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湛亮
哎呀!看來他毛病不小呢!
見他哭得像是死了爹娘般的淒慘,皇甫巧兒此時滿心好奇,哪有可能離開,當下飛快的跳下牛背,一屁股往他身旁坐下,強繃著臉一邊聽他鬼哭神號,一邊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好了!好了!乖,別哭了……」
「嗚……滾開……」
「乖啦!男子漢大丈夫,哭一哭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半夜還偷聽過我無常叔公邊哭邊罵我無命叔公呢!結果到了隔天早上,他們兩人還不是恩愛得很。」搖頭晃腦的說著親人的秘辛──皇甫巧兒從小聽男人哭可聽多了,雖然每回都在半夜,但一樣都是哭啦!
「嗚……不一樣……我又不是自己甘願哭……」雖不知她兩個叔公幹嘛半夜哭,也不懂為何她形容兩位叔公是用「恩愛」,但是王大蠻堅持自己是不同的。
「難道哭還有分什麼甘不甘願的嗎……」悄聲嘀咕,她不懂他的「不甘願」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善盡安慰之責,一隻小手不停在他背上輕輕的拍啊拍。
嗚……他奶奶的,她根本不懂他的苦!
王大蠻想開罵,但又對她的貼心安慰感到一陣溫暖,在兩種情緒交雜之下,最後索性抱著頭自己哭自己的,暗暗希望「痛哭期」趕緊過去。
只見他自憐自艾的又哭了好一會兒後,這才漸漸止了哭聲,不過羞怒的感覺也同時回來了。
「操!我又不是小娃娃,妳拍什麼拍?」彆扭的甩開拍撫背心的小手,王大蠻飛速抹乾臉上的涕淚,重振雄風當回那個滿口粗話的山大王了。
那剛剛又是誰像小娃娃一樣的哇哇大哭了?
聳著肩收回手,皇甫巧兒興味暗忖,不過倒是很好心的沒直戳他的痛腳,只是一個勁的瞅著他呵呵笑,瞅得他老羞成怒,忍不住再次大吼──
「這件事不准說出去,不然我把妳先姦後殺、再奸再殺!」撂下老套的威脅話語後,漲紅著臉落荒而逃,頗有無臉見人之嫌。
「噗──」目送那逃之夭夭,愈去愈遠的背影,皇甫巧兒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對著大黃那雙充滿靈性的眼睛有趣笑道:「其實這顆大饅頭還挺可愛的嘛!是吧?」
「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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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太陽高照,在「天一寨」旁不遠處的農田里,有幾名年歲較大一點的老漢在其間采收著熟成的蔬果,而一旁早已堆了好幾簍的青菜,看來是大豐收。
噙著滿臉的笑意,皇甫巧兒一蹦一跳的來到了田邊的大樹下,朝著裡頭最年輕的男子大聲叫喊──
「六爺……六爺……」
聞聲,六爺挺直身一看,就見她巧笑倩兮的猛揮著手,登時嘴角不由得也浮出淺淺笑意,放下工作慢悠悠的晃到大樹下。
「巧兒姑娘找我?」拍著手上的髒污,他柔和詢問。
「有件事想問你呢!」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著,皇甫巧兒想到前兩天的事,以及這兩天有人因為羞窘而老是躲著她,她就忍不住想笑。
「什麼事?」見她滿眼頑意,一臉古靈精怪的,六爺也不禁好奇。
「我問你,大饅頭是不是常常躲起來偷哭?」眼兒燦燦追問,她非常好奇。
「偷……偷哭?」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眉梢,六爺慢吞吞的反問,表情顯得有點……怪異!
「是啊!」小雞啄米直點頭,她興致勃勃道:「難道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那我改去問五當家好了,說不定她清楚些……」
以為得不到答案,就在她要掉頭走人之際,六爺卻慢條斯理的開口了──
「妳瞧見了!」雖是疑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原來你知道啊!」踏出去的步伐又縮了回來,皇甫巧兒回過頭來笑得燦爛如花。「是啊!我瞧見了。」
「既然如此,妳還想問什麼?」笑額雲淡風輕,六爺不直接給答案。
看出他有意兜圈子,皇甫巧兒不滿的噘起了嘴,懶得浪費時間的單刀直入。「我想知道他為什麼哭?」
討厭!本來是想直接問那顆大饅頭的,誰知他卻因為「醜事暴露」,羞於見人而一直避著她,讓她只能無奈的乾瞪眼,最後索性找別人問個清楚。
「巧兒姑娘為什麼想知道?」眉梢挑得更高,六爺滿眼興味,不答反問。
為什麼?
