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媄娮
「你們若不想走著離開,我也可以成全讓你們躺著出去。」
「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惡劣啊?」柳絮杏真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怎麼有人能以如此好聽的醇嗓,說著冷酷無情的話,更過分的是,他居然長的那麼好看,他的眼睫毛又長又翹,真是該死的迷人。
男人眨了眨那迷死人的長睫,微偏臉看向氣呼呼的她,正想開口,珠兒卻搶先截話。
「小姐,你誤會這位公子了啦!你沒發現是他救了我們的嗎?」珠兒見柳絮杏氣到眼睛噴火,忙不迭的拉住她的臂膀解釋。
剛才要不是男人出手殺了狼王,她們現在哪還有命對人大呼小叫?
「就算是他救了我們又如何?他有必要擺出一副高傲又目中無人的樣子嗎?」柳絮杏氣得柳眉橫飛,雙頰紅艷若桃李,對於彈琴男子的冷血行徑,無法苟同。
聽完女子的批評,男子僅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本來對於這種不知感恩的人,他一向都是出手不手軟的先教訓再說,可是某種莫名的熟悉感,令他平靜的心湖,無端泛起漣漪。他斂眉,語氣和緩地開口。
「姑娘,此時距離天色大白尚需三個時辰,在下可破例讓你們待到天明再走,其它多餘的話,就讓我們彼此省下。」他的意思很簡單,他的所作所為不需要柳絮杏理解,僅需還給他清靜的空間即可。
聽出對方話裡的意思,柳絮杏原本還想發作,可是莫名的眼熟,令她盯著眼前的男人,若有所思了起來。
奇怪!這個男人的臉形輪廓,還有說話驕傲的模樣,怎麼愈看愈熟悉?
倏地,腦海裡出現五歲那年的畫面,也是第一次與那個男人的初識。
記憶裡,她正在後山與鄰近的孩子打架,那時她被打得很慘,原本綁著的辮子給扯散了,小臉也花了,卻還是奮力將那個塊頭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小霸王給打得哭爹喊娘。那時她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的笑看那不中用的傢伙落荒而逃,眼角餘光卻不自覺地捕捉到那身負琴匣的白色身影。
他站在一株杏樹下,遠遠地瞅著她看,年紀不大,但是那清峻冷淡的眉眼卻較尋常成人男子更為內斂成熟,不諱言他好看的外表,的確讓她有些移不開眼,因為長這麼大,她可從未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
由於他的注視太明顯,她有些手足無措,甚至開始擔心,適才她如潑婦般瘋狂打架的樣子,會不會讓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哪知那人卻僅是深深地多看了她一眼,連句話也沒說,轉身往柳葉山莊的方向離去。
那個眼神好像在說:玩夠了吧?該回家了。
不明白何以她會這麼解讀他的那個眼神,基於好奇與滿腹疑問,她也乖乖的跟在他後頭一道兒回家。那時她才知道,原來他就是音堡夏家的大公子,會出現在後山,竟是為了被叫出來找她!
太神奇了吧!他們又沒見過面,他是怎麼認出她的啊?
本來她對他很是好奇,還想纏著他詢問是怎麼知道她就是柳家小姐,可是稚齡的夏晏非,卻硬是端出千年大寒冰,淡瞅她的眼神,活像她的問題有多蠢似的。
「你的名聲在這附近很響亮。」那時他是這麼回答的。
即便他的口氣很淡,可是那眼神卻像是看穿她骨子裡輕禮教、厭拘束的性格。
厭惡被看穿的柳絮杏,雙頰氣鼓,扭頭就跑去纏她爹問來歷,才知他竟是被音堡上下公認的百年難見奇才,年僅十歲,卻已熟彈上千卷琴譜,是當代天資最聰穎,也是已被內定要接下「琴侍」之位的人。
初聽時她表現的很不以為然,不過看在同行的美麗夏伯母,為她特地做了好多好吃的蜜糖冰絲份上,她可以勉強不去計較他討人厭的樣子,只是……在吃飯時,看到夏伯母溫柔的替他挾菜,輕聲細語的對他說話,不知怎地,心口就硬是泛著濃濃的酸,低頭猛扒了兩口飯,她就匆匆的跳下飯桌,不想再看那刺眼的畫面。
唉!她也不知道她在嫉妒人家什麼?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想著想著,她就不爭氣的掉了好多眼淚。雖然是躲起來偷哭,但她好像有看見一個被拉得長長的黑影,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的陪著她,可是……那應該只是她的錯覺吧?
後來,隔了兩年,夏晏非又隨夏伯伯第二次拜訪柳葉山莊。為了賭一口莫名的怨氣,她趁著無人注意時,故意對著他扮鬼臉,還吃掉擺在他面前的杏花糕,並一口喝掉他的杏花茶,為的就是想看那個面無表情,態度冷淡的傢伙會有什麼反應?
