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孽臣

第12頁 文 / 單煒晴

    「喂喂,我明明說了不比快的,你用這個速度跑如果摔跤了,可是會滾到山腳下哭爹喊娘的!」以同樣速度緊追他不放的馮京蓮可不願意在嘴巴上輸給他。

    「喂喂,如果你打算摔下去的話,最好快一點,等到快不行的時候才摔是很可笑的!就像使出必殺技要打倒對方時,一個不注意踩到香蕉皮滑倒一樣可悲啊!」

    「喂喂,我使出必殺技的時候都會先注意地上有沒有香蕉皮……誰會沒事在有香蕉皮的地方決鬥啊?」

    「喂喂,你這句話對香蕉皮很失禮,快跟香蕉道歉。」

    「喂喂,為什麼對香蕉皮失禮卻要跟香蕉道歉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啦!」

    他們像一陣風——一陣吵雜的北風,轉眼間衝過一半路途,快要抵達頂端。

    「喂喂,你還不減速嗎?不折返嗎?」

    「喂喂,你先減速,我就能夠折返啦!」

    「喂喂,我才不要先減速,那感覺好像認輸一樣,我不喜歡輸的感覺。」

    「喂喂,你也會在意輸贏啊!我比你更討厭輸的感覺,你先停!」

    「喂喂,我比你的更討厭還要再討厭上十倍,相當於討厭有人在被子裡放屁的程度,所以你先。」

    「喂喂,說什麼十倍的,我可是從出生就討厭了,你懂嗎?從出生喔!那已經超過比討厭有人在被子裡放屁還要更討厭的程度了,是憎恨啊!你先!」

    「喂喂,再這麼下去我們就要衝進廟裡了,你要衝進廟裡嗎?你想衝進晚上的破廟裡嗎?你想衝進那間早已荒廢的破廟裡嗎?」雍震日邊注意晚了的天色,一邊說。

    「喂喂,你怕了嗎?難道自稱天不怕地不怕,沒人能打敗的辣味仙人竟然怕鬼?」馮京蓮露出討人厭的嘲笑,還很故意地遮起嘴來,看起來更可惡。

    「誰怕了?是那個啦,沒帶香油錢亂闖不太好,你想想如果遇上狐狸精……不,如果遇上山神的話,豈不是很失禮嗎?如果狐狸精……不,如果山神生氣的話,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說不定會被狐狸精……不,說不定會被山神詛咒啊……」雍震日說是這麼說,但她沒停,他也不打算停。某方面來說,即使害怕鬼神之類的玩意兒,還是比不上輸給她的討厭。

    「喂!你根本就很怕嘛!而且還是怕狐狸精!你到底跟狐狸精有過怎樣的過節嗎?小時候是聽狐狸精的鬼故事長大的嗎?還是被狐狸精嚇到不敢半夜上茅房嗎?」馮京蓮忍不住吐槽,猛地發現他們對話的模式恢復,心中一陣竊喜。

    於是這樣那樣的,兩個人誰也不肯讓誰,跑進了破廟中,然後同時停下腳步。

    天色,已經全然暗了下來。

    四周黑漆漆的,破敗的廟宇看起來格外荒涼,且……鬼影幢幢。

    雍震日抓抓頭,不耐地說:「看吧,要你早點折返的,現在都跑進來了,真是浪費時間。」

    馮京蓮冷眼看著自己被某人扯住的袖子,冷淡地說:「要走你就走啊。」

    他到底有多怕啊?

    「喂喂,我是怕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你會嚇得哭出來,絕對不是因為我自己怕才抓著你的!」雍震日說得好像很為她著想。

    聞言,馮京蓮頓了頓,接著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既然比快我們都不按照規矩來,不如來比誰在廟裡待得久好了。」

    雍震日幾乎定格不動。

    「好、好好……好啊!誰怕誰!」雍震日大聲說著,手完全沒要放開的意思。

    他根本怕到不行吧!

    「當然,如果你怕的話,隨時可以說出來,我們還是可以回去比跑後山的。」話說得很好聽,雍震日依然緊抓著她的袖子。

    馮京蓮隨口敷衍,「好好,快走吧。」

    「走?去哪裡?爹爹我從來沒有教過你亂闖別人家。」雍震日站在原地,打死不肯移動。

    「喂,我知道你很害怕,但可不可以不要亂冒充別人的爹?」馮京蓮翻了個白眼,見他怕到語無論次的地步,決定放他一馬,「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肯原諒我,要走也不是不行。」

    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感覺像在威脅人,但誰教他這麼固執,又在這時候暴露出弱點,逼得她使出這種小人手段。

