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夏晴恩
揪著裙擺,溫婉急得都快哭了,卻還是拿不定主意。
「怎麼不說話?你現在在哪裡,我們過去接你。」程銘倒是很有效率,一瞬間就幫她做出決定,甚至還非常紳士的決定先過來接她。
甄溫婉可嚇壞了!
「不用了!」她揚高聲音,卻又迅速捂著小嘴。「程大哥,我……我還有一點事要處理,你們先過去好了。」她壓低聲音,連忙彎進一排毛茸茸的舞衣後頭,就怕會洩漏出自己的蹤跡。
「什麼事那麼急?若是小事,交給助理們處理就行了,這幾天你和天音忙著到處宣傳,都沒按時吃飯,今天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程銘溫和建議。
「呃——是關於——關於衣服,事情有點麻煩,所以你們還是先過去好了,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再趕過去跟你們會合,一樣是那間餐廳對吧?呃——真的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嗯,好,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嗯,好,再見。」好不容易終於結束通話,溫婉也虛脫的蹲到了地上。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的劇烈跳著,整個人既慌亂又不安。
若是可以,她絕對不會說謊,可她真的無法在這個時候和權天湛見面,她需要更多的時間,需要更多的準備,她甚至需要——
「老天!」
她沮喪的將臉埋進雙膝間,覺得自己真的無藥可救。
承認吧!她根本就是一籌莫展,就算給她再多的時間,她永遠也無法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因為——
因為她根本就無法忘記所發生的一切!
即使她以為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然而權天湛的身影,卻在不知不覺間在她腦海裡紮了根,每當午夜夢迴時,就會突然出現,提醒她所發生過的一切。
直到現在,光是聽見他的名字,她就會無法自拔的彆扭、害羞、無措,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泰然自若的與他同桌吃飯?
只是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拿衣服當借口,最多也只能拖延幾十分鐘,之後,她還是得認命的到餐廳現身,否則她不但會搞砸所有人的心情,甚至還會搞砸天音的行程。
抱著膝蓋,溫婉壓抑著想尖叫、想逃到天涯海角的衝動,只能將所有的緊張不安化作一聲聲的歎息,直到蹲得腳麻了,才無從選擇的起身站好。
也罷,該面對的,最終還是要面對,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一次死個痛快,而且換個角度想,既然權天湛都能大方的邀她一塊用餐,那不就代表他早已忘了一切?
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他忘了……
粉潤小嘴不斷念著同樣一句話,彷彿像是想將自己催眠似的,只是念著念著,一縷歎息卻也莫名飄出了小嘴。顰著柳眉,溫婉一臉困惑的捂著心口,不明白胸口為何會突然一陣緊縮,甚至感到一股難過和……惆悵?
奇怪,為什麼她會覺得惆悵?他若是真的忘了那一天的事,她應該要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麼她卻——
「原來你躲在這兒。」
熟悉的男性嗓音,無預警截斷那難以理解的思緒。
溫婉驚嚇地轉身,平光鏡片下的一雙媚眸倏地睜大。
「郭雋?!」
「一段日子不見,你過得倒是不錯嘛。」郭雋不知何時已推開道具室的大門,就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你來做什麼?」溫婉可沒心情跟他寒暄,只是警戒的看著他。
自從上回不歡而散後,她因為權天湛和工作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竟然就把他給忘了,如今他突然出現,她才想起他之前的惡言惡行。
「我丟了工作,也丟了名聲,還能做什麼?當然只能到處拜訪老朋友,看看能不能利用關係,幫我謀得新職。」他若有所圖的晃進道具室,並關上門。
甄溫婉小心翼翼的後退。
「所以呢,那關我什麼事?」
郭雋不以為然的發出嘖嘖聲。「怎麼?直到現在你還想裝傻?省省吧,這兒就只有我們倆,你想演戲給誰看?你我心知肚明,我來的目的是什麼。」
