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單飛雪
「唉……」
莊凱文又畫十字架了,郭菲想著他再畫一次試試看,她就要把他踹到床下去。
「神啊。」莊凱文禱告:「請原諒郭菲滿口謊話。表裡不一,口是心非。求禰將來不要拔她舌頭,請赦免她的罪吧!」
郭菲翻白眼,警告他。「你不要太過分了喔,你快要把我惹毛了喔,我說了你不信是怎樣?你又不是我,你又知道我說謊了?」
「我實在是不想拆穿你,但我不得不說……郭菲……」莊凱文忽然按住她雙肩,狠狠瞪著她,那凌厲的眼神害郭菲縮著肩膀有點恐懼。
莊凱文說:「上禮拜三中午,我看到你在前姊夫工作的『樸真』自助餐店吃午餐。前幾天晚上,我又看到你在那裡吃晚餐。請問那麼在我沒看到的時候,你去樸真吃飯的次數有幾次,答案是很多次。你一直在葉明雋工作的地方出沒,你存的是什麼心?你口裡說的跟你做的相反,你要嘛就是精神上秀逗了,要嘛就是愛他愛得要死想跟他戀愛。你說吧,你還有辦法解釋嗎?你再跟我說你已經忘了他試試看!」
上帝!
這下,換郭菲在胸前畫十字架。
「請赦免我,嗚嗚。」她面紅耳赤,好糗。「我無話可說。」
「你有Guts的給我說出來,說——『我愛葉明雋愛得要死,我不能忘記他,所以莊凱文你就讓我繼續蠢下去,不要管我了,我無可救藥』,你給我說!」
「一定要這樣嗎?你可不可以當我去樸真只是因為肚子餓?」
「那你可不可以當我踹你下床,只是因為腳很癢?」
郭菲嘿嘿笑,耍白癡。「天氣好冷,我們睡覺好不好?」
啊咂!
莊凱文將郭菲踹到床下,沒用的傢伙,沒骨氣!
這是鬼打牆症狀嗎?
唉!郭菲這麼想。莊凱文罵她情路沒有進步,一直兜圈,並且再死心眼下去,最後將看破紅塵去當廟婆,終生孤獨沒人送終Gameover。
「好慘啊∼∼郭菲……」莊凱文還很三八地哭給她看。
害郭菲聽得膽顫心驚,自信崩盤,情緒低落,感覺自己永逃不出生天,要埋沒在對某人無止盡的思念裡。
是,她是腦筋清楚,意識也明白,她要忘記那個對她沒感覺的葉明雋,她發「四」!
但,忘記歸忘記,口腹之慾總要顧吧?她每次也這麼自圓其說。於是每個月有幾天會控制不住雙腳溜去「樸真」吃晚餐。主要是愛吃,沒有別的意思,她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不是因為想見葉明雋?」莊凱文問她。
「不是。」郭菲斬釘截鐵地答。
「不是因為想念葉明雋?」
「不是。」郭菲強調她真的只是去吃飯而已。
莊凱文吐口水擺明唾棄她。
「萬一,萬一,吃飯時遇見葉明雋呢?」莊凱文酸溜溜地問,只差沒明講——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萬一遇到他呢?郭菲早想好一套說辭,並且對鏡演練N次,已練到表情很自然。
當然怕再被莊凱文吐口水,她決定沉默以對,堅強面對莊凱文各種質疑,並且兩眼放空,肉身留在現場給他罵,精神飄到九霄雲外賞小鳥賞花草。她表現超然,謊話自然,口不對心,心中很虛,她清楚自己確實是在鬼打牆的狀態,無藥可救。
她每一次去樸真,都先做足心理准各,遇到葉明雋時,要怎麼表現。大家碰面打個招呼又不會怎樣,又不是仇人。合情合理,不用心虛,當不成情人,媽的不用連朋友都不行做吧?喂!做人不用做得這麼拘謹吧?!況且他都不是她姊夫了有什麼關係?
唉,人有時就這麼愚蠢,想做一件事時,就會給自己找各種理由將之合理化。
而她想了幾種對白,萬一遇到他,她可以——
「哈囉,我剛好在附近所以過來捧場。」然後若無其事地笑,重點是「若無其事」,好像他只是路人甲。
或是……
「嘿,很久不見,我路過順便進來吃個飯。」然後不理他,忽視他的存在,繼續吃飯。重點是「繼續吃飯」,要表現得好像真的「只是來吃飯」。除非他開口邀她(好像他真的會似的),不然她絕不可以再表現出一副很渴望他、或洩漏一丁點喜歡他的白癡行徑,這是她最後的一點自尊心。
那麼去了幾回,有看見葉明雋嗎?
