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米妮
「師父,我還能走……」低低囁嚅的嗓音裡,卻是藏不住的孱弱。
「兩位請留步,至少讓我知道名字,日後好報答……」
好稚嫩的女聲……還是個孩子吧?是她救他的嗎?他要弄清她的身份,他從來不欠任何人的恩情!
無人搭理他,只聽另一道男聲哄著:「你那剩下的力氣能走多遠?芹兒乖,師父骨子健朗腳程快,咱們師徒快去找個歇息的好地方!」
這小姑娘喚作芹兒嗎?她生得什麼模樣?他得好好記住……
單焰塵想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疲憊得很,加上方才急著運氣,現下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芹……」
「芹兒趴好,師父要上路啦!」爽朗的聲量直接蓋過單焰塵虛弱的嗓音。
「姑娘……」接著,他只聽到一陣離去的腳步聲,以及將門輕輕帶上的細細聲響。
唉……單焰塵合上雙眼,任由睡意侵襲,卻放不下深記在腦海裡的名字。
她叫芹兒。
天大地大,都沒比救命之恩大,無論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這小姑娘,還她一命之恩——
第章()
豐收城,熙來攘往的街上到處擠滿了人,喊價的喊價、奔跑的奔跑,走馬看花的走馬看花,一片繁華榮景。
「不愧是大城,還真熱鬧!」一身簡潔布衣的舒芹,把小包袱甩到肩上,靈活大眼東瞄西看。
好香呢!她嗅著空氣裡的食物味。要先來顆肉包子,還是春卷?酥油餅好像也……
等等!
進城的目的可不是來找吃的!舒芹敲敲自己的腦袋,把心思拉回正經事上——尋求解毒的「黃石果」。
昨日她腳程太慢,趕不上進城找客棧,幸賴城外農家好心收留,她才免於餐風宿露。所以當年輕農夫提起自家娘子患血毒的事,她立刻自告奮勇要幫忙解毒。只是,自個兒雖身為藥人,卻也解不了這種因長年氣血不順而累積的毒,且解毒藥材稀有珍貴了些,尤其是做引子的「黃石果」,踏遍萬里可能也找不到一顆。
但這點困難,哪難得倒從六年前就跟在世上最強的解毒師——冷殆戰身邊的她?
舒芹驕傲地昂起頭,她老早打聽到豐收城的北邊喬家院主人,便珍藏了一株會結出「黃石果」的黃矮樹。只是她也聽說,那老頭兒平日雖然熱心助人,卻把「黃石果」看得比命根子還重要,要他交出果子?除非先要了他老命!
唉,真棘手。
既然如此,向來秉持著「救人為大」的她,也只能使出最後手段——摸黑偷藥材去也!
既然晚上才行動,目前天色還早,趁現在逛逛大街、吃些小點心,應該不為過吧?尤其她嘴好饞好想吃些甜的……舒芹眼尾一瞄,立刻相中不遠處的攤子。
「大姊,兩串糖葫蘆。」好甜好好吃的樣子,舒芹站在攤位前面,口水都快滴出來。
「這位……呃,是姑娘吧?我要收攤了,這兒還有三串,算你便宜點,都帶走好不?」若不是眼前這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瓜子臉蛋生得實在端秀,否則瞥到舒芹一身的村夫衣裝,真把她誤認成一個俊小哥了。
付過帳,舒芹接過三串糖葫蘆,便急著朝其中的糖梨啃了口,好滋味立刻讓她笑開了紅潤小嘴。呵,果然好甜!
「兩位大姊,天還亮著,怎麼就急著收攤啦?」看到隔壁的菜販都把地上的葉梗撿乾淨,舒芹不禁好奇詢問。
「早早收攤,好趕去喬家院做防盜準備呀!」邱大娘一邊回答,一面幫隔壁把賣剩的菜兜進竹簍裡。
「咳……什麼?防盜?」舒芹差點被口水噎著。她剛剛有沒有聽錯?這些人竟然曉得今夜喬家院會有東西失竊?
「是防盜啊!姑娘,你是剛從外地來的吧?我們城內連同今晚,已經連續四天去幫忙守喬家院啦!」
「為什麼要守?防誰呢?」總不可能是防她吧?舒芹滿臉疑惑。
「姑娘你有所不知,這幾年有個專挑名繡作下手的賊,來無影去無蹤,連報上官府都不曉得該往哪邊抓起哩!」
她真是越聽越模糊。「然後呢?這跟守喬家院有什麼關係?」
邱大娘跟著解說:「那些被盜走的繡作聽說都是出自十年前被燒光的天織繡坊。上一幅繡作失竊是在五天前,地點是隔壁城裡的錢家院。同樣珍藏了一幅天織繡作的喬老爺,一聽到消息,從那天起便派人駐守,以防賊偷來襲哪!」
「喬老爺是個地方上的老好人,知道喬家院有難,我們全城的人都集結起來幫他守院。」賣菜的李大媽附和著。
什麼?!舒芹只覺得頭皮發麻。全城的人都去守院?這樣她怎麼偷「黃石果」?
