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夙雲
「以前我們那個年代，十八歲早就該許人了。」唐宗十分堅持。「我是說真的，難道你不想讓小蠻嫁個好人家？還是，你就是故意要離我遠遠的，讓我留下一輩子的遺憾？」
「這……」玫瑰遲疑了，一會兒後才緩緩說道：「我年紀大了，能再活多久也不知道，倒是真的很擔心小蠻的未來……」
「那就把小蠻交給我安排吧！」唐宗信誓旦旦地保證。「唐家會永遠讓她過好日子的。」
玫瑰皺起秀眉。「唉！你怎麼那麼固執，現代人講求自由戀愛，婚姻大事哪是你說作主就可以作主的！」
「我就是固執，所以才會一直到現在還愛著你，忘不了你！」唐宗宣誓一般地說。「玫瑰，我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你，這次我不會讓你再從我眼前跑掉了。」
剎那間時間好像回到了過去，一生一次的初戀彷彿就像昨天才發生，他們凝視著彼此，會心一笑。
「玫瑰，就算時間所剩不多，但一天我們就當一百天用。」唐宗堅決地說。「我一定會每天對你很好、很好，我會付出一切來彌補過去失去的時光……」
書房外，獄王落寞地轉身離開。
書房裡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猜的沒錯，對爺爺來說，玫瑰的重要性勝過一切，甚至勝過家人、勝過唯一的孫子……
只是為爺爺高興的同時，一股不滿也悄悄地湧上心頭。
為什麼多年來爺爺吝於對他付出關愛，但此刻卻如此關心玫瑰以及玫瑰的孫女，甚至想犧牲他的婚姻，以換得那個叫夏小蠻的女人的幸福？！
由此可見，爺爺的心中從來沒有他這個孫子的存在……
第2章()
黃昏時分，一輛高級轎車由唐家宅邸離開，唐宗親自送玫瑰回家，還帶了廚子準備好的晚餐，順道想見見玫瑰的孫女小蠻。
小蠻準時放學回家，她和奶奶的家位於一棟老公寓的一樓，兩房一廳的格局雖然有些老舊，空間又小，卻是她們祖孫倆多年來唯一的棲身之所。
她回到家門口，詫異地看到一台名貴的轎車停在前面，裡頭坐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司機，深怕是什麼壞人，她快速地用鑰匙開門鑽進屋裡，緊緊關上門。
「小蠻，你回來啦！」正在客廳聊天的玫瑰聽到了開門聲，喊道。
「奶奶？」
小客廳還有陌生人，她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奶奶坐在輪椅上，腳還包裹著紗布。
「奶奶，你的腳怎麼了？」她脫掉鞋子，趕緊衝到奶奶身邊。
「早上買菜時不小心被車子撞。」奶奶笑著說：「沒關係，已經看過醫生了。」
「肇事者呢？」她生氣地問。
「我就是肇事者。很抱歉，是我的車不小心撞傷了玫瑰。」唐宗立刻表明歉意。
夏小蠻這才看向一旁不苟言笑的老爺爺。
「你是……」
她帶著戒心打量眼前的老人，白髮蒼蒼的他看起來並非普通人，坐在窄小的沙發上卻架勢不凡，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很昂貴，門口的車子和司機想必也是他家的。
他登堂入室坐在她家客廳，剛剛還直呼奶奶的名字，不像肇事者，倒像奶奶的老朋友……
「你就是小蠻吧！你好，我叫唐宗。」
「您、您好。」
「你真乖，謝謝你平常照顧你奶奶。」唐宗滿意的看著她。
「小蠻，唐爺爺是我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我上午出門買菜，不小心被他的車撞到，但也因此，我們才有機會重逢，醫生已經幫我包紮了，只是一點外傷罷了，是你唐爺爺不放心，堅持要我坐輪椅，你別擔心啊！奶奶今天很高興，所以邀請他一起來家裡吃晚飯，唐爺爺帶了煮好的晚餐來，你去換個衣服，我們一起吃晚飯吧！」玫瑰笑咪咪地說。
原來如此，夏小蠻綻開笑顏。
「好，謝謝唐爺爺，我剛上完體育課，肚子好餓，我先去換衣服、洗手，等一下大家一起吃飯！」話說完，她飛也似地跑進裡頭的房間換衣服了。
嚴肅的唐宗，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玫瑰的小孫女真是個可愛的女孩，之前玫瑰說過小蠻的事，她就讀應用外語科，對唸書沒多大興趣，但個性樂天，喜歡跑跑跳跳的，立志成為一名言情小說作家，是個孝順的女孩。今日一見，她清秀的模樣和直爽的個性都很討喜，令他對她的印象很好。
十分鐘後，三個人圍著一張窄小的餐桌而坐，小蠻把餐點擺出來，滿滿一桌的美味菜色，有麻婆豆腐、鳳梨蝦球、蜜燒小魚乾、新鮮炒蔬菜、大骨湯……都是對骨頭復原有益的食材，是唐宗特別吩咐廚師準備的料理。
吃吃喝喝間，三人輕鬆愉快地聊著天，早熟的小蠻可以隱約感覺到兩位老人家彼此的愛慕之情。
