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琳娜
電光石火間,蒼綠明白了其中的內情,這個平時和善懇切的領路人,必定是勾結了這群前來偷襲的宵小之輩,謀害藍家商隊。
殺意在她的心中萌芽,而進入屋子的腳步聲離她也越來越近。
「別碰她!」一道沙啞的吼聲出乎意料之外的響起。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被捆綁在木架上的藍非已張開眼睛,頑強的抵抗著迷藥的侵襲。
他不像蒼綠,體質在修道過程中轉變成百毒不侵,只是憑著驚人的毅力與刻苦修煉的內力,壓抑迷藥的效力,雙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蒼綠所在的房屋。
兩個剛走進屋子的人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頭看去,隱隱約約明白了他在吼什麼。
屋內必有寶物,至少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可是以藍非如今受制於人的處境,誰會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於是那兩人咧嘴一笑,繼續往前走。
藍非心急如焚,壓根兒忘了蒼綠也不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
「這個人怎麼還醒著?」一個看起來像是頭子的中年男子,伸手指著藍非。
領路的老者立即辯解,「我們確實在他們的食物中下了不少藥,他可能吃得少,所以還能保持神智。」
藍非也猜出了前因後果,勉力睜著酸疼的雙眼,看向一直躲避他的視線的人,「田管事,你在藍家工作多年,有什麼難處不能與我商量,卻要勾結外人,出賣僱主和同伴?」
領路的老者是田管事打包票推薦的,而今晚大家吃的食物也是田管事一手負責,現在同行的人都昏迷不醒,是誰動了手腳,答案不言而喻。
「藍公子,人為財死,你也不要怨我。」田管事假裝鎮定的笑著。
「你們要財物,儘管拿去,不要傷害我的人馬。若是我的人有絲毫損傷,我保證你們什麼也得不到!」藍非強打起精神,冷靜沉著的態度彷彿他並未落在下風。
田管事身後那群長年在沙漠遊走,以打劫擄掠為生的盜賊放聲大笑,他們經常與領路人勾結,把商隊引來此處大肆屠殺,眼裡根本沒有律法與人情。
藍非心知這些亡命之徒不好對付,進了蒼綠所在屋子的兩個人還沒出來,不知裡頭情況如何,安靜得令他心焦。
他力持沉穩,即使腦子因為迷藥而混亂不清,仍想與盜賊們商議,只要他們放過蒼綠,他願意用名下產業交換。
眼看剛才進屋的同伴們一直沒動靜,盜賊頭子大聲喝問:「你們死在裡頭啦?」
一旁有人陰惻惻的笑道:「說不定裡面有什麼妖精把他們的魂都勾走了。」
接著,響起一陣粗鄙的嘻笑怒罵。
藍非的一顆心緊緊揪著,瞪著不遠處的石屋,雙手被粗繩磨破了皮。
盜賊們大聲笑鬧之後,發現屋子裡的兩個同伴還是沒有反應,一個個變了臉色,謹慎的握著武器,朝石屋走去。
此時,一道散發出濃烈血腥味的曼妙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活在生死邊緣的盜賊們反射動作的後退,有種特殊的直覺,讓他們提前預知某些難以對抗的危險,不能出擊,只能退避。
於是他們一個個退到遠處,直到屋裡的人走到月光下,面目身段被月光照耀清楚,眾人的心跳才恢復正常,回過神來,卻已滿頭冷汗。
眼前的年輕女子相貌秀麗,算不上人間絕色,但也楚楚動人,別有風姿,只是她渾身被鮮血染紅,嘴邊更沾著刺目的血液,面無表情的步步逼近,帶出詭異陰狠的氣息,竟教向來作惡多端的盜賊們也膽戰心驚。
「蒼綠?」藍非從人群縫隙間見到她安然無恙,稍微安心,接著又急忙吼道:「你快走!」
別管他,自己逃,他只要她安全。
藍非已被迷藥侵蝕得神智迷亂,雙眼卻仍清晰的傳達出對她的重視。
蒼綠看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這邪氣的娘兒們和他們是一起的?」盜賊頭子不安的問。
田管事點點頭,平時見藍非把她當寶貝似的呵護,全然不知看似柔弱的姑娘竟能散發出如此懾人的氣勢。
並非人人都感覺得到危險,幾個年輕氣盛的盜賊容忍不了氣氛的僵硬,立時起哄。
「瞧瞧你們,都滿頭大汗了,怕什麼?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一人說著,就要單槍匹馬的拿下蒼綠。
旁邊有幾個藝高膽大的盜賊,也跟著衝上去。
「咱們有大半年沒玩過好女人了,頭子,你再不動,這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就由兄弟們先上了。」
盜賊頭子眼看群情激動,而那纖細的女子就快被一群大漢圍住,像只嬌小的兔子即將被野獸分食,先前她帶給人的危機感也逐漸消淡,於是大聲吼道:「好,誰先拿住她,誰先上!」
霎時,野蠻的呼應聲四起。
第一個撲向蒼綠的男人興奮的大喊:「遲到的可別怪我把她搞壞了。」
「住手!」藍非急得雙眼充血,見蒼綠呆立著,不躲不閃,他的心跳幾乎停止。「別傷害她!