沒留意舒芹一臉慘白,邱大娘還熱心提議。「姑娘,如果你今晚打算在這城裡住下,不妨也過去喬家院看看?」說完,還向舒芹指了指喬家院的方向。
望著邱大娘和李大媽離去的背影,舒芹秀眉微攏,居然有人跟她同樣挑上喬家院下手?真是的,趕緊先去探探狀況再說。
一肚子疑問的舒芹悶悶地走到喬家院前,沒想到還沒看到大門,外頭早已被大批民眾擠得水洩不通。
「大叔,借個過,謝謝——唔,這位大嬸,麻煩你的尊臀往左邊移一點兒,欸,對,謝謝喔……」舒芹用力朝人群裡擠擠擠,好不容易才擠到大門前。
偷偷掃視四周狀況,她不禁咋舌,光是正門就有數十位彪形大漢站崗,個個體格魁梧不說,臉上筋肉橫陳、目露凶光,彷彿只要看到盜賊的影子,他們就要舉起手中的大斧把人給當場劈了!
想起那畫面,舒芹不禁打了個冷顫,再悄悄往門內瞄了瞄——唉呀,目光所及之處不是拿著棍棒的家丁,就是捲袖子插起腰站穩的婢女,遑論外頭把喬家院團團圍住的鄉親父老,每人手上都有對付賊人的「武器」。男人肩上的鐵鋤和斧頭不稀奇,女人手中的菜刀看起來也殺氣騰騰。
舒芹不禁在心底低泣……喬老爺呀喬老爺,你除了種植珍奇樹果,竟然還收集名貴繡作?興趣會不會太廣泛了點?而且……那位專挑繡作下手的賊,早不偷晚不搶,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她要來盜果的時候?
難道,她要等對方偷完繡作,這些守院的人群散去再下手?問題是,天曉得那賊打算何時來偷?
況且「黃石果」可是要救人的,哪能一拖再拖?
舒芹無奈地看看喬家院內內外外的人,歎了口氣。
不管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一定要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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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連官兵都來了?!
好不容易爬上一棵能俯視喬家院全景的大樹,看到那大陣仗,舒芹嚇得蒙面巾下的小嘴好一會兒都合不攏。
動用這麼多人看守,就為了一幅繡作?說穿了,那不就是一張布上縫了些彩線,居然這麼勞師動眾,還報上官府?
兩年前,戰師父得知尹蓮箏想除掉他這個勁敵,為免連累她,戰師父強硬地決定師徒分道揚鑣。這兩年來,她獨身到處流浪救人,必要時也幹起偷藥材這勾當,但她一向遵守戰師父的叮嚀,低調地來,想要的東西偷到手,又低調地走,從來沒有遇過如此陣仗。
官兵在前,彪形大漢在後,偷偷把門撬開完全不可行,至於院子兩旁,有家僕和民眾盯著,也難翻牆而過。
舒芹抬頭仰望天色。唉,都快到亥時,看來只剩「從天而降」這招了。
但,偏偏她的輕功還不到家呀……
雖然她跟在戰師父身旁不過四年,也幾乎將他一身本領學得差不多,至於手腳功夫,戰師父也未雨綢繆,要她練到可以防身,還能對付一些三流鼠輩的程度,唯獨輕功——都怪尹蓮箏那個大魔頭啦!她兩年前才開始練提氣,戰師父便不得不與她分別,從此她的輕功便像只缺腳的貓兒……
儘管有些底子,但對方祭出人海戰術,她贏面實在不大……還是先別冒險,等夜色更深,守院的人精神不濟時,她再乘機偷潛進去。
打定主意後,她便躲藏在枝葉茂密的樹上,屏氣凝神等待。
一個時辰過去,守院的人還是精神奕奕,舒芹忍不住揉揉雙眼。
再一個時辰過去,不僅官兵護院個個站得腰桿直挺,連百姓們也是精神抖擻。而穿著玄色布衣,臉上還蒙著黑罩面的舒芹,身軀整個巴在樹幹上,含蓄地打了個哈欠……
忽地,有道頎長身影此時躍上了舒芹躲藏之處——
有人?!
單焰塵吃驚。手裡的溫熱觸感提醒他扶著的並非樹幹,他飛快尋思,是誰?埋伏的人嗎?怎知他是今晚行動?他身子瞬間繃緊,隨時準備出手。
只見那原先倚靠著樹幹的嬌小人影,像是突然受驚,才要轉頭,身體便一個不穩,斜斜地要往樹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