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常歡
叢傑嗆住。「你這種做法跟土匪沒兩樣啊!」
「強娶人家,也是土匪啊!」
「總之你別胡來。」
「那不然呢?哎呀我想到了!我可以坐上卓家送來的轎子,光明正大進卓家,再打他一個落花流水。」
「跟第一個方法有什麼兩樣?」他批評。
「坐轎子輕鬆啊!你這大蟲,呆喔!」
「兩位爺兒的好意,老頭子心領了,一切都是小女的命。」
「聽你放屁!這跟命有啥直接關係?哎呀你這老頭太懦弱了,她可是你的丫頭,你就是拼了命不要,也要護她不被卓家欺負,這才是你作爹的應有的擔當!」
看著她一臉慷慨激昂,叢傑臉上肌肉一顫,怪異的感覺又上來了。
因為這樣不認命,才讓她有著那如朝陽般的神氣嗎?
「我只知道有仇必報,有恩必還。今天既然吃了你們的東西,自當還這份人情。照你們所說,那卓家根本是欺人太甚,讓好好的黃瓜大閨女跟只公雞拜堂,還有天理嗎!沒天理不打緊,遇上了我,我就是天理,我就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這世上什麼叫公義!」
「黃花大閨女。」叢傑忍不住湊近她耳邊低喃。
「黃花黃瓜不都一樣!你這死大蟲,沒開花哪來的瓜?笨死了你!我在解決問題,你還為了黃花黃瓜的詞兒在跟我計較!」
溫喜綾大叫完,轉向那老人家,意志堅定。
「就這麼決定了,你們爺兒倆收拾收拾就走吧,我替你閨女兒上轎子,後頭有啥後果,我通通替你們擔了。」
「你發什麼瘋?」她的決定聽來完全沒玩笑意味,叢傑扯住她,惱聲低吼,卻見圓兒父女像溺水的人捉到浮木似的跪了下來,又哭又笑。
哎呀!頭好痛,好痛好痛!他的頭被這些人搞得好痛!
溫喜綾氣哼哼地。
「聽到這種事不幫忙才是瘋了哩!你也聽到了,讓個活生生的姑娘跟雞拜堂,那戶姓卓的才是徹頭徹尾的瘋!」
「那也別用這種法子,還坐轎子……」
「剛就說得很清楚了,有啥比坐轎子輕鬆!」
「你要去?」
「當然!」
「好!」如果能趁此擺脫這個麻煩也好,叢傑怒極反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那咱們就在這兒拆伙吧。」
「你不能走!」他不一起?溫喜綾一愣,連忙喊他,「這湯麵,大蟲你也吃了不是嗎?」真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她竟然用這麼可笑之至的理由要把他拖下水。
但溫喜綾的表情就像面對一籠才蒸好的包子,那對眼睛就這麼攫著他,好像只要他敢拒絕,她隨時會吞了他。
這段時間的相處,知道她雖潑辣、粗俗,卻掩不去她性格裡的認真自得。
更重要的,還是她對食物特有的款款深情。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因為與她共享過麵食,便把他拖下水去!
「如果你不幫這忙,老天罰你鬧肚子。」她詛咒著。
叢傑握緊拳頭,卻只能朝天空揮去,這女人真他媽的……
「鬧肚子就鬧肚子,總之不准你去,除非我死了!」他吼道。
她突然靜下,未了,繃著臉恨恨的回了他一句:「那你就去死好了,沒人性的混蛋!」
圓兒父女卻嚇傻了,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老人想要緩和,卻讓叢傑的吼叫給嚇得噤聲。
「溫喜綾!」
「怎麼樣!」
「你別太過分!」
這句話裡赤裸裸的警告與威脅並沒有使她軟化一點兒。
「哪兒過分?你並沒有其它事可做!」她的聲音更高亢,氣他枉為一個官差,居然連點執言仗義之心都沒有。
「那並不表示我要跟你一起發瘋。」
「很好,你可以不要來,反正我從來就不需要你!」
後來頭追加的那句話不知怎地竟令叢傑更形激狂,一對濃眉幾乎要掀上頭頂,這該死的丫憑什麼說她不需要他?
要是沒有他,他無法想像她還會惹出多少事來!她可能會被強盜斷手斷腳、在山林裡繞不出路而被野獸吃掉,甚至還會被那個莫名其妙的調味粉辣死在荒效野外!
