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香彌
她真的很臭嗎?她一邊嗅聞著自己的身體,一邊仔細清洗著。
床榻上的人,無聲的睜開雙眼,唇瓣噙著一抹愜意的笑,偷看她,眸底蕩過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
「相公,今晚的菜不好吃嗎?」發現他吃得很少,南宮綾忍不住問。
「我沒胃口,不想吃了,你把飯菜收下去吧。」
「要不我去熬些粥?」見他臉色不太好,她有點擔心。
玉如意煩躁的吼了聲,「我說我吃不下,你沒聽見嗎?」
輕咬了下唇,南宮綾默默起身,靜靜的收拾桌面,將剩餘的飯菜端出去。
望著她走出去的背影,玉如意張口想解釋,但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口。他心緒煩亂的直到敞開的窗前,皎潔的圓月高掛夜空,那銀白的輝芒,刺痛他的眼。
他用力的把窗戶甩上,兩手按著脹得發疼的太陽穴,努力遏止體內奔竄著的狂躁之氣。
他討厭月圓之夜,每逢月圓,總會勾起他想遺忘卻永遠無法忘卻的恐怖往事,若是可以,他恨不得拿箭將那枚礙眼的月亮給射下來,最好世上再也沒有月亮這種東西。
也許是受了傷,令他的自制力大為降低,他的脈搏狂跳,血液似在沸騰,他想殺人,想嗅聞那濃得腥甜的血腥味,好滿足他的飢渴。
他下意識的朝房門走去,當南宮綾打開房門時,他也正巧抬手要開門,兩人一裡一外站著,面面想覷。
見他雙眼發紅,神色不太對勁,她有些擔心的問:「相公,你怎麼了?是傷口在痛嗎?」
「不是,我想到外面走走。」
「我陪你去。」她立刻說。
「不需要。」他一口回絕。「讓開。」
她沒有退開,依然關心的望著他,「相公,你真的沒事嗎?眼睛好紅。」
「我說我沒事,你快點讓開。」他非常不耐煩。
見他這樣,南宮綾不放心的伸手探向他的額,在觸及他的那一瞬間,被他用力揮開了手。
「不要碰我!」玉如意臉色極為陰沉。
「相公,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的反常令她不安,他眼裡閃爍的凶光更教她害怕,但是她沒有退縮,只是擔憂的注視著他,企圖想找出令他變得如此奇怪的原因。
「你不要管我,走開!」他推開她,大步往外走,體內叫囂的狂暴就快要按捺不住了,但他不想傷到她,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任何人發洩,但只有她,他不願傷她一絲一毫,所以此時此刻他絕對不能留在她身邊,因為他無法保證失去自制力後,他會不會做出什麼會令自己後悔的事。
南宮綾被他一推,跌坐在地,見他大步離去,她急忙爬起來追了上去,想問清楚。「相公,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回頭朝她怒吼一聲,「你不准再跟來!」
「為什麼?」
他眼神陰驚,「你再跟來,我會……殺了你!」
他狠絕的話,令她悚然一震,呆愣在原地,他可怕的眼神,更讓她背脊發寒,然而這樣情景,她卻覺得好熟悉,好像之前也發生過……
她記得那天晚上,他也是眼底泛著血絲,目露凶光的看著她,也記得他那裡弄傷了自己,還說——若是我不傷害處個兒,就會想殺你,你想被我殺死嗎?