吃完飯後，她乖巧的收拾碗筷，待在廚房洗碗，洗完碗後來到客廳打聲招呼：「爺爺、奶奶，我先回房間寫作業。」
刻意留給兩位長輩獨處的空間，她待在房裡寫作業，偶爾藉故倒開水或上廁所，偷看奶奶和唐爺爺在客廳的互動，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憐惜，彼此的關愛表露無遺。
她的腦海不禁又開始編織有如張愛玲小說的種種情節，在一九四０年代的上海灘，商場大亨和一代名伶的愛情故事……
奶奶是她最重視的家人，辛苦了一輩子，獨力撫養獨子長大，沒想到爸媽會突然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那時她才五歲，從那時起，奶奶又獨力撫養她到現在。
偏偏她不爭氣，書念得不好，現在她只想快點畢業賺錢，讓奶奶過更好的生活，寫小說是不錯的方式，至少她可以邊唸書邊寫……
直到深夜十一點，外頭傳來唐爺爺告辭的聲音。
「玫瑰，我明天下午來接你去看醫生。」
「這樣不會麻煩你吧？你公司不是很忙嗎？」
「再怎麼忙也要休息，況且找到了你，工作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現在你比工作還重要。」唐宗誠摯地表白心意。
以前他放縱獄王沉溺於F賽車中，不硬性要求獄王進入集團工作，之後這樣的情況將會改變，畢竟他年事已高，找到了玫瑰，為了多爭取一些時間彌補過去的遺憾，他準備正式退休，把事業交棒給獄王。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玫瑰紅了臉，露出滿足的笑，不再拒絕。
「再見！」
依依不捨中，唐宗終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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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唐宗回到家裡，雖然疲累，但心情好得很。
令人意外的是，經常夜不歸營的孫子不僅在家，而且還沒睡覺，靜靜地坐在大廳等他回來。
「獄王，你還沒睡？」唐宗一臉訝異。「也好，我正好有話跟你說。」
他在孫子身旁坐下來，想趁這機會談談小蠻的事，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獄王的聲音便傳來——
「爺爺，我們祖孫難得同時在家，你卻跟那位白奶奶出門一整天，我很想知道，那位白奶奶和你是什麼關係？」他悶了一下午，決定等爺爺回來，親口問清楚爺爺和白玫瑰的關係。
「玫瑰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既然孫子問了，他就說個清楚明白。提起心上人，唐宗的臉龐散發從未見過的溫柔。「她是我的初戀情人，也是我的未婚妻，當年因為戰爭，我們倆不得不分開，從此斷了音訊，這一分離就是五十多年，如果不是今早司機開車不小心撞傷了玫瑰，可能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和她見面了……」
「我明白了，她很重要，比你的家人還重要……」
唐宗錯愕地看向孫子，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此時才發現孫子的眼裡充滿了埋怨。
唐獄王看著爺爺，第一次發現他的老態。
還記得十歲的時候牽著爺爺大手的可靠感覺，記憶中的爺爺像個不倒的巨人，在他失去父母後保護著他，雖然之後爺孫倆相處的時光不多，他也任性地拒絕和爺爺溝通，可是私心裡自己一直很崇拜爺爺，然而今天，爺爺顯露了過去不曾有的疲憊，他不禁有些心慌。
「孩子，也許你還不懂我和玫瑰的感情，有一天等你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你也會懂的。」唐宗語重心長地說。「今年我已經七十四歲，其實早就該退休了，你也早就該進入企業來幫我，之前我想多給你一些時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如今你接手的時候到了，你放心，爺爺已經幫你訓練好了接班的人馬，只要你正式接班，他們都會幫你的，『唐王』的未來只會更加大放異彩。」
這就是他的計劃，現在的他只想和玫瑰過著雲淡風輕的生活，把手上的事業全部交給最親的孫子，他就放心了。
「爺爺……退休之後，你還有什麼心願沒達成的，我一定幫你做到。」獄王強迫自己面無表情地聽著，但排山倒海而來的寂寞感令他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