    話說得很驕傲,馮京蓮倒不認為雍震日會因此投降……

    「我原諒你。」孰料,他立刻說。

    「喂!你態度也變得太快了吧!」馮京蓮差點揍他一拳。

    雍震日放開她的袖子,神情恢復平常的模樣。「我可以原諒你,但一輩子我都不會再相信你。」

    他的話令馮京蓮皺緊眉心。

    「我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你從來沒有欺騙過人嗎?也有那種善意的謊言,況且不一定每個人說謊都是帶著惡意的,也有情非得已的情況,你這種態度實在太偏執。」

    她的話聽在他耳裡完全是狡辯。

    「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有意或無意,就算是我騙了人,別人也不能騙我。」雍震日的語氣很冷。

    「你這麼說不會太自私?」馮京蓮大呼不可思議。這人的臉皮簡直厚到打不穿的地步。

    「那是因為你是騙人的人,不是被騙的人才會這麼說。」他的話,讓人聽出他對「欺騙」這事有過不好的回憶。

    馮京蓮察覺了。

    其他師兄對於她不信任他們一事看得很重,因為在武館內,大家的感情都很好,所以她以為雍震日也是如此,但如今看來,似乎不僅僅這樣。

    「不然你認為騙人的人該受到何種懲罰才夠?」她乾脆直接問。

    「騙子不需要受到懲罰,一輩子不為人所信任,已經足夠。」雍震日冷笑了聲。

    「也就是說要贏得你的信任沒那麼簡單了。」她開始活動筋骨,扭扭頭,轉轉身。

    雍震日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不過,我至少可以當成你曾經很信任我,所以才會感到失望,對吧?」伸出一根手指點著嘴唇,馮京蓮停頓片刻,接著對他露出坦率的笑靨,「畢竟,不在乎的人就算怎麼騙你,你也不會在乎,是不?」

    「你打算幹嘛?」他不知怎地防備了起來。

    「贏得你的信任啊!」說完,她用力地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頭,聲音之響,雍震日不禁懷疑周圍就算有孤魂野鬼也都被她這股氣勢給嚇跑了。

    一定很痛。

    雍震日暗忖,可也沒要她起來。

    確實很痛,馮京蓮頭昏眼花了好一陣,才說:「我知道不管怎麼說,你都會認為我在找借口,無妨,如果需要跟你道歉一萬次,你才肯再次相信我的話,那我就說一萬次;但是,我絕對不會因為你的死心眼退縮,所以你最好做足會被我煩死的心理準備!」

    她這……是威脅吧。

    「如果我說一萬次不夠呢?」他突問。

    「那幾次才夠?」抬起頭,她認真地反問。

    「你難道沒想過即使我說了一個數字,卻還是不原諒你也是有可能的?」他擠眉弄眼加上冷嘲熱諷,非常欠揍。

    「我非常、非常喜歡這裡。」馮京蓮仍跪坐在地上,目光直視著他,「我沒有仔細算過,但可能有超過二十個以上的兄弟姊妹,家境十分貧困,剛生出的弟弟或妹妹幾乎沒有東西吃,我有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一直生,卻不管我們的死活,對於那個家,我絲毫的懷念都沒有。但,假使有那麼一天,我離開了武館,離開這個村子,我還是能有個地方可以懷念,可以稱為家鄉,因為我在這裡遇到了你們,遇到了一群讓我產生歸屬感的朋友。」

    「有人告訴我,如果碰上了這樣的人,不要輕易放手,你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不會輕易讓誤會破壞我們的關係。」

    雍震日擰起眉頭,有些難接受從小鬥到大的她說出這些話,尤其是在知道她是個姑娘之後,這番話怎麼聽……都像是對放在心底珍重的人說的,非常動聽。

    他幾乎快想不起自己抗拒她的原因。

    「即使這關係並非特別良好,還動不動就用拳頭木刀招呼彼此?」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我沒事就用拳頭和木刀打招呼的。」她態度很嚴肅。

    她還真是不肯放棄啊。

    對了,從小她便是這種個性,不服輸,不輕言放棄,才會一直追在他後頭跑。

    雍震日露出苦笑,「我的母親……親娘,她是我爹在外頭養的小妾,當我娘生了我之後,我爹把我們接回家裡。我爹早有個正房,因為正房生不出男孩,才把我以長子的身份接回去。」

    「但是正房的眼裡永遠容不下二房,尤其我娘又生了我,那個家的繼承人可以說確定是我。誰知道幾年後正房產下一子,還是個兒子,於是我和我娘在那個家的地位瞬間沒那麼舉足輕重了。正房開始處處打壓我和我娘,日子真的很難過,我每天醒來都想著為什麼還活著?如果被打死就好了,是我娘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才撐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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