「咱們分道揚鑣。辦完這件事,我自己回蘇州。」
說罷,她拉住那對仍然搞不清楚狀況的父女就要進屋去。
「進了卓家,你以為你還能大搖大擺的出來?」他對她的天真感到不可思議。
「早說了我是去解決事情,不是進卓家,你耳朵真該洗洗哎!」
「你腦子有問題。」
「懶得理你!」
他跳起來,聲音更大了。「溫喜綾,你必須回蘇州,你懂不懂?」他吼叫。
「干你屁事兒!」
「你真以為我愛送你回去呀!要不是方昔安拖著半死不活的樣子來求我,天底下沒有一個人願意跟你在一起!」
溫喜綾煞住腳步,突然出手推開那對父女。
「先進屋等著。」
「公子……」
「我隨後就進去。」
溫喜繪嘴角一翹,眼神裡的憤怒令人不寒而慄。
走回他面前,溫喜綾重重的一拳揮去,叢傑偏頭閃過。
眼見兩人打了起來,老人心驚膽跳的喊:「兩位壯士別——」
「跟你們沒關係!」溫喜綾大吼,旋身揚腿朝叢傑下盤掃去。
如果她還以為可以像那次在滿福堂一樣佔上風,那就太好笑了!輕鬆閃過她的攻擊,叢傑仍為她的做法生氣。
「死大蟲!好樣的,我打不贏你,但對付卓家那些笨蛋綽綽有餘了!今天我跟你白紙黑字的講清楚,從現在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就要我的陽關刀,你去吃你的毒菇粥,誰也甭理誰!」
陽關刀?毒菇粥?那是什麼東西?仍在備戰狀態的叢傑呆了呆,她打架打到一半沒頭沒腦地跟他說這啥?
回過神時,哪還有三人的影子。溫喜綾竟敢這樣把他當成破布晾在外面?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叢傑此刻的憤怒與沮喪,而他腦子裡竟還盤旋著溫喜綾扔給他的那句怪裡怪氣的話。
如果沒猜錯,那句話應該是: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吧。
他氣沖沖的要進屋,兩扇門板卻在此時被用力關上。
從裡面上門栓的聲音還該死的故意弄得特別大聲,他只能瞪著門板合緊時自己抖落鼻尖的飛揚塵土。
叢傑在原地氣得一陣吼叫,哎呀呀呀呀,這個死男人婆!
第6章()
兩天後。
喜服珠翠首飾紅帕,卓家送到張家的禮盒中,所有新娘子該有的裝扮一應俱全。
早在看到圓兒拿出禮盒裡那一塊比一塊還火紅還刺眼的行頭,溫喜綾就後悔了。在她豪氣千雲拍胸脯要幫忙的當時,可從來沒有想過,解決事情的同時,她還得付出這種荒謬的代價。
她得披上嫁衣,像個真正的新娘上花轎。
反悔的話一句也蹦不出來。圓兒父女倆感激涕零、恩同再造的眼神,讓她悶到幾乎要內傷。
幸好在這之前已跟那條死大蟲翻臉了。她噘著嘴,倔強的想,真讓他瞧見她這副拙樣,少不得又要被譏笑!
雖然這麼想,心裡頭卻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不願承認的是,她仍在為他的臨陣脫逃耿耿於懷。
當圓兒拆下髮髻,梳攏她打出娘胎就沒費心整理過的長髮,鏡子裡那個倨傲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清秀佳人。
要不是看到溫喜綾的嘴角垮得更厲害,圓兒差點要為她的轉變喊出聲。
明明是個比主角還出色美麗的姑娘,為什麼要扮成男人?
「快點啦!」溫喜綾不耐煩的催促著。
長髮被挽成端莊的高髻,圓兒打開卓家送來的錦盒,拿出裡面的首飾,替溫喜綾簪好珠釵、戴好鳳冠,還幫她在胸前掛上一片厚實發亮的超大金鎖。
這是啥?掛著玩意兒走路,還真會扼死自己!溫喜綾吐出一口長氣,想像著把金鎖扔在腳下一踩再踩的畫面,沒防一施力,竟把那金鎖捏得凹進了一塊。
哎呀呀,氣死人!她所謂的幫忙,是單槍匹馬進卓家,暢快淋漓地打上一場架,用蠻力教訓那一家子食古不化的野人。
可是像現在這樣,傻瓜似的把這些怪東西往頭上放,連行動都不方便,她要怎麼教訓卓家那些笨蛋!
悶啊!生氣!嘔血!可是她能站起來扯爛這身裝,再說個不字嗎?
想到街上說書唱本裡常講的那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不是就是這樣子呢?
不把自己扮成這樣,哪能大搖大擺進卓家?
溫喜綾深吸一口氣,感覺突然好多了。
「再覆上紅巾就成了。」圓兒輕聲說道。
「行了!」溫喜綾回神,搖手拒絕。「花轎來時我再覆上,你們父女趁現在快走吧!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圓兒在此謝過恩人。」
「走走走!」溫喜綾用力閉上眼,為鳳冠繃住頭皮的疼痛在心裡咒罵著。
「我只在卓家留七天嘿,這段時間夠你們走遠的!」
父女倆跪下朝她再次磕頭,邊拭淚邊相扶持著離開了。
屋外蟲鳴鳥叫、陽光燦爛,可惜山的另一頭卓家迎親隊伍的樂聲漸漸逼近,壞了這天籟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