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朱妍
「瞧你吃得眉開眼笑,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祖古用寵愛的眼神笑看她一口接一口,一連吞下三個水煎包,喝掉半碗牛肉湯,還意猶未盡繼續攻陷第四個水煎包時,憂心忡忡的祖古沒耐心等她吃完,開口便問:「希娣,檢察官真的從你的行李箱搜出安非他命?」
「嗯。」她點點頭,嘴巴忙著唏哩呼嚕把碗裡的湯汁喝個精光,祖古馬上把自己的湯碗推到她面前,她「天鬼假細意」的推回湯碗,推辭著:「說好一人一半……」
「什麼一人一半!我已經在機上被空中小姐餵飽了,這湯你就全喝了吧。」
「真的?那麼,恭敬不如從命。」她拿調羹舀起一塊燉得入口即化的牛肉送進嘴裡。
「……」祖古見她一口接一口吃個不停,不禁失笑想著:希娣真是得天獨厚啊!再怎麼縱情大吃大喝,她超完美的模特兒九頭身比率,就是不長一盎司贅肉。
「噢!吃得好飽。」她吃掉第六個水煎包、喝光最後一滴牛肉湯。心滿意足抽出紙巾揩揩油膩膩的嘴巴。
「希娣,你被搜到毒品這件事,讓媽咪很擔心……」祖古見她吃飽了,立即延續剛才的話題。
「您不必擔心,警方已經採集我的尿液跟毛髮送去檢驗,等檢驗報告出來,就可以還我清白了。」她起身,把碗盤拿進廚房的洗碗槽清洗。
「媽咪知道你沒吸毒,所以一點也不擔心檢驗報告,我擔心的是……」祖古臉朝向廚房,提高音量。
「是什麼?」她大聲問。
「我擔心這個把毒品偷偷藏在你的行李箱底,再打電話檢舉你的人,究竟跟你有什麼過節,竟然如此陷害你?」
「這……」
「希娣,媽咪要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得罪誰了?」
「祖古媽咪,我想,凡是跟工作有關的人,我大概全得罪光了。」她扯唇苦笑,將洗淨的碗盤擦乾收拾妥當。
「啊?不會吧?」
「您也知道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眼裡容不下一丁點瑕疵,加上又硬又直又急的臭脾氣,常常在失去耐心後脫口罵人。」在綵排時,有些模特兒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把她說的話當耳邊風,不是忘記動線就是走位不對,第一次忘記,她笑笑沒發脾氣,第二次又忘記,她沒笑也沒發脾氣,第三次還是忘記,她當場發飆罵個狗血淋頭。
「大家都知道你之所以發飆罵人乃出於求好心切,挨罵的人應該不會往心裡去,更不會為此挾怨報復。」
「可是,除了公事之外,我不記得跟誰有私人恩怨。」她端上兩杯香醇熱咖啡,笑嘻嘻說:「剛吃飽不宜談如此嚴肅的話題,否則,一旦腸胃消化不良,恐怕會得胃潰瘍。」她將熱騰騰的咖啡遞給祖古,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覺得,現在比較適合我們母女倆一起喝咖啡聊是非。」
「聊是非?聊誰的是非?」
「就聊您的那個小男友麥安傑的是非。」她彷彿將杯子當成畫布,提著一根小銀匙輕輕攪拌咖啡,畫出一個又一個漣漪似的圈圈。
「聊他?你這個丫頭每次見到安傑,兩人就像貓見到狗,鬥個不停,簡直超不對盤到極點,這會兒,卻要聊他?」
「就是不對盤,我才想聊他的是非。」她手按住眼眶往下拉,扮了個鬼臉。
「你喔!」祖古一副拿她沒轍的笑著搖頭,極其優雅地用食指勾著杯耳啜一口咖啡。
「對了!這次您草草結束度假行程匆匆返國,麥安傑他……他沒趁機跟您討補償吧?」
「這個……呃……我答應安傑要給他……給他……」
「您又答應給麥安傑什麼?」
「我答應要買一輛五百CC重型機車給他。」
「五百CC重機車?哼!送他一輛小摺還差不多。」果然不出所料,文希娣氣呼呼地鼓起粉嫩粉嫩的腮幫子。
「花一點小錢彌補他不能盡興度假的沮喪心情,無所謂啦!你千萬不要為此跑去跟他吵架。」
「豈止吵架,我還想跟他打架呢!」一提起麥安傑,她就懊惱得想一頭撞牆。
去年,她因為臨時接手一場泳裝秀,不得不把祖古的生日宴交給她的助理阿潘去籌備,阿潘提議要讓祖古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日,大家追問怎麼個不一樣?阿潘說「角色扮演」,由壽星祖古扮女王,然後找一名男公關扮僕人,在祖古生日那天,由僕人服侍女王吃喝玩樂一天。
