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鏡水
郭凝純撥開擋住視線的濕發,問著也被淋濕的林想歌道:
「你怎樣啦?剛剛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她也是身不由己。
「沒事。」他站直身體,頭髮也是濕漉漉的。
「那就好——」她的言語被他遠變的臉色打斷,她趕緊問:「怎麼了?」果然還是撞傷哪裡了吧?
只見林想歌很快地朝她探出手,她瞬間傻了一下,卻沒有躲開的意思。他輕推她的肩膀,將她身體轉向流理台,然後低聲問:
「你有穿外套來嗎?」
「沒有。」她搖頭。學校並未硬性規定穿或不穿制服外套,據說本來以前是有規定的,只是後來經過家長溝通後就改了。夏天大多數人不會帶外套。當然,很怕冷的人或不想曬太陽的人要穿也是可以,她是知道有些女生因為想遮住發育的胸部會穿外套。
林想歌當機立斷地快速道:
「我的借你。我的放在教室裡,走。」
「咦?咦!」她毫無選擇地被他推著定。
他一路沿著牆,自己走在外側,像是在掩護她。
教室裡,大家嘻笑談天,還沒人注意到他們這裡。走出家政教室,她想要回頭詢問,卻被他硬推著往前。
「不要轉過來!看前面。」她一頭霧水,看見他滿臉通紅地瞪著自己。
林想歌讓她走在自己前面,直到定進班級教室,然後不看她一眼,背對反手將外套遞給她的那一刻,她才終於明白林想歌在做什麼。
她那因為水濕而變透明的上半身制服,服貼住她的胸脯,她的胸形一覽無遺,當然少女的內衣在薄薄的衣料下也若隱若現。
她垂首望著自己的衣服,耳朵熱辣辣的,很難抬起臉。
「你為什麼會有外套啊……」現在是夏季啊,他是男生,當然也不用遮掩發育的胸部。
「我上學坐的公車冷氣總是開得很強。」他淡淡地說。
「是喔……」
因為這樣,她得救了。拿起林想歌的外套穿好,他還確定她穿上了才回過頭。
濕透的襯衫已經被外套遮起,雖然衣服有點寬鬆過大,但至少不再是剛才那樣令人羞死、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糟糕景象了。
「那個……謝謝。」她十分尷尬地笑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跟每一次一樣,想要笑著帶過。
「嗯。」林想歌點了點頭。「外套明天再還我沒關係。」說完,往外面走去。
她又叫住他:
「副班長。」
聞聲,他回首,擺出「他說過好多次已經不是副班長」且已經放棄糾正她的臉色。
她緊張地抓著自己的裙擺,這是頭一回,她覺得不要笑比較好。
「謝謝你。」她慎重地再道謝一次。
「……你剛講過了。」他露出不明白她為何又講一次的眼神。
她記得小學的時候也見過這種表情。郭凝純莫名地振作了起來。
「是啊,講過了。回去吧。」她大步向前,跟在他後面。
回到家政教室,同組同學剛好在問她的菜洗到哪裡去,她笑笑地帶過;林想歌也並末多說。因為他們學校的制服外套男女生是同樣的款式和顏色,所以沒人留意她穿的衣服是林想歌的,倒是一直說她神經病,這麼熱還穿外套。
她不但不覺得被嘲笑,反而還挺愉快的。
原來林想歌很怕冷啊……她知道了他的另外一件事。
在煮火鍋的時候,她必須將過長的袖子捲起,以避免弄髒。不知怎地,她好像才對於自己穿的是「林想歌這個男生的衣服」這件事,稍微有點意識到了。
那一整天,她聞著那件外套上屬於林想歌的味道,因為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很好運,所以始終笑得瞇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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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寫在圖書館網頁上,希望能有善心人士捐書的公告,有了一些回應。林想歌利用午休時間整理信件,幾天下來,雖然來信並不算踴躍,但多少還是有所收穫。
其中有位母親說她家裡有一箱幼兒專用的書籍,只是因為太重,不方便帶過來。打電話詢問對方過後,取得地址,對照地圖,他才知道,原來那位母親是住在堤防的另外一邊。
路途不很遠,是可以短時間來回的距離,他便回信和那位母親約好上班日的午休會親自上門去拿。
