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米妮
沒想到成天嘻皮笑臉,像只蒼鷹一般自由翱翔的冷殆戰,竟然和自己同樣擁有習藥的天賦不說,且在日後,世人居然把他和冷殆戰並列為最強的兩位解毒師。他不服!他明明比冷殆戰來得有野心,憑什麼兩人的地位是同樣的?
記得兒時,冷殆戰初次見到他用師父的心愛狗兒來試藥時,震驚地問——他到底想要什麼?
尹蓮箏環顧滿室的華美,身上是高等綢緞,宅院甚至另辟一處堆放登門求藥的人獻出的滿滿寶物,朝廷高官、地方鄉紳……多少有名望的人來到他面前,也只能像狗一樣,低聲下氣地求他救人。
他就像是掌控生殺大權的判官,要人生便生,要人死,活不到下一刻。
榮華富貴、權勢掌控——這就是他要的東西!
察覺尹蓮箏似乎有繼續聽下去的意願,阮魅離趕緊補上。「另外,那名姑娘……似乎是冷殆戰的弟子。」
「殆戰的弟子?」尹蓮箏冰冷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火光,稍縱即逝,連阮魅離也沒察覺。「那她——也習有解毒的技術?」
「據我打聽,那姑娘替人解毒的能力,不愧是冷殆戰真傳。」
「哼。」冰冷的淺笑停在尹蓮箏唇畔。
好啊殆戰,突然消失隱匿了兩年,總算讓他抓著把柄了吧!
這次,他要把蒼鷹的翅膀,狠狠折下——
第8章()
「桂嬤嬤您請留步,送到這兒就好了,我們走嘍!」城門下,舒芹轉身對著人群中的桂嬤嬤揚了揚手。
盜完花,製出解藥,也順利解開妃婉姑娘的毒,她此行的委託就結束了。
「舒芹丫頭,一路小心哪!」桂嬤嬤遙喊著,然後將目光放到她身後的男人身上。
單焰塵微微點頭回應,然後再自然不過地,把舒芹手上的包袱背到自己肩上。
「笑什麼?」見舒芹一臉喜孜孜,還盯著自己猛瞧的模樣,單焰塵愣愣地完全摸不著頭緒。
「沒什麼。」瞄瞄他肩上的包袱,又看看他的表情,她有種踏實的,兩人真走到一塊兒的感覺。她偏頭問:「我笑得很奇怪嗎?」
「不,一點也不。」他希望她永遠待在身邊,永遠這樣燦爛笑著。還她一記笑,單焰塵愛憐地搔揉她的黑髮。
「欸欸,當我狗兒呀?」低身閃避單焰塵的大手,舒芹有些不服氣地嚷著。
他笑開了,大步往城外走去。
目光跟隨單焰塵爽朗的笑臉,她的思緒卻飄遠了。她想起那張短箋的內容——
「繡作暫置銀蓮山莊,下月初七,等候大駕。」
「銀蓮山莊」,她曉得那是尹蓮箏的宅院。師父曾警告過,千萬不要靠近那個地方,但她有時就是會不小心,像是之前盜取黃石果的喬家院,就和銀蓮山莊位在同一個縣內。
舒芹的手微微顫著。戰師父隱瞞她的身份這麼多年,還是被尹蓮箏給逮到了?
但放短箋的到底是誰?是尹蓮箏本人?還是他的手下?那麼冷酷的大魔頭,竟然有人願意追隨?
不管對方是何許人物,既然知道她是藥人,為什麼不殺她?
留下她的小命,卻搶走了塵老大的繡作,意思就是要拿她自己去換吧?那樣也表示,對方八成知道她和塵老大的關係……
絕不能把塵老大拖下水!
舒芹握緊拳頭。尹蓮箏有多冷血可怕,六年前她就已有體悟,儘管塵老大功夫高強,但尹蓮箏向來心機深沉,下手狠辣,她不能讓塵老大陷入這種危險之中。
「被曬昏了嗎?要不找個陰涼的地方坐坐?」不知何時來到舒芹身邊的單焰塵,見她額際不斷泌出汗珠,伸手替她擋住炙人的陽光。
「沒事,咱們走吧?」收拾臉上的陰霾,舒芹仰頭對他露出甜美的笑容,反手拿下他舉高的大掌。
單焰塵順勢握住了那只柔荑,牽著她跨步而去。
感受到掌中包裹住的小小軟軟的手心,他嘴角微揚。失去家人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相陪的充實。
落後在他身側的舒芹,就這樣默默任他牽著,讓那厚實掌心的熱暖了她的手、她的心,也暖了她的眼眶。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該有多好?
