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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齊晏

    宮婢一面梳理她黑亮的長髮,一面笑著說。

    應天禹的腦袋發昏,無暇思考這當中的差異。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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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緩緩落下西山,宮婢替應天禹輕點紅唇時,從玄微宮外傳來響亮的喊聲。

    「皇上駕到——」

    宮婢們紛紛匍匐跪倒,丑嬤嬤跪在應天禹身旁,悄聲說道:「別怕,皇上知道怎麼做,他會帶著你。」

    應天禹的臉頰火燒似地滾燙,她的雙手撫住胸口,努力壓抑狂亂的心跳。

    一陣低沉的靴聲筆直地朝她過來,她看見絳紅色的衣擺停在她面前,忽然,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把她扶了起來。

    「你是龍紀皇朝的公主,不用行此大禮。」柔和的嗓音在她頭項響起。

    「謝皇上。」

    她仰起頭,雖然心中萬分緊張,但還是正面迎向他的凝視。

    太監、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丑嬤嬤在拉上門離去之前擔憂地看了應天禹一眼。

    玄微宮寢室內只剩下元狩和應天禹兩個人單獨相處了。

    屋內瀰漫著淡雅的香氣,一片寂靜,靜得只聽得見兩人的呼吸聲,不過元狩知道,海信一定會在門外「恭聽」。

    宮婢們特別精心打扮過她,讓已經夠美的她變得更為柔美了,不過她的眼神並不像一般女子那麼怯懦,她有一股特殊的孤高氣質,即使此刻面對他時粉頰嫣紅,神態有些羞澀,也並未拋開她身為公主的尊嚴。

    相較於應天禹的侷促不安,元狩倒是從容自在許多。

    他環視這間寢房,看見一張足以躺上四個人的床榻上掛著繡雲流蘇短帳,內層襯著淡紅色的輕紗,由床項垂下,深深垂至地面,輕軟的紅紗微微飄動,像徐徐蕩漾的水波。

    他立刻調開眼眸,耳朵微微發熱。

    選擇親自到玄微宮而不是把應天禹宣召到永夜宮,就是擔心萬一她急不可耐地撲上來時,他就能立刻掉頭走人,還好從她現在的反應看來沒有像其它嬪妃那樣太過於瘋狂。

    他轉眸看見梳妝架上擺著幾張灑金暗花淺藍色花箋,和用來寫給他的花箋是同樣的,花箋旁還有一副筆墨,突兀地擺放在大大小小的胭脂盒旁。

    「朕從來沒有看過嬪妃的寢宮,不知道嬪妃的寢宮內竟然沒有書案?」

    他覺得兩人之間有些沉悶,所以率先開口說道。

    應天禹驚訝地看著他,令她驚的是他的第一句話,訝的是他竟然會關心有沒有書案這件事。

    「內務府說,嬪妃需要的是梳妝台而不是書案。」她輕輕答。

    元狩蹙了蹙眉。

    「明日朕讓內務府給你送一張桌案來。」

    他在光潔的地板上盤腿坐下,逕自拿起紫檀長几上的茶壺斟茶。

    「皇上,讓臣妾來吧。」

    她跪坐在他身旁,接過茶壺替他斟茶,斟完茶後又取來軟墊讓他靠坐著。

    元狩暗暗驚奇,照理說公主從一生下來就是由僕婢服侍長大,不可能把這些事做得如此流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應天禹並未察覺他的疑惑,她因為憐惜丑嬤嬤年紀老邁,幾乎不讓她服侍自己,所以這些生活瑣事她早已做慣了,只是沒料到元狩的觀察力會如此敏銳。

    「公主來到天鳳皇朝還習慣嗎?」他雙目炯炯地盯著她。

    「很習慣,這裡的生活與我在皇宮時一般無二。」她心虛地回答。

    事實上,這裡的生活遠比起她從前優渥許多,屋裡總是維持著暖暖的香氣,而且終於不用省著喝茶,即使肚子不餓也都有吃不完的點心,更別說衣櫃內裝滿著用來誘惑元狩、幾乎可以一天換一套的華麗衣裳了。

    「公主一定是宣和帝的掌上明珠吧。」他刻意淡化寢房內曖昧的氣氛。

    「是啊,父王很愛我。」這話說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噁心。「可惜父王太早離開人世,令我痛不欲生。」她咬牙切齒地說。

    還好父王早死,二哥登基後她的日子才好過一點,可惜也好景不常。

    「你我的命運倒非常相似。」

    元狩想起父王駕崩時,他確實也是痛不欲生,受到極大的打擊。

    「怎麼可能相似。」應天禹脫口而出。「呃……我是說……你當上了帝王,而我只是公主。」她連忙轉回來。

    「我是說遭遇相同。」元狩笑了笑。

    「或許吧。」應天禹淡淡地應了聲。

    倘若有天她當上了他的皇后,那還算可以拿來相提並論一下。

    天鳳皇朝的皇后,這個位置將是她奮鬥的目標。

    「你童年有些什麼有趣的事嗎?」元狩又找了個話題問。

    應天禹微愕,眉尖微微蹙起。

    她的童年過得那麼淒慘,怎麼能對他說?

