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路可可
去年他生日,她知道他什麼也不缺,就幫他準備了生日大餐,做了生日蛋糕,又大街小巷地幫他買了一隻黑色馬克杯,大小和她新的紅色馬克杯一模一樣——她知道他喜歡家裡的東西成套,說這樣擺起來比較不凌亂。
夏豆蔻看他穿著西裝,知道他今天要進公司。
其實,夜博宇去年就畢業了。可他並沒有直接回到夜叔在台灣的管理顧問公司工作,而是和朋友在英國組了一個工作室,他說要在英國這邊打好人脈、做市場研究,累積網羅高級人才及搜尋原物料的經驗。
她知道夜叔沒催促他回國的原因,是因為知道夜博宇光是在黃金期貨的個人投資,就賺得了相當上班族一輩子的財富。夜叔曉得兒子優秀,自然不會質疑夜博宇的決定。
夏豆蔻吃完吐司,捧起馬克杯喝牛奶咖啡。
夜博宇講完電話,放下手機,對她說道:「你記得上星期六和我們一起吃飯的傑森嗎?」
「記得。」她點頭。
「他想找我合作,尋找一家日本化妝品公司所需要的塑料軟管原物料,你有什看法?」
「他反應很快,感覺很厲害,但是,說話時眼睛到處飄,笑起來面相也有些不對稱,喝了酒就開始多話,狀況不算太穩定……」夏豆蔻認真地提供自己以前在居酒屋工作時被父親鍛煉出來的眼力。
「我也是這麼覺得,會注意的。」夜博宇點頭,喝完他的咖啡。
夏豆蔻則拿起蘋果和香蕉放進餐盒裡,當午餐。
接著,把杯盤全收進洗碗機裡後,她洗了手,再看一眼他今天的西裝——深藍色細直紋西裝……那就幫他搭一條淺藍素色的緞面窄版領帶。
她走進他房間,取出領帶。
夜博宇坐在原地,等待著她走來。
夏豆蔻站到他面前,利落地替他打著領帶。他沒耐性卻又要求完美,領帶偏斜一點都會讓他皺眉。因此,這個工作很早便落到了她身上。
感覺到夜博宇看著她,她垂眸不許自己多想。
夜博宇望著她,發現自己真的不懂她——她閱人目光精準,怎麼就沒察覺出他對她的情感?
或者,她只是不想說破,怕會傷了他的心?
可她若是對他沒有一點好感,又怎麼會願意和他同進同出三年?況且,瞧她這麼一臉溫柔地替他打領帶,他才不信她對他的印象會有多壞!
夜博宇皺起眉,卻還是不清楚這一題。
「好了。」夏豆蔻後退一步,一看他又皺眉露出凶相,很直覺便用食指去揉開他的眉宇。「對了,珍妮弗要我問你,她下星期三生日,你有沒有空?」
「你去嗎?」
「月底就要回台灣了,我想留在家裡收東西。」
「嗯。」夜博宇點頭,也沒接話,喝完咖啡便起身。「可以走了嗎?」
夏豆蔻點頭,還是補問了句。「所以,你不去?」
夜博宇瞄她一眼。「你不去,我幹麼去?」
「可是,珍妮弗很想要你去,她問了很多次。」
「關我屁事!」夜博宇沒好氣地說道,走到門邊,拉開大門。
「你說話不要這麼粗魯。」夏豆蔻緊跟在他身後,一開門,便被外頭冷風給凍了一下。
「等一下。」夜博宇眉頭一皺,轉身大步走回屋內。
「你忘了帶東西嗎?」夏豆蔻問道。
夜博宇沒說話,旋風一樣地衝回廚房。
再轉回門邊時,他手上拿著她的圍巾往她脖子一圍,不許她露出一丁點肌膚。
「來了三年,還不知道要多穿一點嗎?」他低斥了她一聲。
「已經六月了,我不喜歡穿得像只大熊一樣,感覺很奇怪。」夏豆蔻低聲說道,面頰因為圍巾的暖意,已經泛上淡淡的紅。
「已經六月了,你手還冷得像冰塊,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夜博宇一把握住她的手掌,眉頭揪得更緊,沒好氣地問道:「阿姨寄來的什麼四物湯,你到底有沒有在喝?」
「中藥很苦。」她小聲地說道,從他手裡汲取著暖意。
「苦也要喝。」他更加握緊她的冰涼小手,大步往前走。
「你又不用喝,當然說苦也要喝。」
「苦什麼,大不了我陪你喝!」夜博宇脫口說道,見她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他板起臉擺出高傲姿態。「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在找借口。還有,你先去查查看男人可不可以喝四物湯?」
「好。」夏豆蔻笑得好開心,不知不覺間便反握他的大掌。
夜博宇注意到她這個舉動,胸口忽而一窒,又不想她看出他的心慌意亂,胡亂揉了揉她的頭髮,說道:「乖。」
說她乖呢!還真當她是小孩啊。夏豆蔻忍不住偷笑,心裡卻暖烘烘地,腳步也隨之輕快了起來。
他待她這麼好,當初答應他一起來到英國讀書,果然是對的決定啊!
