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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唐絹

    弦子趕緊把手上的風箏藏在身後。「這是爹爹剛去市集,他自己要買給我的,我可沒要……」她急著將錯攬給她爹爹。

    裕子夫也就把錯給攪起來。「是我買給弦子,她幫了我很多忙。」

    弦子鬆了口氣。

    裕子夫說:「老方,帶弦子去放風箏吧。風起了。」

    弦子快樂得手舞足蹈,拉著老方奔下草坡,到那平野上放風箏。

    「你們真合得來。」汝音笑著。「像難兄難弟的朋友似的。」

    「磬子,過來坐吧。」裕子夫牽著汝音的手,慢慢摸索著來到氈子上。

    「你們每天偷偷摸摸都在做些什麼?」汝音好奇地問。

    「妳沒吃早飯,餓嗎?」裕子夫沒回答。

    「餓。所以更想吃吃看你們備了什麼食物。」

    裕子夫打開食籃,拿出一碟一碟的小食。

    第0章(2)

    汝音瞪大眼,笑得好開心,念起一道道菜名。「酸菜梅魚,燒雞,豆腐箱,雞茸蛋。啊——還有荷葉飯!」都是穰原的家鄉菜。

    汝音打開荷葉,裡頭飄出香暖的糯米香。那是故鄉的味道。

    「怎麼會有?自己煮的?」這些菜地道得讓思鄉人想哭。

    「鎮上有個在婺州待過的人,我托他燒的。」汝音的笑聲讓裕子夫的笑容更溫柔。

    「怎麼了?」汝音問:「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豐盛?」

    「妳猜猜,磬子。」裕子夫難得俏皮地反問。

    「我的生辰不是今天,你記錯了,子夫。」

    「我記得妳的生辰。」

    「我也記得你的,不是今天。」

    汝音想了一下。「弦子的嗎?再過幾天就是弦子的。」

    「弦子的我們會另外幫她慶祝。」

    汝音皺眉繼續想,沉默了好久。

    「真想不到?」

    「對。」

    「妳或許不記得,但那天對我真的很重要。磬子。」

    「不可能,重要的日子我都記上了。」

    他深深地說:「磬子,今天是妳那年心不甘情不願嫁給我的日子。我這一生會永遠記得那天。」

    汝音愣住。

    裕子夫笑著。「我記得那天晚上,妳不想討好我,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看得到竹林和月亮的窗邊。」

