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夏晴風
「拜託!我當初不過跟你要兩個月的時間耶……」她抗議。
「我知道妳很想睡了,那我們何必在時間這種小問題上計較?妳既然覺得妳不會改變心意,就別管我要浪費多少時間。」
「你……」言禹楓頓時詞窮,簡直不知該說什麼。「隨便你!我要去睡覺了,離開的時候記得關好門。」
「我說過了,我要陪在妳身邊。」
「意思是……」她慢慢皺起眉。
「意思是從現在開始,我都不會離開妳。」他接了話。
「你不用工作嗎?」
「今天晚上,宇暘問我願不願意拿我的一切——我在公司的職位、名下所有動產、不動產及所有股份,跟他交換妳的地址,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他——」
「宇暘不可能要你的東西!」她打斷他。
「妳很瞭解他,他只是想試探我有多在乎妳。」他心裡很嫉妒她對宇暘的友善與維護,「其實我要說是的,沒有妳,我根本就不想工作了。」
「你說這些並不能感動我……」
「我沒想過用幾句話就感動妳,妳趕快去睡吧。」瞧她又打了哈欠,聽說孕婦容易覺得累,她一臉倦容,他看了也心疼。
言禹楓搖搖頭,一方面拿他沒轍,但另一方面她真的好想睡了。最後,她說:「我真的好累了,沒力氣跟你耗,隨你要怎樣。」說完她走進屋子。
靳宇觀跟著進屋,看她走上樓梯,他這才注意到她的頸項。
「我送妳的項鍊……」
「喔,早就賣掉了。我現在不想工作,每天要吃要喝需要錢,那條項鏈正好派上用場。」她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嗯。」他應聲,無力地想著,她果真是一點情份都不留戀了。
「靳宇觀,你已經被我打進冷宮了,我——」絕對不會放你出來!她本想撂狠話,卻被他硬生生打斷。
「要離開冷宮不容易,我知道。」
言禹楓往二樓走了幾個階梯,猶豫一會兒,又停下來,說:「剛離開台北的那半個月,我每天都哭,我想我已經流光我一輩子該流的眼淚份量。你覺得我需要多久時間,才能重新接納你?」
靳宇觀說不出他有多抱歉、多難過,他只能沉默的望著她。
「既然我為你流盡了一輩子的眼淚份量,我想,我宣判你在冷宮待上一輩子,應該很公平吧。」她終於將狠話撂出口,不再看他,上樓,進房,關門。
一輩子嗎?
沒關係,一輩子就一輩子,只要能待在她身邊,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都無所謂了。
比起這三個多月完全看不到她的可怕煎熬,他失寵無所謂、在冷宮待一輩子無所謂,只要能陪在她身邊看著她,就夠了。
在愛面前,靳宇觀頭一次完全地臣服。
更何況,現在的他還多了一個非愛不可的對象,就是他未出世的兒子!
就算要拼上一輩子,他也會百分之百毫無怨言,甘心樂意。
尾聲
言禹楓像個女王,冷眼看著在她身邊不停打轉的靳宇觀。
這些日子——嚴格算起來,是整整四個禮拜,他都待在苗栗,陪她。
但她對他的付出、努力依然完全不心軟,說真的,連她也挺訝異自己竟能死心到這種地步。
每天,她的吃穿全是他張羅,他的手藝不怎麼樣,但還能吃就是了。而她使喚他,更使喚得十分徹底,連打掃拖地、澆花除草,都讓他一手包辦。
這天下午,言禹楓窩在沙發裡看書,靳宇觀收到一個快遞,他拎著快遞進屋,坐到她身旁拆開包裹。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打開的包裹裡,躺著一個黑色小提琴盒。她沒說話,低頭繼續看她的書。
書翻沒兩頁,靳宇觀坐在她旁邊調琴音,害她不能專心,她有點氣,不禁說:
「如果你想用小提琴耍浪漫,抱歉,這招已經過了有效使用期限。」
他溫柔地笑,不氣餒、不發怒,回答道:「聽音樂是好胎教,我只是想為兒子做點事。」
他想為兒子拉小提琴……那她無話可說。
沒多久,門鈴又響了,靳宇觀放下小提琴開門去。不一會兒,兩個搬運工將一台鋼琴搬進來,接著有人進屋調琴音。
半小時過去了,屋子終於回復安靜狀態。
言禹楓半躺在沙發上,有些想睡了,她看著他坐在鋼琴前,傍晚的陽光灑進屋裡,金黃光線落在他身側,而他眼裡,彷彿有著回憶往事的深情……
不知怎麼地,這一幕竟觸動了她平靜許久的心弦,令她的眼光沒辦法從他身上挪開。