哪知道那個臭傢伙,對於她那時的舉止,僅是對她投予不屑的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恥笑她幼稚的行為,卻因為年長她五歲,所以寬宏大量不跟她計較,看到他那表情,柳絮杏又被激怒了。
「我要把你的杏花糕吃光光,不留給你吃。」嘴巴還在咬著,手裡拿著僅剩最後一塊完整的杏花糕。
「請便。」他的聲音不慍不火,完全不在意她刻意截走他的茶點。
「等一下我連杏花飯也會跟你搶,這樣你應該要生氣了吧?」生氣吧!她非要瞧瞧這個可惡傢伙,除了冷冰冰的面具臉之外的表情。
淡淡的抬眼瞅看那張粉撲撲的小臉,矜淡的俊容波瀾不興,他微勾唇,語氣平穩地道:「不會。」
啥?不會?
秀麗的柳眉蹙起,她一口咬下手裡的杏花糕,瞇著眼睛,小小的腦袋瓜正在思考著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惹毛他,但就在這時,原本談話中的柳葉山莊莊主柳晨遠與音堡堡主夏震天,皆不約而同的停下談話,注意到他們這對小兒女的互動。
第章(2)
夏震天心裡老早就有將柳絮杏認做媳婦的打算,這下見一雙小兒女們的互動,便脫口說出要訂下這門娃娃親,還將一塊隨身帶著的龍鳳玉玦,將鳳佩給了柳絮杏,龍玦交給了夏晏非,笑稱那便是他倆的定情物。
「小絮杏,如果多年後,晏非想反悔不認帳,你就可以拿著這塊鳳佩上音堡逼親,知道嗎?」
面對夏震天的交代,柳絮杏一臉驚訝,圓睜著眼,呆呆地傻看著夏晏非好久好久,心兒莫名地怦怦直跳,甚至小小的腦袋瓜裡還開始認真的幻想屬於他們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誰知夏晏非居然當頭兜了盆冷水下來,酷著一張臉說:「我不會娶她。」
聽他那麼說,惱羞成怒的委屈,令她像只渾身帶刺的刺蝟,粉拳捏緊也跟著大聲駁斥:「哼,我也不想嫁給你。」
即便當時他們激烈反對,可是一雙長輩卻仍是拍板定下這門親事,完全不給他們抗議上訴的機會。
韶光荏苒,原本反對當年娃娃親的她,卻因為家門慘遭巨變,爹爹下落不明,再加上柳家老管事的臨終交待,她只好厚著臉皮來到蒼山,踏上音堡的領地,尋求夏晏非的奧援,但為什麼她會在此時,將眼前的人,聯想成那個他呢?
難道……
原本眸底積滿怒火的柳絮杏,這會兒卻唇角噙著一絲詭異的弧度,輕佻眼梢,以帶著揶揄戲謔的眼神睨看著他。
「我認得你,你不就是那個以僅十歲之齡,便已熟彈上千卷琴譜,搏得當世奇才名號的夏晏非嗎?怎麼?號稱能過目不忘,智慧與琴技堪稱奇葩的傳奇人物,卻連熟人站在眼前,你也不認得了嗎?」柳絮杏邊說,還雙手環胸,仰了仰她線條優美的秀頷,丟給端坐在琴座上,至今尚未變換過姿勢的男人一抹鄙夷的笑容。
哈哈哈!果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幼時那個總愛以高傲的眼神,睨視一切的夏晏非,大家不是都稱讚他很聰明嗎?而今他連自己的未婚妻近在眼前,也慧眼不識,豈不令人笑哉?
清俊臉龐有些微顫動,他調轉視線,將深炯的眸停留在他面前不遠的柳絮杏臉上,良久,他才語氣徐緩地道:「姑娘既自稱是熟人,不妨告知芳名。」她的臉面生的緊,夏晏非的記憶裡沒有她。
「你不是聰明人嗎?怎麼會連我的名字也記不住?」太差勁了吧?雖然柳夏兩家並非年年皆有相約聚在一塊兒,可是距離上回她踏上音堡拜訪,不過相隔十年,而今她仍然能憑印象認出他,為什麼他卻記不住?擺明就是不把她當回事。
眼前女子咬牙瞇眼的凝覷眼神,攪不動夏晏非堅如盤石的心緒,他默默的將視線多停留在她質問的眸一眼,便逕自收拾琴具,打算離開這失去清靜的崖頂。
見夏晏非連屁都不吭一聲,連她到底是哪家舊識,何方遠親,半點興趣也無,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一股無名火猛地燒起,她恨恨地跺腳低咆:「夏晏非,你給我站住!」
已將琴斜背在身後的夏晏非,對於柳絮杏的叫喚充耳不聞,仍舊以徐緩的腳步,背對著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