她真希望這一切不要改變,真希望一個月後回到台灣之後,他們還能繼續維持這種關係。
因為爸爸離開之後,在她的心裡,再沒有比夜博宇更像她家人的人了。
第3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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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夏豆蔻抱著雙膝,坐在她住了三年的英國客廳裡,嬌小身影幾乎被旁邊的巨大行李箱給淹沒。
「明天就要離開英國了,時間真的好快。」她說完便吐吐舌頭,忍不住揶揄起自己。「有夠老生常談。」
「你沒說錯,這三年就像三天一樣。」他靠在窗邊,手裡拿一杯熱咖啡,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回去之後,就再也不是兩人生活了。
「你晚上咖啡少喝點,免得不好睡。」她輕聲說道。
夜博宇從善如流地把馬克杯擱上窗台。
其實他不是一定得在晚上喝的,只是貪著想聽她這麼叮嚀他,於是忍不住要倒上一杯,喝上幾口。
「回去後,有什麼打算?」夜博宇語氣漫不經心,但眼裡卻有股盤算神態。
當年,在他的建議下,她選擇了飯店管理的科系就讀。廚藝當然沒擱下,可人事管理方面的學識卻增加了。他個人認為以她這樣的經歷,日後除了飯店業之外,應該也極有能力勝任「某人」的私人秘書或特助。
「我有個學長在飯店當公關副理,說要推薦我去面試,他覺得我可以勝任私人管家的職務。」夏豆蔻下巴擱在膝蓋上,輕聲說道。
「是Jeff嗎?」他粗聲問道。
「你怎麼知道?」
「他三天兩頭在你身邊繞,我想不知道都難。」夜博宇唇角一抿,沒好氣地說道。
「他人很熱心。」
「我認識幾間飯店的董事長,也說要幫你介紹工作,你怎麼不說我熱心?」夜博宇一臉不快地走到她面前,盤腿坐下。
她望著他寒眉豎目、心情欠佳的模樣,她既不怕也沒不開心,只是輕聲地說道:「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有他在,還輪得到別人來發落她的事情嗎?
「我應徵的職務不高,若是驚動那些董事長親自下令任用,這樣我以後的工作,不遭人側目才怪。」
「你工作能力好,怕什麼側目?」他傲然地說道。
「你當頭頭當習慣了,沒人敢在你面前搞小動作。」夏豆蔻瞅他一眼,輕笑著搖搖頭。「同學之間,都免不了會談論身家背景、排除異己,再不然也會酸溜溜地說個幾句,更何況是競爭激烈的職場。」
夜博宇望著她清雅小臉,想的卻是她這番話的背後意義——縱使她因為之前在居酒屋幫忙而自有一套看人法則,但她哪有這麼多的經驗談?除非是——
「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夜博宇忽而傾身向前,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搖頭。
「誰欺負你!」夜博宇眼色一冷,大掌握住她的臉,要她正視著他。
「沒人欺負我。」她面不改色地說道。
「屁話!你當我認識你才兩天嗎?你不坦白說,我打給楊靜榆。」夜博宇作勢拿出手機要打給她在學校裡認識的台灣好友。
「都要走了,沒必要惹風波的。」夏豆蔻拿過他的手機,放到自己口袋裡。
「那你實話實說,誰欺負你?」他臉上冷靜神色一褪,眼眸便像火焰一樣地狂燒著。
「沒人欺負我,最多就是說些嫉妒的話吧。」
「他們嫉妒你什麼?」他利眼一瞪,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樣。
「說我命好,出入有名車接送,衣食無虞,說你這個……男朋友待我專情,連老天都該嫉妒我這個灰姑娘之類的話吧。」她盡可能輕描淡寫地說道,努力不讓自己臉上流露出任何情緒。
「這些話哪裡有問題?」夜博宇覺得說這些話的人完全懂得他的用心良苦,至少比夏豆蔻這個笨丫頭清楚。
夏豆蔻不想提起那些批評她沒有資格、身材平板、個性沉悶等等負面句子,所以只是回他一句——
「你明知道那不是事實。」
「哪裡不是事實?」他端正臉龐逼近她,一副興師問罪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