大家聽了,都覺得這點子很有趣,紛紛舉手贊成。沒想到這個被找來當一天男僕的麥安傑從那天起一直伺候到現在,轉眼都半年了,還無意離開。
文希娣冷眼旁觀嗤哼著:攀上慷慨又多金的祖古,傻瓜才想離開。
第2章(2)
其實,麥安傑若安分一點、知足一點,忙得不可開交的文希娣才不想也沒空趟這渾水:偏偏這個麥安傑既敢且貪,一逮到機會就涎著一張俊臉,纏著祖古買這個買那個的,讓文希娣看在眼裡越發打從心底瞧不起這個吃軟飯的沒出息傢伙。有監於此,原本就是祖古財務大臣的她,為了有效防範麥安傑貪得無厭的需索,於是商請祖古凡超過十萬元以上的消費,在刷卡前要先知會她,唯有如此,她才能為心軟耳軟出手下手軟的祖古看緊荷包。
因此,有一次,好說話的祖古實在拗不過麥安傑,準備花數百萬買法拉利跑車給他,就被她成功攔截,改以一輛價值百萬之譜的日系跑車替代;還有一次,麥安傑再度發揮纏功哄祖古買鑲鑽滿天星名表,也被她換成連一顆鑽都沒有的K金錶款。
麥安傑當然知道是她從中作梗,但,祖古的事業全仰仗文希娣打理,麥安傑心中再不痛快,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文希娣和麥安傑間雖然暗潮洶湧,見面時還是會點頭打招呼維持基本禮貌,兩人之間的不合會越演越烈,甚至當眾撕破臉,起因是閒來沒事的麥安傑也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無聊想湊熱鬧,只要「祖古公司」有走秀表演,他就會不請自來在後台晃悠,還時不時拉著正在培養情緒、準備登場的模特兒問東問西;文希娣跟他說過好幾次,請他不要干擾模特兒,他就是不聽,依然我行我素。
文希娣在忍無可忍的氣頭上,當著眾人的面把他轟出去,叫他擦亮眼睛看清楚掛在門口「後台重地非請勿入」的斗大牌子,並且警告他:後頭禁地,以後不准他越雷池一步。
話說這次的毒品事件,文希娣也曾懷疑是麥安傑幹的好事,不過,她很快就推翻這個想法。因為,她遭搜索時,麥安傑正陪著祖古遠在吝裡島度假,有最佳的不在場證明;更何況,自從她下禁足令之後,麥安傑果真從後台消失,根本沒機會把毒品偷藏到她的行李箱。
「希娣,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啊?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難道真的『請神容易送神難』嗎?」她聳了聳肩,意有所指。
「這……」祖古不是省油的燈,當然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突然示意她:「希娣,把你的臉湊上前靠近我一點,然後,睜大眼睛瞧著我的臉。」
「瞧您的臉做什麼?」她一頭霧水,仍依言傾身向前。
「你以為安傑喜歡我的魚尾紋?或者我失去光澤毫無彈性的肌膚?哈!以上皆非。」祖古自問自答,接著又問:「你說,為什麼安傑不去把街頭年輕的漂亮美眉,甘心陪伴我這個遲暮老女人?那是因為我有錢,我可以滿足他的物慾;而,他可以填補我空虛的心靈,我跟他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可是,麥安傑的物慾像個無底洞。」
「對於安傑的貪婪,我心中設有底線,他一旦跨越,我會立刻叫他滾蛋。」
「原來您對他早有設防?聽您這麼說,我就可以鬆一口氣了。」
「媽咪不僅讓你鬆一口氣,還要加碼讓你再多鬆一口氣。」
「再多鬆一口氣?」
「嗯。」祖古用力點頭,說道:「我一下飛機就接到阿潘的電話,阿潘告訴我珠寶秀的綵排一切OK,所以,我打算把明天即將登場的國際珠寶秀交給阿潘接手,這幾天,你就安心在家休息。」
「休息?不!不行!雖然阿潘跟在我身邊多年,對於『秀』的流程跟細節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但整場秀的演出過程未必能夠按照綵排順利進行,怕就怕突發狀況,我擔心從未獨當一面的阿潘一旦面臨突發狀況,會慌了手腳。再說,這場國際珠寶秀是世界四大知名品牌首度聯手展示,眾所矚目,絕不容許有絲毫閃失,否則,豈不是砸了我們『祖古模特兒經紀公司』在業界的招牌?」
「可是,你一出現,媒體記者就會窮追不捨,把焦點全放在你涉入毒品事件,這麼一來,我們辛苦策劃的珠寶秀不就失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