    「皇宮裡的童年不就是一樣的嗎?跟皇上的童年應該也差不多吧?」

    她很困惑,元狩召嬪妃侍寢的前奏都如此冗長嗎?

    關於她的悲慘童年,她一點兒都不想談,也不想回憶。

    元狩聽到她說她的童年和他差不多時,像找到了知音般,開心地敞開心房。

    「朕從五歲開始就沒有童年了,從來沒有一個玩伴可以陪朕玩,只有日日夜夜讀不完的書,沒有一點選擇的自由。每個人都在告訴朕,如此嚴格的培育,是為了將來能夠讓朕當一個天下臣民都信服的君王。」

    應天禹聽得怔然,對於沒有玩伴、沒有自由這兩點,她完全能感同身受。

    「難怪你能年紀輕輕就威震天下,鄰邊大國小國都視你為天下之主。我的皇侄兒就差你太多了,將來長大恐怕也只是個資質平庸的君王。」應天禹感慨地說道。「我也從來沒有過玩伴,丑嬤嬤老了,她根本玩不動,只能看著我跳格子、踢毽子,可一個人玩的感覺更加孤單可憐,還不如讀書寫字。」

    元狩驀然抓住她的手腕,望著她那雙烏黑晶瑩的瞳眸,眼中閃爍著強烈炙人的光芒。

    「你說的沒錯,一個人玩的感覺更加孤單可憐,還不如讀書寫字。」沒想到她竟能一言道出他的心情。

    應天禹被元狩突然的舉止嚇住,以為他就要開始做那些醜嬤嬤教導的事,但當她發現他並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時,就很快地恢復鎮定。

    「既然你來了,就讓我們彼此成為對方的玩伴吧!」

    喜悅染滿了他的眉眼之間,笑容無比燦亮。

    應天禹怔怔地望著他乾淨無邪的笑容,原本緊張的情緒慢慢消失了,她像在突然之間瞭解到了他的一部分內在。

    他不是把她當成一個只有生育價值的女人,而是把她當成一個可以說話、可以傾吐的對象。

    孤單寂寞的滋味她嘗過,只有同樣孤單寂寞的人才能瞭解那有多難熬,她沒想到天子之尊的元狩竟然也和她一樣有過孤單寂寞的童年。

    漸漸地,什麼承歡、固寵、皇后之位,這些現實的想法慢慢從她心底淡去了,當他的「玩伴」似乎遠比那些還要重要很多很多……

    「好哇,咱們玩什麼?」

    她突然間好像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壓力和包袱,整個人完全輕鬆了起來。

    「現在很晚了,你這兒有什麼好玩的嗎?」元狩托腮看著她。

    應天禹側頭想了想。「我只有六博棋。」

    「好,那就來玩六博棋。」元狩彈指一笑。

    應天禹起身從床頭小几捧出一套棋具來,搶先說道:「我要紅色棋子,黑色的棋子給你。」

    「好。」元狩笑著聳聳肩。

    棋具擺上了長几,元狩看著那套木質的棋具,盤面上的白漆已經快掉光了,質地略微粗糙,並不像宮中所有。

    「這套六博棋是你的?」

    他拿起一大五小的六顆黑色棋子,好奇地問。

    「是啊,丑嬤嬤特地找來給我解悶用的,都是醜嬤嬤陪著我玩。」應天禹搖動著手中的六支箸,一臉已經預備好要大戰一場的表情。「來吧,我不會因為你是皇帝就讓你!」

    「好,那我先讓你。」元狩大笑著。

    應天禹毫不客氣地擲出六支箸,看到漂亮的點數後大聲歡呼。

    「你一定會輸慘的——」

    站在玄微宮外的海信聽見應天禹這句歡呼簡直嚇得魂飛魄散。

    其它的小太監和小宮婢們也都個個傻了眼。

    接下來的整整一夜,他們就不斷聽見元狩挫敗地大喊:「不可以!」、「太過分了!」、「快還給我!」。

    然後應天禹不斷歡呼喊道:「別逃!」、「你輸了!」、「你完蛋了!」、「快求饒,我就會饒了你!」。

    海信不停地擦冷汗,臉色蒼白得像隨時會昏倒。

    而服侍應天禹的宮婢們全都嚇得雙膝發軟,一個個惶恐至極,深怕自己的主子如此囂張無禮,會害她們從此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啊……

    第5章()

    壽康宮內。

    皇太后一邊聽著她的密探們密報,一邊微笑著,當她聽見元狩夜宿在玄微宮,直到第二日天亮才起床時,更是笑得眼睛都瞇了。

    「敏妃果真好本事呀,呵呵……」

    「可是……」貼身太監欲言又止。「太后娘娘,皇上和敏妃似乎一直都在下六博棋,什麼事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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