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彤琤
痛!痛!痛!她痛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疼讓金兔痛到叫不出聲,只能抽搐著,小口小口吸氣細細的呻吟,但是直到有人喚了她一聲金兔時,她視線模糊的看見眼前的兩個人,才知道什麼叫絕望。
是有沒有這麼倒楣?
是、有、沒、有?
這全天下真的就沒有別人了嗎?怎麼偏偏是……偏偏是這兩個人……
在肉體疼得讓人冷汗直冒的劇痛下,金兔的內心翻湧著滔天巨浪。
要知道,在被設下種種限制的千金小姐生活中,眼下這兩人是除卻家人僕役外,極少數、極少數她所能接觸到的外人。
破例的原因,不光光是因為他們是跟著她兄長一塊兒被美喻為桐城四少的摯友,也是因為,他們是家族的朋友,從兒時就能在彼此家宅裡自由出入,要說他們幾個是一塊兒看著她長大的,這也說得過去。
換句話說,這兩個人一定會洩漏她行蹤,鐵定的。
這對好不容易逃家成功的金兔來說,無疑是晴天一記大霹靂,而更悲慘的是……是……
「花!」
金兔聽見尹水滸喊了聲,心中又是一陣的慌亂被發現了嗎?
為了這朵該死的花而失足的事,被他們發現了嗎?
可惡!把她害得這般淒慘,她怎麼還握著那朵蠢花?
水滸哥哥是不是覺得她很蠢?
她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很醜?
「仙靈冰晶,是仙靈冰晶啊!」
金兔聽見尹水滸語帶顫抖的喊著,她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依稀感覺霍西遊在她身上點了點,同時聽見他很不客氣的低斥道:「什麼時候了?她傷成這樣,你還惦著那什麼鬼東西!」
「你不明白……」
「閉嘴!」
金兔聽見壞脾氣的霍西遊很無情的斥喝著,但緊接著卻又聽他對她說道:「忍忍,沒事的,有我在。」
並不是什麼充滿感情的感性安慰,但比起片刻前叫人閉嘴的兇惡語氣,霍西遊這當下的話語,還真的算得上是輕柔的安撫語句了。
再之後……
沒有了!
在霍西遊快狠準的扎針後,金兔瞬間失去了意識,連句亡羊補牢的「別告訴哥哥跟我爹娘」的交代都來不及說,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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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再次醒來時,入目所及,是一個被重新修補,但明顯看得出曾破一大洞的屋頂,還有一屋子的藥香。
金兔試著動了動雖然全身骨頭像是要散了一樣,肌肉也酸軟得不像話,但那種不適,較之剛墜地時痛徹心肺的刻骨疼痛,已是好上許多。
意識因為這一動又更清明了幾分,而後察覺右手臂受到的束縛,它正連同一截木板給一塊兒綁著,想來,這條手大概是給跌斷了……
「醒了嗎?」
採藥回來的霍西遊看見她的清醒,沒什麼意外的神情,兀自放下新採的藥草,就邊整理了起來。
當下的寂靜,讓金兔感到十分不自在。
被美喻為桐城四少的四個人裡,撇開自家兄長不談,爽朗豪邁的管三國是個真誠、熱愛結交朋友的人,一直以來就拿她當自家小妹一般的對待,由於鏢局生意的關係,經常在外行走,若遇上什麼趣事,回來時總不忘跟她分享。
至於俊美斯文、總叫人心頭小鹿怦怦跳的尹水滸,則是一個溫文儒雅、行事待人都十分體貼的人,即便見面的次數其實不多,可每回出遠門,總不忘帶份她這個「小兔妹妹」的禮物回來,讓人吃著土產,心裡頭都是甜滋滋的。
真真正正說起來,這當中,金兔最最不熟悉的,就是這個霍西遊了。
比起前兩個人,除了家族間的大聚會,像是誰家的誰誰誰過壽這種場合會碰上面,他極少像其他人一樣,閒來無事時會因為「串門子」這種事而登門造訪。
多半時刻,都是其他三人上他的地方找他去,就算他偶爾會讓另兩個給拖著一同前來,他也不太會花時間理會她這個金平的妹妹。
這樣的他,在金兔的印象中……
她記得他脾氣不是挺好。
雖然模樣生得極好,可聽兄長轉述的某些事裡,這人說話總是直接又辛辣,可沒什麼留情面這種事,感覺上就不是好親近的人。
所以金兔跟他不熟,一直就很不熟悉。
但偏偏是他!
