過分了!」她氣呼呼地道。
「比起掉腦袋,這樣很過分嗎?」他笑睨著問她。
她的嘴被堵住了,她犯的都是死罪,若只是這樣嚇嚇她,這罰確實是算輕微的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故意引導她在東宮撒野,還讓皇后得知他縱容她,惹得皇后親自來查,差點要摘了她的腦袋,更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最後居然是將她強留東宮,還給了個她什麼東宮女官的官銜,這一連串的驟變,教她暈頭轉向,搞不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月月,這罰還不只這樣,將來你會更深刻體會什麼才叫做真小人。」他竟這樣說。
她蹙著眉,望進他的眼瞳,裡頭深邃而寧靜。「將來我會如何?」她不禁心弦一顫,他言下之意顯然還有乖舛的命運在等著她。
「你該先問我,何謂東宮女官。」
「是啊,何謂東宮女官?」她是該先問清楚這個才是,「以及身為女官,我不能回家嗎?一定要住在這東宮裡嗎?」她瞧著身下的高床軟枕,聽領她進這的宮人道,這便是她在東宮的寢房了。
「恐怕是,女官一年只有在過年時能回自宅一趟,其餘時間都得待在東宮與我為伴。」他苦笑告知。
她立即白了臉。「那我不就一年只能見爹一次?」一下子突然連家都不能回,爹對她不是更加擔心了嗎?
「放心,我會找機會讓你爹來見你的。」他可以不時派人去請高副尉來東宮與她相聚,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雖這麼說了,她表情還是很不甘。
「而你做為東宮的第一位女官,也是唯一的女官,你必須幫著我處理東宮的宮儀,記錄並安排我的行程,必要時幫我處理一些『疑難雜症』!」
「其他的都容易,可是疑難雜症?那都是些什麼事?」
「這個嘛……以後你就知道了。」他避重就輕的說道。
又是這句,想起上回他說這話時,就預知會有皇后這一嚇,這次再這麼說,她心臟不禁高高吊起。「這就是太子所說的,您對我的罰還沒結束的意思嗎?」
他歉然的看著她。「抱歉了。」
「既然覺得抱歉,為什麼還要整我?整了我又不說清楚,太子要我死得不明不白嗎?」她動怒的低吼。
「你不會死的,我會護著你的小命。」
她杏眼瞪人。「您說到做到?」
他笑了,雙眸宛如星辰般明亮,她心底飛快流竄過一絲細微的悸動,還是那份感覺,他真的很愛笑,很少有君王這麼笑口常開的。
「那你至少告訴我,皇后為什麼又不殺我了?」
「那是因為她曉得我想對你做什麼,可是你身份低微,沒有她恩准你進不了東宮。」他還未成年,東宮的事還不能全權做主,依然要聽皇后拿主意。
高月聞言有些怏怏不樂起來,她只是七品官之女,算起來,確實是貧寒之戶……
嚴格說來,她才是那個真正被藐視的人吧?
「若要我進東宮,太子直接向皇后娘娘開口不就得了,何必搞什麼自虐——」
「自虐?」
「不是嗎?前些日,太子要我幫您束髮,讓笨手笨腳的我硬生生扯掉了數十根頭髮,昨兒個我留膳時,太子還幫我剝蝦遞水,這不是自虐是什麼?」
他臉色微紅的咳了咳。「說的是,我是自虐,唯有如此,母后才會注意到你的特別,但那只是一開始的意圖,到後頭,我是樂在其中了。」他坦承不諱。興許他是真有受虐症,喜歡被奴役,不然何以對她伺候得這麼興趣盎然?
她挑眉。「所以我說,太子有病!」
「你當真是死過一回就什麼都不怕了?連咒我有病也敢說!」他只是澀笑的搖頭,也沒怪罪的意思。
「我對你縱容不只是要讓母后注意到你,也要其他人知道你的存在……」
豐鈺含糊的說了這些話後,又道:「母后不是一個會輕易破壞體制的人,你家世微薄,按例是不能入東宮的,唯有我表現出對你的極度縱容,才能讓母后破例,而我故意要殺你,是要讓母后認定你對我的影響力不如她所想的重要,不致影響她日後對我的安排,要你成為東宮女官更證實這點,母后是對你放心了,所以你無須死了。」他正色說。
她訝然的咬緊下唇,咬得嘴唇都痛了。這傢伙要做什麼她不知道,不過利用她時還真賣力,現在就連他娘也來參一腳,敢情她是他們母子倆的棋子,任他們擺動來擺動去?
「萬一皇后真讓你殺了我,你也殺?」她忍不住問,心沒來由的有些酸疼。
他望著她的眼神漸漸深了起來,甚至出現難得一見的深沉。
她身子瞬間泛起冷意,曉得他的答案了,喉嚨裡硬生生多了塊硬物梗住,她嚥不下去,只覺得胸口很痛。
他倏地退出她的床前,行至屏風外,她看著銀絲白裳的衣擺隨著吹撫入屋的春風飄動著,內心有些怔然。
想起古人說的,世上最難掌握君主意,最是絕情君王心!
竟是這般寫實的發生在她身上……
「月月,我說罰,也說賞,你見到的罰,也許是賞,就瞧你怎麼想了……」
屏風外,一聲幽幽的歎息若有似無地飄進她耳裡。
她身軀一顫,臉色發白,十四歲的她,漸漸明白天家人的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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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女官,東宮有客。」打石拖著怪異的走路姿勢,緩慢吃力的來到她跟前。
頭一天上工,她不知要做什麼,這時間太子在勤學殿與太傅們學習,她無聊得很,蹺著二郎腿,在自個兒寢房裡吃著由御膳房送來給太子的蜜蘋果,可甜著呢,稱之蜜果子一點兒也不過分。
這蜜蘋果除了太子沒人能吃,但送來七、八顆,他一個人又吃不完,當然就由她代為「處理」了,不然放爛了,暴殄天物,多浪費!
若太子得知她為他積德,應該要對她感激萬分才對!
這會兒,她啃著果子瞧著面前眼睛紅腫,雙手扶著打不直的腰、屁股高翹的打石。他昨天被打了好幾下板子,皇后雖留情,沒打得他下不了床,但也該屁股開花了!要是從前她會同情的,可自從得知他對她做了什麼後,她所有的憐憫心就通通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