她朝著他的背景大喊,「相公,你想聽歌嗎?我唱給你聽。」
接著,她毫不遲疑的唱起那晚曾唱給他聽的安眠曲——
「星兒亮,蟬聲啼,娘的心肝兒乖乖睡,夢裡有花也有糖,月兒亮,蛙聲鳴,娘的心肝兒快快睡,睡一覺,大一寸,將來長大嫁個好兒郎。」
聽見這輕柔的歌聲,玉如意漸漸放慢了腳步,而南宮綾見狀,則一邊唱著曲兒,一邊緩緩朝他走去,走到他身後,她輕輕從背後擁住他,溫婉的嗓音沒有停過。
她的歌聲柔如三月春陽,迴盪在他耳畔,慢慢驅走他體內的戾氣,他長睫輕掩,神色已比剛才平和許多。
感覺到他背上的肌肉漸漸放鬆,南宮綾直到他面前,輕輕握住他的手,微笑的說:「相公,你困了,我們回房吧,我唱歌給你聽。」
說完,她便牽著他,兩個人慢慢走回房間,扶他躺上床後,她就躺在他身邊,手輕拍著他,繼續輕吟著安眠曲,想哄他入睡。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但有了上次的經驗,她知道只要讓他睡著,就能平安的度過這一夜。
玉如意微閉著眼,片刻之後,緩緩開口,「你不要怕我,因為今晚是月圓之夜,我才會這樣。」
既然他起了頭,她便順勢接腔,「為什麼是月圓之夜?」
她等了好半晌,都沒聽見他的回答,她本以為他大概又不想說了吧,可沒過多久後,玉如意低沉的嗓音緩緩逸出來——
「因為我就是在月圓之夜咬斷了那個老妖婆的咽喉,她身上的血霎時濺滿了我的臉,你知道嗎?當時熱燙的血灑在我臉上,我一點都不害怕,我只想笑,拚命的笑,因為老妖婆終於被我咬死了,她再也不能吸我的血,我不用再像個猴子一樣,被她囚禁在地牢裡,每個月被她抓出去吸一次血。」
聽懂他是在說年幼時的可怕遭遇,南宮綾既驚駭又心疼。「那件事都已經過去了……」
提及往事,玉如意妖美的神色有一絲恍惚,接著露出獰笑,「就在那天,她說她有皺紋了,喝我們的血已經不能防止她變老,所以她要生吃我們的肉,這樣才能延續她的青春,哈哈哈哈……」
說到這兒,他突然淒涼的大笑,過一會兒才又續道:「你知道嗎?那老妖婆以為自己是白骨精,而我們是唐僧,只要吃了我們的肉,就能讓她長生不老,永保青春……」他神情有些狂亂,還比手劃腳起來,「然後,她拿起一把刀,抓起一個孩子,用刀割下一塊肉塞進嘴裡……」
第7章(2)
南宮綾再也聽不下去了,紅著眼眶緊緊抱住他,「不要再說了,相公,那些可怕的事情都過去了,別再想了,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再也不能傷害你!」想到他年紀這麼小,就經歷了這麼恐怖殘忍的事,她心疼得整顆心都揪擰了。
「她死了嗎?」玉如意失神的喃喃自語。
見他神色迷離,似乎還陷在過去可怕的夢魘中,她溫言哄著,「對,她被咬斷咽喉死了,再也不能傷害任何人了,你也不用再怕她了,以後每個月圓之夜,我都會像這樣唱歌給你聽,沒事了、沒事了……」
不忍心他一再被過去的魔魘糾纏,南宮綾擁著他,輕聲再唱起安眠曲。
他才不怕她,是他咬死那老妖婆的、是他咬死她的……他把頭枕在南宮綾的頸窩,聽著她輕柔的嗓音,就這麼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慢慢睡去。
南宮綾望著他的睡容,想起他的童年,心疼的眼淚不禁從她眼角無聲的滑落。
她決定要陪在他身邊,每次只要月圓之夜,她就用她的歌聲撫平他曾經經歷過的傷害,她相信總有一天,一定能徹底驅走一直糾纏著他的可怕過去……
這一夜,南宮綾暗自在心中下了這樣的決定。
「噫,要上路了,可是相公,你的內傷都好了嗎?」一早起來,聽見玉如意說要動身了,南宮綾有些吃驚。
「就算我是神醫,那麼重的內傷也不可能馬上就治好。」
「那為什麼要現在上路,你的身子受得住嗎?」她不解的問。
玉如意一臉嫌惡,「再待下去,我的身子才會受不了,這裡的米飯難吃,床板又硬,天都還沒亮,雞便鬼叫個不停,吵死人了。」
「好吧,那我去同陳大嫂他們說一聲,待會就離開吧。」南宮綾唇瓣噙笑的睇了他一眼,見他又恢復往常那副挑剔刁難的高傲模樣,她欣慰的想著,這才像他呀,若是可以,她再也不想看見昨晚那樣的他。
「你笑什麼?」玉如意叫住正轉身準備走出房間的她。
她回頭道:「我在想,相公你的精神好像恢復不少,想必傷也好了很多。」
「是好了些,但還沒完全復元。」他立刻有些虛弱的又再躺回榻上。
她緊抿著唇忍住笑,沒有拆穿他,善解人意的說:「那相公你先歇著,我同陳大嫂他們道過謝,整理好馬車再扶相公過去。對了,還得跟陳大嫂多要條被褥輔在馬車裡才成,免得一路顛簸,讓相公的傷又變嚴重了。」
他輕哼一聲,滿意的點點頭,「嗯,你快去快回。」
「我知道,弄好就馬上回來。」打開房門走出去,溫暖的晨光灑在臉上,她菱唇輕揚,眉眼含笑,覺得自個兒的未來就天上的燦陽一樣,充滿了希望。
就在昨夜,她決定要陪伴玉如意一生後,她的心裡便不再有疑惑和不安。
對了,晚點就告訴他關於她和瑩兒約在杭州見面的事吧,若是可以,她想在見了瑩兒之後,順便將她一塊兒接回他說的無心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