他拉開琴椅坐下來,修長的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起舞,一曲「夢中婚禮」在夕陽的光影下流洩開來,整個屋子充滿著悠揚的琴音。
言禹楓驚訝得發不出聲來,她還以為靳宇觀只會拉小提琴,沒想到,他也可以彈得一手好鋼琴。
琴音結束,她忍不住低聲說:「你鋼琴彈得好棒。」
靳宇觀轉身看她,她斜臥在沙發上,表情溫柔,他已經好久沒看到她這樣柔軟的神情。
他又轉回鋼琴前面,撫摸著那些黑白琴鍵,這一刻,他突然很想對她說些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的話。
「其實我學過長笛、黑管、小提琴、鋼琴,最喜歡的是鋼琴。教過我的老師,都說我很有音樂天份,我小時候的夢想,本來是當鋼琴演奏家。」
靳宇觀微笑撫著琴鍵,猶如撫著愛人的肌膚。
「剛滿九歲時,有天下午我練琴,彈的就是剛剛那首『夢中婚禮』,我媽媽忽然拉住我的手,要我發誓長大後會繼承爸爸的公司,不讓外面的野女人、私生子搶走屬於我的財產。
我乖乖發誓了,答應我媽媽,我只會把音樂當興趣,答應她我會繼承爸爸的公司,不會讓任何人搶走我的東西。我向媽媽保證,我會做個遵守諾言的人。」
言禹楓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看重承諾,原來,是因為他也對母親承諾過。
這一刻,她彷彿看見九歲的靳宇觀,小小的身子坐在鋼琴前,與夢想訣別。
這畫面突然令她眼眶刺痛,她以為早就流光的眼淚,轉眼又湧了上來。
「我一直活在九歲那年的承諾裡,從沒想過我其實應該為自己而活。禹楓,對不起,我對愛覺醒得太晚,傷妳很深……不管如何,我一定會等到妳願意原諒我的那天。現在的我,因為妳,已經懂得該為自己而活。」
眼淚就這樣一滴接著一滴,跑出言禹楓的眼眶,她沒動,也沒說話,看著靳宇觀的背影,感覺冷硬的心一寸寸柔軟下來。
「妳想再聽我彈一次嗎?」說完心情,他笑著轉過身看她,沒想到卻看見她的眼淚。他呆了呆,挪身到她面前。「不要哭,我已經用光妳這輩子的眼淚額度了,妳現在又哭,我豈不是要等到下輩子才能得到妳的原諒?我不想連續兩輩子都住冷宮。」他哄著她,輕輕吻去她的眼淚。
言禹楓沒抗拒他的親暱舉動,被他的話扯出一絲笑意。「我不會輕易原諒你,就算你說了那些讓我心疼的話。」
「我知道。」靳宇觀笑著。能讓她心疼,他已經很滿足。
「我真的決定,罰你在冷宮關一輩子!」
「我知道,我願意被妳關一輩子,沒關係。」他還是笑笑,她的話影響不了他的決心。
「你真的很可惡!」害她的眼淚停都停不下來!
「我知道我很可惡,所以妳可以用力處罰我,不需要心軟。」他歎口氣,再度親吻她的淚。
「你這輩子都別想從冷宮出來了!」她好氣自己的眼淚鎖不住!
「好,我不出來。」
「靳伯伯打電話問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去工作?」她推開他,自己用手臂擦著眼淚,不讓他再親下去,以免淚水越來越張狂。
「以前,他為了愛不要我跟我媽媽;現在,我為了愛不要工作;我們父子倆勉強扯平。我說過,我現在要為自己而活。」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她瞪他。
「傻瓜。」他一臉笑意,「妳要不要上樓睡一下?晚餐弄好我再叫妳。我抱妳上去,好不好?」
「隨便你。」她倔強地說。
靳宇觀沒再說話,起身抱她上樓。他心滿意足地領悟到,愛有多大,包容就有多大。更可以包容她任性、耍脾氣,他可以開開心心地縱容她、疼寵她。
原來,愛是這樣啊……
他想,為了她,要他一輩子住冷宮都沒關係。
只要能這樣待在她身邊,他已是開心滿足。
轉眼,又一個月過去了。
靳宇觀在洋房前的小院子裡除著草,院子裡有他心愛的女人喜歡的茉莉。
白色的小花苞在綠葉群裡等待綻放,他仔細地剪除小蟲咬嚙過的葉子,因為禹楓愛聞茉莉花香,他不想用除蟲藥,又希望花能開得漂亮,討佳人開心。
不顧午後陽光灼烈,他滿頭大汗,蹲在院子的茉莉叢前除蟲養花。
院牆外,站了個不請自來的意外訪客,他被院子裡靳宇觀蹲在花前揮汗整理葉叢的模樣,驚了好大一跳,他很難相信眼前的畫面,那個冷酷無情的花花公子,竟也有這麼柔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