他被粗繩縛住的手腕,在奮力扯動間,落下無數血滴,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痛,脫口而出的吶喊幾乎要把胸口撕裂。
「蒼綠……」
第8章()
這時,令人目瞪口呆的巨變出現了。
只見第一個撲向蒼綠的盜賊突然在她身前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而他的身體微微一震,後背的衣裳立即渲染開一片在火光下顯得烏黑的血色,接著,一隻鮮紅的手從他的後背穿出,五指慢慢收緊,掌心還握著跳動的心臟。
抽氣聲此起彼落,隨之而起的,是周圍殺人如麻的盜賊們清醒之後的憤怒咆哮。
藍非還來不及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血肉模糊的場面已攫奪了他的意識。
他知道蒼綠不是一般人,卻沒想到以她一己之力就能牽制住二十多個高大魁梧的漢子。
她游刃有餘的穿梭在重重人影間,手中流下了濃濃的鮮血,跟隨她移動的步伐,血液像有生命似的流動,迅速包圍了所有的人,將他們困在以血圈成的巨大圓陣中。
當她退到圓陣之外,口中唸唸有詞,霎時,地面的血色泛開青光,如同屏障,形成一個強大的陣式,令盜賊們無法越界。
那樣一群強悍的盜賊就這麼陷在其中,寸步難行。
一旁的領路人與田管事嚇得心膽俱裂,顧不得置身大漠,連馬匹都沒想著帶上,轉身拔腿狂奔,逃命去了。
藍非不知道蒼綠做了什麼,眼見她在手掌畫了幾下,血就慢慢止住,不流了,而她並沒有急著處置被困在圓陣裡的盜賊,反倒走向他。
他注視著表情冷漠的她,感覺到她似乎又把心封閉了。
「你……你還好嗎?」他問,不期待她回答。
可是她立即響應,「沒有你,會更好。」
走到藍非的身前,她伸出手,五指握住他的脖子。
她發現自己再次喜歡上這個人,猶如當初被他買回家那樣,重蹈覆轍。
每次落難時,只要他細心照料,關愛呵護,就能哄騙得她迷失本性,為什麼她逃不出這樣的困境?
也許只有親手殺了他,她才能徹底斬斷自己最後一絲人性,不必再為那些心動、心焦、心痛而苦。
反正,被愛著,不會受傷,有人可依靠,不會被拋棄……這些事對她而言,根本是不可能的,她不要再期望,也不想煩惱他的好能維持多久。
蒼綠的手,開始用力。
既然她不會善終,乾脆帶他一起走,黃泉路上有他陪伴,應該會好一些吧?
「你還是那麼討厭我嗎?」察覺到她的殺意,藍非苦笑。
不,想殺他,不是因為怨恨他,是因為自己怕寂寞,捨不得一個人走……蒼綠的手勁突然鬆軟,看著含情脈脈的他,她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藍非在她的遲疑和明顯的退縮之後,發現了她對他的留戀。
「你看,你不討厭我,蒼綠……你只是不相信我。」他輕聲的說。
前方還有一群盜賊在原地打轉,大吼大叫,他們兩人卻把滿腹心思放在兒女私情上,互相凝視,糾纏不清。
蒼綠慢慢的放下手,周圍的嘈雜聲,她一點都聽不見,只能聽到藍非微弱的氣息。
「那又如何?」半晌,她終於開口,「你以為博取了我的信任,就能對我予取予求?」
「我只想好好的愛你。」
「別傻了,你真以為我們能回到過去?」蒼綠笑了,毫不猶豫的撕裂自己的衣裳,袒露出白皙的酥胸。
「你?」藍非嚇了一跳,四下環顧,慶幸身邊的人都倒下了,那群盜賊又在她的身後,看不到這動人的景象。「你快穿好衣服,夜裡風大,不怕著涼嗎?」
她冷笑,拇指的指甲劃破了食指的指腹,用泌出的血珠濕潤胸口,驀地,她的胸口震動著,顯露出一個奇怪的圖騰。
血珠隨即消失在她潔白的肌膚上,像被圖騰吞噬,那似獸非獸的圖形立即生動了起來,像是被賦予了生命,鮮活的從她的胸口一躍而出,跳到半空中,迅速膨脹數倍,接著嘶吼一聲,猛地撲向圓陣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