    「我,其實想和妳說話。」

    「怎麼可能?你都……」

    「磬子想說我也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汝音羞窘地嗯了幾聲。

    他笑了笑。「那時我想問妳,妳在想什麼。」

    「為什麼想知道?」

    裕子夫的臉紅了。「因為妳的模樣很美,我想知道是什麼事讓妳那麼美。」

    汝音輕輕地握上她丈夫的手笑問:「你想知道嗎?」

    「當然。」

    「我那時在想隔日的第一餐早食,我這個新婦該替你這個丈夫煮些什麼。」

    裕子夫聽得認真。

    「不是說妻子的武器就是她的手藝嗎?我在想要煮些什麼,才可以化掉你臉上的冷漠。我雖然是聽從父命嫁給你,可我還是希望可以和你……」

    忽然一陣大風吹起,汝音的髮絲吹進眼裡,她的話因此被打住了。

    裕子夫的大手替她撥開髮絲,他有些急切。「繼續說,磬子,繼續說。」

    「可以和你快快樂樂,恩恩愛愛地度一生。」

    裕子夫笑了,他眼裡的濕潤更加閃爍。「好巧。我也那麼想過。可都怪我把妳逼開,害咱們繞了那麼多圈,才走到這一步來。」

    說完,他的手略微顫抖地伸進袍子裡掏著東西。

    汝音屏息等著。「自從我聽妳父親提過空桑的習俗之後,便一直很期待可以收到妳繡制的甘苦囊。可是妳……不,是我自己的關係使妳遲遲不願給我……」

    「你……原來你很早就知道那習俗了?」汝音有些驚訝。

    「提親時,妳父親就說了。」他伸出手。

    汝音定睛一看,忍不住笑了。

    就是那只她曾經看過的紅底白鹿樣式的甘苦囊。這父女兩人一起攜手合作完成的成品,讓那隻鹿看起來像隻兔子。

    裕子夫聽到笑聲,臉紅得更厲害。

    「很,很醜嗎?磬子。」他窘得有些結巴。「可,可弦子說很可愛。」

    「不醜不醜。」她高興地接過。「弦子說得對,很可愛,好可愛。」

    裕子夫說:「妳父親說空桑的習俗是女子要縫繡一對甘苦囊,自己一個,丈夫一個。但我想為什麼只能要女子付出呢?我不能主動一點嗎?」

    「子夫。這個。」汝音也從自己隨身的袋囊裡,挑出一隻藏青色的荷包。她扳開裕子夫因緊張而緊握的手指,將那荷包放進他的手裡。

    裕子夫摸了摸,臉上豁然開朗。

    他打開來,裡頭還有那只她曾送給他的翠玉煙管與吉祥結。

    「磬子?」他以為這東西她早丟了。

    「我早就替你準備好了。我早就準備好要和你一起同甘共苦了。只是怕那時候你不顧意。」

    「磬子,我,我永遠不會不願意……」裕子夫急得發抖。

    汝音知道他害怕,害怕她又想起那段疤痕底下的晦暗與痛苦。

    她輕輕地摀住他的唇。「現在我知道我們可以,我們可以了。」

    她牽起裕子夫的手,親吻著他手上的點點紅斑,然後拉著他的手,摸著她的臉頰,摸著她因感動而掉下來的眼淚。「我們不會再欺騙對方。那個疤痕早就消了,子夫,早就消了。」

    又一陣風撫來,使裕子夫忍不住眨了眨眼,他的眼淚卻也掉了下來。「妳,愛我嗎?磬子。」

    「愛,當然很愛。」

    裕子夫傾身,緊緊抱住汝音。

    他的唇緊靠著汝音的耳,低啞地耳語。「記住,我的愛比妳想像的多很多,可能比妳給我的還要更多……」

    汝音笑著掙扎,她也想告訴裕子夫同樣的話,好詐,都被他先講去了。

    此時遠方傳來弦子喊叫的聲音。「爹爹,娘,不要抱來抱去的啦!你們快看,我和老方爺爺把風箏放得好高、好高啦——」

    汝音抬起頭看,讚歎地驚呼。

    裕子夫問:「有多高?」

    汝音笑說:「很高,都快看不見了。弦子一定想要把風箏放到天神那兒去。」

    果不其然弦子繼續喊:「爹爹,娘,我的風箏會不會放到太一神那兒去?」

    汝音回喊。「去那兒幹什麼?」

    弦子笑著大叫:「我要我的風箏告訴祂,我們家過得很幸福——」

    【全書完】

    編註:

    想知道貴媛安與親親小妹貴蔚,兩人間難分難捨的禁忌之戀嗎?請看表現愛——200【霸道】之一《癡閻王》。

    後記

    不愛說話的男人唐絹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不愛說話的男人,不喜歡用語言表達自己心情的男人,真的……

    很不錯。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表達感情的方式,這並不能做為單一標準,但每每看到那些在電視上說得口沫橫飛的名嘴,或是那些在朋友或女友面前花言巧語(甚至滔滔不絕,絕不讓妳插話),顯示自己有絕好人緣的人時,我都會想到一個靜默、不說話,只安靜地注視妳、聆聽妳的男人。

    妳向他訴說心情,他或許只是聽,並沒有答和妳任何話,不認同,不否認。妳可能當他沒在聽妳說,可某一天,妳忽然從他難得的對話中察覺到,其實,他一直都把妳的話放在心裡面,謹記著。他記得妳每一句話的份量,如同妳這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樣。

    那就像一個驚喜的禮物。

    這部作品中的裕子夫,便是這樣一個驚喜的禮物。

    不過,在愛情故事裡,一個不愛說話,更別說是甜言蜜語了——的男人,似乎不大討喜,對作者而言,也是一個相當艱巨的挑戰。

    妳要如何在他沉默的臉孔、沉默的身影之間,為他灌注滿滿的愛意——不靠語言的加持。

    就只有實在的付出,不求任何回報。

    不過,也由於作者自己功力有限,所以到了最後,裕子夫還是超出了我的掌握,變得多話了起來,變得會笑、會臉紅,會說一些教人臉紅心跳的愛語,像個情竇初開的男孩一樣。

    雖然不符我的理想,不過,這樣的裕子夫,卻好像也讓人看到了他的一丁點成長。

    每完成一部作品,我都會從頭檢查一遍,看有否不順或錯字的地方。

    這回,看著看著,便偷偷地笑了。

    裕子夫,你變得可真多。

    為愛,而默默地改變,也算是對愛人的小小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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