溫婉蹙起眉頭,只覺得莫名其妙。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迅速繞到一隻箱子後頭,謹慎的和他保持距離。「而且我早說過,我什麼也沒做,更沒有拜託天音和程大哥揭發任何事,你這樣糾纏,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不舒服?」郭雋嘲諷的勾起唇角。「我看不是不舒服,而是作賊心虛吧!因為你怕我這個舊情人,會跑到新情人的面前胡言亂語,把你的過去全抖出來。只是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麼攀上權天湛的,那樣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無法接受個孤兒當情人吧?」
溫婉惱怒的抿緊粉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郭雋,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和權先生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你——」
他打斷她。
「少來了,人都能在你的房裡來去自如,你還想狡賴?交往兩年多,你連大門都不肯讓我踏進一步,我還以為你是個無趣的女人,沒想到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才釣到豪門金龜婿,馬上就大敞溫柔鄉。」他虎視眈眈的步步逼近。「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應該很早之前就有關係了吧?我甩了你,一定正中你的下懷吧?」
溫婉被逼得節節後退,腦袋瓜裡警鈴大響,正想奪門而出,卻意外絆著一個紙盒,整個人跌到了地上。
覷得這個空隙,郭雋迅速繞過木箱,傾身捉住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麼!」心頭一顫,溫婉嚇得差點尖叫。
「不用那麼緊張,我並不想惹麻煩,只是想麻煩你幫我做件事。」他不懷好意的蹲了下來。
「就如同你所說的,我只是個卑微的孤兒,什麼能耐都沒有,能幫你做什麼?」溫婉掙扎的想抽回雙手,一點也不想和他有所接觸,即使不久之前,他們還是偶爾會親吻的情人,但如今,他的觸碰只讓她覺得反感,甚至恐慌。
「那可不一定。」郭雋忽然扯下她臉上的平光眼鏡,不顧她的掙扎,調戲般的撫觸她妖媚的臉蛋。「至少你還有副好相貌,權天湛恐怕就是因為這張臉,才會被迷得團團轉,既然如此,那就請你好好利用這項優勢,幫我向他討份工作。」
「不可能!」她拚命掙扎,甚至弓起雙腿攻擊。
「該死!」郭雋不小心被踹到兩腳,疼得變臉。瞇起黑眸,他沉怒的扯起她的長髮,並一把撕裂她的領口。
「啊,不要——」溫婉尖叫。
「郭雋!」
駭人的怒咆,無預警地在道具室裡炸開。
當一道黑影挾著冷風襲來,溫婉感到壓在身上的重量瞬間消失了,只是她的耳邊卻立刻傳來嚇人的撞擊聲響,和男人的痛苦衷嚎。
她臉色發白的扭過頭,發現郭雋正捂著胸口,蜷曲在支離破碎的道具堆中。
衣架斷了,整排舞衣散落一地,裝飾用的花絮、綵球、壓克力板碎散一地,而權天湛就背對著她,像頭巨大而危險的猛獸,正用自己的身軀扞衛著她。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透過他緊繃的拳頭、肌肉,以及那身凜寒怒氣,她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勃發的怒氣。
揪著被撕裂的領口,她顫抖卻迅速的跪坐起來,不明白自己是恐懼多一點,還是震驚多一點。
他來了!
他找到她了!
「郭雋,我應該說過,不准你再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你竟敢又傷害她!」緊握的雙拳,清晰地發出骨節的喀啦聲,顯示權天湛正努力壓抑著怒氣。
「我……咳!咳!」捂著劇疼的胸口,郭雋痛苦的岔氣重咳,直到他終於能夠從地上爬起,他才發現,原來襲擊他的人竟然是權天湛。
因痛扭曲的臉龐,迅速爬滿慌亂。
他嘗過他的苦頭,早已明白淡漠如他,其實遠比任何武器都還要強悍恐怖,他是那種不怒則已,一怒就會天崩地裂的男人。他惹不起他!
「權先生,這、這是誤會,只是誤會啊,溫婉——呃,我是說甄小姐跌倒了,我只是想扶她起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倉皇解釋,完全不敢想像自己若是再挨他一拳,肋骨會斷掉幾根。
沉怒的黑眸倏地緊瞇,權天湛可沒興致聽他撒謊。
他只想打得他滿地找牙!
但顧及溫婉就在一旁,又驚嚇過度——
青筋交錯的大掌幾次鬆開,又幾次緊握,最後,他選擇放過郭雋,然而上衣下的每寸肌肉,卻依舊像拉滿的弓般緊繃著。
挾著某種壓抑的危險力量,他無聲而迅速地踩過一地的碎片,將狼狽的郭雋逼到了牆角。
「這是我最後的警告,永遠,都不准再出現在她面前。」他咬牙低語,冰冷的黑眸,殘酷得令人心驚。「否則你失去的,將不只是工作和名聲。」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格外輕,只有彼此才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