「我們要上哪兒打聽繡作的下落?」將眼底的濕熱逼回去,舒芹努力維持雀躍的語氣。
「往北去吧,那兒有許多收藏繡作的行家,天織繡坊的十大繡作向來聞名,如果流入誰的手裡,行家之間一定有消息。」
北邊嗎?舒芹暗忖,銀蓮山莊位在北邊,這樣剛好。
稍稍掙脫厚掌的包圍,與他十指交纏,頭一次這麼做的舒芹,迅速赧紅了粉臉。她偷偷側頭,想探看他的反應,眼神卻對上了嘴邊噙著笑意,正溫柔回望她的單焰塵。
舒芹笑了,如花的笑靨在她美麗的臉龐綻放。
她要好好珍惜待在他身旁的每一刻,她要深深記得兩人所有的親密碰觸,把它留在腦海,刻在心底。
因為時間所剩不多。
要保護塵老大,並且奪回他珍惜的寶物——就算代價是自己的生命,她也不悔。
☆☆☆☆☆☆☆☆☆☆☆☆☆☆☆☆☆☆☆☆☆☆
五匹、七匹,不——應該不止,到底有多少啊?
黑暗裡,一雙雙閃著銳利光芒的視線,讓舒芹腳步退卻,但仍然不肯放下肩上的獵物。
這群尋著血味而來的狼,目標究竟是她,還是她剛捕到手的山羌野兔?
可不管是哪一個,她都不會輕易交給它們。
好不容易趁著塵老大專心生火,她才偷溜進林裡,準備張羅兩人的晚餐,沒想到竟然遭遇這空前的危機。
要呼叫嗎?
不行!這陣子無論找客棧還是上飯館,都仰賴塵老大無微不至的打理和照顧,今兒個若不是她顧著採取這山頭的奇花異草,耽擱了上城打尖的時間,也不會害塵老大得陪她露宿郊外。
本來塵老大可以住暖暖的房,蓋熱呼呼的被,卻因為她的拖累,七晚八晚了還要四處找柴生火。
她是為了幫塵老大分擔辛勞才溜出來,如果現在呼救,不是又給他多添麻煩了?那怎麼可以?
舒芹咬咬唇,瞪著眼前成群的大狼,她得振作才行!
要拔劍嗎?念頭一起,黯黑裡便閃出一道銀光,舒芹抽出隨身佩劍,劍柄在月光下更顯森冷,狼群一陣騷動,卻不是畏縮,而是挑戰的激昂……
怎麼感覺這威嚇沒用?舒芹暗自叫苦,難道她要試著對一群狼喊出「刀劍不長眼」嗎?
那,還是只能使用倦草,讓它們在不知不覺間倒光光,但這要花一點時間呀……
目光絲毫不敢離開狼群半分,舒芹偷偷空出一隻手,探向胸口的小錦囊,才要掏出倦草——
咚,離她比較近的幾匹狼突然倒地,再來是後面的……咚咚咚咚咚……
手就這樣停在胸口,舒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盯著面前的奇異景象——怎麼回事?她都還沒出手呀?
發現同伴倒下,狼群間起了憤怒的騷動,其中一匹就在她愣怔時,露出白尖的獠牙,朝她撲躍過去——
但預料的襲擊還沒發生,舒芹便察覺腰間被一股不失溫柔的力道給攬住,她怯怯地半睜一隻美眸,探看週遭的動靜。
原先攻擊她的大狼已倒臥在一旁哀鳴,身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更為高大的黑影。
「塵老大……」細細的聲音,連舒芹自己聽起來都覺心虛。
「我一轉頭就見不著你,為什麼?不是說過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單焰塵森寒的目光掃向狼群,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它們退卻了前進的步子,甚至陸續夾著尾巴逃開。
看著散去的狼影,舒芹忽然好盼望自己也能躲開塵老大凌厲的眼神哪!
「我……我只是……想張羅咱們今晚的伙食……」她好無辜地望向單焰塵,眨眨大眼。她原先也是一片好意,想幫他分擔些雜活嘛。
「你是想張羅我們的晚餐,還是想成為狼群的晚餐?」只要想到她會暴露在危險中,就令他萬分不安。
「本來都很順利的……」舒芹指指她獵到的山羌野兔,再指指被單焰塵打中的狼。「這只是意外……」
「你不能有任何意外。」
已經失去所有家人的他,不能再失去她。單焰塵捧起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眼底滿是堅決認真。
「我懂。」同樣地,她也不能讓他碰上任何意外。舒芹微側臉頰,偎著單焰塵的厚實大掌,輕輕摩挲,貪戀來自他的溫暖碰觸。
「你懂,就不要再離開我眼前,好嗎?」掌心傳來她細緻的膚觸,讓單焰塵軟了態度,也把語氣放輕。他依戀地看著舒芹的動作,神情彷彿永遠看不夠似的。
沒有回應他的問話,舒芹只是別有深意地仰望他一眼,然後低頭邁步往前,主動環抱他的腰際。
「啊!」不知何時拐傷的她,忍不住縮回一隻腳,疼得連肩膀都縮了起來。
單焰塵立刻橫抱起她,來到離火堆不遠的小溪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