這時的這刻,竟然就只有他跟她,而她還動彈不得中。
這場景,又豈是尷尬兩字可以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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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開口,正所謂自助天助,金兔努力想打破沉默,想半天後,問道:「水滸哥哥呢?」
提起那個重色輕友的混蛋,霍西遊面色一沉。
雖然尹水滸癡戀桐城第一才女左施施的事,在他們兄弟間並不是什麼秘密,但這還是霍西遊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傢伙為了愛情可以沒人性到如此地步。
朋友的妹妹落崖,身負重傷,那傢伙竟然只惦著那朵花?
就算現實也確實如尹水滸所言的那般,不具備專業醫療基礎的他留下對傷者幫助不大,還不如讓他趕回去通報金家一聲。
可是天知、地知,尹水滸不說,霍西遊也知……
這傢伙眼巴巴的拿著那朵奇花走人,為的是想趕在花謝前送去給左施施而已,其他的,說得再怎麼好聽也全都是假的。
那種愛情至上的行徑,無端讓霍西遊覺得很火大——
「問他做什麼?」他問,口氣不是頂好。
金兔因為那惡狠狠的語氣跟表情而噤了聲。
好、好可怕……
「倒是你!」霍西遊沒回答她的疑問,直問道:「為什麼會從上面掉下來?」
「……」沉默,金兔無法回答他這問題。
「金平應該不知道的吧?」霍西遊又問。
在尹水滸一番據理力爭,然後沒人性的拿著花跑走後,又經過一番急救跟搶救,直到她這時轉醒,這當中完全不見金平這護妹狂出現,霍西遊合理研判,好友應該是不知道這寶貝妹妹墜崖的事。
當然,霍西遊的推論沒獲得任何證實。
因為金兔仍是不發一語,一句話也不肯說。
依她這時的反應,加上她落地時,背負身側的那隻小行囊中的可觀財富,霍西遊只能有一個結論——
「你是怎麼出門的?」他問,已然斷定她是離家出走的逃家少女。
在他凌厲的目光下,金兔只覺得心慌。
原本就心生忌憚,再加上眼下被看穿的感覺,讓她無法不感到緊張,也忍不住要揣想著:家裡的人該不會馬上就要到了?就要抓她回家了?
金兔此下的神色驚惶,只是更加證實霍西遊的猜想,基於朋友道義,既知金平寶貝這妹妹寶貝得要緊,他也許該倚老賣老,仗著身份先代為訓誡一番,讓她知道逃家這種行為的愚蠢跟危險性,是怎般的不可行。
但……
面對那小兔子般受驚的神情,霍西遊竟是什麼也沒說。
過去,他總是聽金平一次又一次的說起,他們金家連著六代下來,全宗族裡唯一的女娃娃,也就是他那個天下最可愛的妹妹,是怎樣的可愛又惹人心憐,又是怎樣的水靈逗人。
小兔妹妹怎樣怎樣、小兔妹妹又怎樣怎樣,關於這話,霍西遊從這小娃娃出世至今,真的是聽到耳朵快要生繭,膩到他總是當金平在放屁。
他有眼睛的好嗎?
打小娃娃出世,他又不是沒見過,不就是個軟呼呼、水嫩嫩的小娃娃而已,這世上的小娃娃不都是一個樣兒嗎?
直到大了些,小娃娃出落得確實標緻,但也就是一個明眸皓齒、模樣標緻些的女孩,可這世上,模樣標緻的女孩有少的嗎?
更何況身份還標著一個「妹妹」!
霍西遊就想不透,對一個妹妹,哪值得放上那麼多的關注?
這疑點,從霍西遊年少起就從沒有被解開過。
他一直就弄不清好友對幼妹的執著,到底是沉迷在哪個點上?一直到那小娃娃長大了,他還是弄不懂。
直到這會兒……
真是奇也又怪哉!
第2章(2)
較之平日端莊嫻靜,這會兒金平的小兔妹妹明明是一派淒慘、近乎要鼻青臉腫的模樣,可偏偏,那雙水汪汪的水靈大眼直勾勾看著人時,懼怕、驚駭,加著一點點逞強,那一派負傷小動物的樣子無端讓人硬不起心腸……
「這回算你命大。」沒罵人,霍西遊只是沉著臉說道:「除卻內傷跟血瘀不計,斷了一條右手臂,不過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只斷一隻手,已經是很便宜的事了。」
他沒提起那斷骨穿肉而出的嚴重性,當下疼到動不了、壓根兒無法檢視自己模樣的金兔自然不知道在治療前的慘烈模樣,這時的她看看自己,心中暗自盤算著在家人趕來抓她回去前,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雖然霍西遊沒說,但她按理猜測,眼下不見人影的尹水滸該是趕回她家通風報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