樸真自助餐,寬敞明亮,廚房在餐區後面,廚師都在裡面,很少出現在餐區。但郭菲知道葉明雋偶爾會站出來檢視人們對菜餚的反應。
她去了幾次,總該有一、兩次可以巧遇走出廚房到餐區的葉明雋吧?
答案是沒有。
這或許是天意?好,算禰狠!
天意說他們無緣,每次去樸真消費,郭菲吃很慢,磨蹭大半天,潛意識希望看見葉明雋,但沒有一次遇到。她次次黯然離去,總不能吃完飯還晾在那裡吧?那就太明顯了。且,樸真日日高朋滿座,客人流量大,她豈敢把人家的自助餐當咖啡廳耗?乾脆連筆電都帶去樸真坐著上網好了,這樣說不定就能吸引葉明雋到外頭奇景共賞,最好是啦!
唉,不用凱文講,她知道,她種種行為只反映出一個事實——
她是笨蛋。
第2章()
這天,郭菲癮頭又犯了,又蠢蠢欲動了。加上超級寒流來襲,天氣潮濕陰冷,一棵棵菩提樹淒涼站在陰天空下,實在太悲了。郭菲縮著脖子雙手藏在深咖啡色的披風裡,好寂寞。加上最近瘦了五公斤,披風下空蕩蕩,更怕冷了。
所以,中午她又跑去樸真吃飯了。
這次,選完菜,坐下,才吃了一口。她放下筷子,立刻跑去問餐檯後的男工讀生。
「葉明雋沒來嗎?」
「我們大廚嗎?他今天請假。」
「請假?為什麼?」
「你是他朋友嗎?大廚病了,請假一天。」
他病了?!郭菲嚇到,緊張兮兮地問:「什麼病?很嚴重嗎?他怎麼了?他在哪?是在醫院是不是?是哪家醫院……」她急得要命,把工讀生嚇到了。
「小姐……」後面有聲音問她:「明雋得了新流感,發高燒了,所以在家休息喔。」
郭菲回身,看見一名留著多層次短髮,很時髦的中年女子。
「新流感?那很嚴重啊。」郭菲更不安了,電視有報導,嚴重的話甚至會並發肺炎。
宋艾華說:「基於廚師的職業道德,他必須休息,等待痊癒。你好,我是樸真的老闆娘,宋艾華。」宋艾華打量郭菲,對於她這麼關心葉明雋,感到困惑。「請問你跟明雋的關係是……」
郭菲愣住,臉紅,直往店門口走,尷尬地笑著說:「只是……只是朋友。」
宋艾華往前站,想留她。「只是朋友嗎?我看你這麼擔心他,還以為是女朋友呢……」她熱情地想攬郭菲回來。「明雋的朋友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快進來,我煮咖啡給你喝,有吃飽嗎?來聊天嘛,別急著走啊!」
郭菲嚇死了,直後退。「不是,不是的,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朋友,普通到幾乎不見面那麼普通的……不好意思我要走了,謝謝。再見!」
郭菲逃了。
天啊,她氣喘吁吁往外跑,簡直像逃命。她在幹麼啊?表現得像白癡,在葉明雋同事眼中,她一定很脫線。我瘋了,嗚嗚,我真的瘋了!
宋艾華覷著那慌張跑遠的背影,問工讀生。「阿傑,你認識她嗎?是熟客嗎?」
阿傑攤攤手。「我們樸真每天那麼多客人,我哪記得是不是熟客啊。真奇怪,她幹麼找大廚?」
宋艾華瞇起眼,一陣不悅。除了那個臭屁但已經出局的郭晴,這可是第一次有女人上店裡找葉大廚。而且一聽見明雋生病還這麼緊張,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這感覺……很不好。而且,來的還是個美人兒,真讓人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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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雋發高燒,裹在被子裡,正躺在床上休息,門鈴卻固執地一直響。他掙扎著,起身去開門。他愣住,看著門外的人兒,有一瞬以為看見幻覺,他不太確定,但那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一雙清亮純淨的大眼睛。
「郭菲?你怎麼……你好像瘦很多?」
「我在減肥。」她說。總不能說因為他不愛她,她很傷心才瘦的吧?
「怎麼會過來?」葉明雋開門讓她進來。他按著太陽穴,他徹夜頭痛,剛剛才從醫院吊完點滴,因為感冒四肢酸痛,很虛弱。
可是,看郭菲走進來,經過他身前時,拂過他臉的流動的空氣,他微笑了。不是幻覺,確實是她來了。
葉明雋頓時覺得精神大好,他聞到類似花朵的淡香氣,是她常用的潤膚霜嗎?一種會教他聯想到粉紅色食物,一種粉粉的、純真的香氣。他記得這氣味,他幾乎高興得要落下眼淚,沒辦法,人在病中特別容易感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