中午的吃飯時間,他先快步回家,駕駛搬來這裡後就沒有使用過的車子;到達目的地後,將書搬上車,再向對方道謝。
回到圖書館,簡單解決午餐,他自己整理書籍、電腦建檔,二十幾本書並沒有耗費掉他太多時間。處理完之後,他走到兒童圖書區,再次觀察整體環境,思考之後捐書入駐的情形。
有幾個小朋友坐在那裡看書,不經意間他望見那些孩子手腕上都有著漂亮的花朵,是用相當鮮艷美麗的顏色畫上去的。
即使站得有一段距離,仍是可以感覺那色彩多麼明亮飽滿,小小的花朵無比嬌艷。
大概是幼稚園的老師幫他們畫的吧。林想歌心想。
下午,他又跟主管稍微商量了兒童圖書區的事情。下班了,他收拾好東西,正欲離開圖書館的時候,忽然被約聘人員和工讀生叫住。
「林大哥,每天來我們閱覽室的那個人,你是不是認識啊?」
林想歌不懂。
「誰?」
「就有個不高的女生,常常把頭髮紮起來,穿軍綠色吊帶短褲的,幾乎每天都來我們閱覽室。我們之前有看到她和你講話,不過沒想太多。後來發現她真的很常來耶,每次都在下班前一小時離開,所以想問看看是不是你的朋友啦。」
……林想歌一頓。
約聘人員形容的那個人應該是指郭凝純;不過,天天來圖書館?他不記得曾看見過她,更不知道她常來,林想歌無法回答他們。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意著這件奇怪的事,想著應該去問郭凝純;他站在住處前,抬起頭望著三樓。
非常意外地,他跟正趴在窗口往下看的郭凝純剛好四目相交。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他,所以才會趴在那裡。
他愣住。
「啊。」她好像也嚇了一跳。
「……你在做什麼?」他站在樓下昂首朝著她問。
她似乎異常尷尬地笑了笑。
「欸……沒有啊。」
林想歌想了下,對她道:
「我有事情要問你,你現在有沒有空?」
「咦……你要找我啊?」她顯得驚訝萬分,馬上把頭縮回去,然後迅速打開三樓大門,對他道:「請進!」
林想歌睇著她笑意盈盈的臉容,走上階梯,跨進她的領域。
張望著四周,和上次一樣,這個房間只有床,沒有其它傢俱,幾張畫板隨意放在角落,空間的正中央立著一座木頭畫架,畫架上有一張未完成的圖,前方有椅,旁邊有櫃,小木櫃擺滿各種畫具,地上鋪滿許多報紙。
他的視線落回她身上。她穿著軍綠色吊帶短褲,前面罩著一件被顏料弄得五顏六色的圍裙,隨意挽起的頭髮是用一支使用過的畫筆充當髮釵,大概是因為這樣。
她的髮絲沾到一些顏色,手上也是,耳朵也是,臉頰也是。
一如以往,她做事情完全不注重細節。
她看起來始終十分開心,明顯比平常更愉快了三倍左右。於是他問:
「你在高興什麼?」
她即刻回答道:「我當然高興啦,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
第5章(2)
林想歌聞言一頓,沒有接話,只是轉眸看著畫架上的畫。
「原來你有在工作。」每次看到她,她都一副悠閒的模樣。
「還算是工作嗎……我只是想畫就畫,也常常有畫不出來的時候,師父都要罵我呢;不過,住到這裡之後有很多想畫的感覺。」她不好意思地拉了下頭髮,手上的顏料就沾到發上了。
「師父?」第二次聽到這個名詞,他依然感到疑惑,也再度見她直勾勾地瞅著自己。
她沒有眨眼,就只是純粹地看著他而已。就在他不解的時候,她突然又笑了。
「是啊,師父。」她邊說邊走向畫架。「我讀藝術大學最後一年的時候,常常跟學長姊去擺攤賣東西,後來有次被路過的師父看見,他就收我為徒了。我先是去他那邊打工,畢業後跟著他工作,從他那裡學到很多東西,他也幫我的作品找買家……不過也只是能剛好過生活的程度而已,我之前有陣子戶頭裡只剩三百元呢,哈哈。師父說我的東西太不穩定,我比較不擅長依照客戶要求畫出作品,所以常常是先畫,師父再幫我找適合的買家。」
雖然一直都知道她的職業,下過這倒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關於這個職業的其他事情。
「是嗎?」他想他永遠無法理解她的工作,卻意外地覺得適合她。
「除了掛起來的那種畫,其實我什麼都做喔!像是幫店家畫牆壁或天花板,畫停車庫的鐵門也OK。這些是我後來學的,因為我的畫作真的不大好賣,要學其它東西接另外的工作才行。不過,我喜歡這樣,那些都很有趣。」她真的打從心裡覺得享受樂趣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