似乎被他的反問給問住,皇甫巧兒愣了一下,皺著小臉攢眉苦思……是啊!為什麼她想知道呢?為什麼啊……
「呃……因為……因為我關心他?」帶著不確定的疑惑,她說得很不肯定。
見她一臉迷糊茫然樣,六爺反倒是笑開來,眼中閃著愉悅的光采,嗓音輕柔慢悠悠道:「其實大哥會哭,那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皇甫巧兒納悶──難道大饅頭從小就是個愛哭鬼不成?
「是啊!」點點頭,回想起久遠前的時光,六爺眸心漾柔,嘴角帶著一抹溫暖的笑意。「當年,我們第一次攔路搶劫……」
低低柔柔的嗓音,緩緩訴說著一段兒時記憶,聽得皇甫巧兒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覺得實在是太有趣了。
「……說起來那奇怪的小女娃和妳一樣,都騎著一頭黃牛呢!」說到後來,六爺玩味的瞅了她一眼,撂下這麼幾句話做總結。
呵……挺巧的,不是嗎?而且雖然時光已久遠,但模糊的記憶中,總覺得那小女娃的面貌與她有那麼點相似呢!
對於他描述過往的那段記憶,皇甫巧兒不知為何隱隱覺得好像有點熟悉,但真要細思卻又抓不到什麼,最後乾脆放棄,懶得多想,只是對有人的品味竟與她一樣感到非常的開心──
「嘻嘻……原來有人與我有相同的嗜好呢!」格格嬌笑,她非常得意,隨即又忙著追問:「所以自那次以後,大饅頭每次搶劫完就會哇哇大哭嗎?」
點點頭,六爺其實對自家大哥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毛病也是束手無策,心中頗為無奈。「也因為這樣,後來大哥一直堅信那小女娃是山裡妖怪所幻化而成,施妖術禍害他……」
頓了頓,忍不住失笑又道:「其實那小女娃生得甚為水嫩可愛,說是妖怪幻化實在不像,但我也找不出是什麼手法這麼厲害,竟能讓大哥落下此毛病,所以也許說不得真是山裡妖怪呢!」
這種控制人心神的法術哪需要什麼妖怪?她的家傳絕學──攝魂心法第一層的入門功就可以了……話說回來,六爺剛剛形容的情景與大饅頭的症狀,根本就和施行「攝魂心法」時一模一樣嘛!
難道那小女娃也會「攝魂心法」?可那是她的家傳絕學,旁人怎麼可能會?莫非那小女娃是……她自己?!
想到自己從小隨著雙親四處遊歷,滿山遍野到處走,說不定真在小時被他們搶過,因而以「攝魂心法」懲罰大饅頭要懺悔。
思及這個可能性,皇甫巧兒笑得更是樂不可支──雖然沒有那段記憶,但是當時她還只是個幾歲大的娃兒,誰能記得那麼小的事,是吧?
一旁,六爺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當下搖了搖頭,興味開口,「巧兒姑娘,妳對大哥還有什麼想關心、想問的嗎?」
回過神來,她笑咪咪的揮了揮手。「沒了!你去忙你的,我不打擾。」話落,蹦蹦跳跳的走了,一點也不留戀。
目送她歡快離去的背影,六爺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
呵……關心大哥嗎?這段日子以來,大哥雖然老是嘴硬罵人,不過也不見真的排斥她,反倒有時還關心、護衛得很,如果小姑娘對大哥真有那麼一點心,也許他們「天一寨」真能有個押寨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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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濛濛、晨光熹微,東方天空方才出現一抹魚肚白,天一寨內就有人爬起床,偷偷摸摸的推開房門。
操!他幹嘛要這麼辛苦、這麼委屈?
想到這幾天為了避開某人,每天都得三更半夜才能回房,天未亮又得溜出去得艱辛生活,王大蠻就忍不住想爆粗口,心中亂悲憤一把的。
他奶奶的,天一寨是他的地盤,他為何要活得這般委屈?唉……
禁不住又暗暗痛罵了一頓,末了卻不得不認命的歎了一口氣,只因為心中清楚,一切都是他自己因「醜事」被發現,羞於見某個可惡的小丫頭,這些天才要這般躲躲藏藏的過日子,連寨裡的兄弟們要找他都很難。
思及此,他沒精打采的闔上房門,正煩惱著今天要去哪裡打發時間之際──
「大饅頭,好久不見啊!」
脆生生的嗓音驟然響起,驚得他猛然轉身一看,果不其然,那個讓他這些天來避之唯恐不及的嬌俏人兒正頂著一張盈盈笑臉,神清氣爽的站在小院子裡打招呼。
「操!大清早的不睡覺,站在這裡幹嘛?太閒不會去數數妳家『大黃』身上的毛有幾根嗎?」當場被逮,王大蠻漲紅著臉,先聲奪人的開罵,企圖以大喉嚨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