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蘭京
戈寧深歎。赫柔的中文造詣,真的……很爛。
「感動嗎?」霍西雍賊笑。
「我只是不希望她隨便跟別人用手機傳東西。」夠了,他不想再隱藏對赫柔的在乎,為自己的面子逞強。「言歸正傳,大MAN聘雇你的用意,就是把我拖到荒山野嶺去槍斃?」
「先說說你若幫我操作藝術投資,打算怎麼解決資金不足的問題。」
顯然,戈寧若不回應他,關於大MAN的事他一個字也不會跟戈寧囉唆。
「我替你募集資金。」哎,身負槍傷,還得一面抽痛一面做生意。「既可彌補資金的不足,又可以分散風險。不過你就無法個別擁有買入的藝術品,因為那是所有投資人的共有資產。」
「我不需要看到畫。」但絕對要看到錢。「我怎麼知道你這集資人不會卷款潛逃?」
「我的公司有設立托管賬戶,存入你所投資的相對應金額。我若惡性倒閉了你一百萬美金,托管賬戶就會拿出我的一百萬來賠償你。」可以了嗎?
「大MAN手上的那批貨,到底值多少?」
「不值錢。因為赫柔截走的那整批東西,全是贗品。」
霍西雍眼角一抽,煞氣四射。「所以你是為了一堆假貨在賣命奔波,甚至挨子彈?」當他是三歲小孩嗎?
「通常在我買進一件作品之前,我就已經差不多知道它轉售後的利潤多少,也很清楚我的買家落點。」而不是不知將來要賣給誰、會賣多少錢。「所以我會有一些試探動作,拋出幾個風向球。」
「大MAN叫赫柔截走的,就是你試探用的風向球?」
「比較外行的理解,是這樣沒錯。」
霍西雍啼笑皆非,一點都不覺得事情有這麼單純。
「請問你這位內行人,可以用我這外行人也能懂的語言解釋一下嗎?」好讓他確認自己沒有站錯邊。
「張大干很喜歡清初石濤的作品,他也仿過石濤的作品,甚至很頑皮地拿假石濤換到了真石濤,傳為趣聞。誇張的是,拍賣會場上,他畫的假石濤價格竟比真石濤還高。」藝術品全然不同於金融商品,買家賣家都有無法預測的後勢。「赫柔截走的雖然是仿冒品,但那些都是絕對不能流出市面的東西。」
「來歷有問題?」
「對,所以只能以私人中介的方式交易。那些作品的持有人不展示真品,有意收購的特定買家,只能先透過贗品來看。」若買家不識貨,賣家何必亮貨?
「我想,就算我再外行,也不會智商低到相信會有用假貨交易真貨的事。」
「萬一對方想賣的不只是畫,也同時企圖展示自己握有的仿畫人才呢?」
霍西雍挑挑眉,好像被說服了,又好像不買帳。
「我換個方式來說吧。」與外行人交易,真的很累。「張大干除了仿石濤,他也臨摹過許多古畫,相當精采。那些原畫我們早已看不見了,只能透過張大千的作品來體會、欣賞。問題是,他怎麼會臨摹到那些市面上看不到的珍寶?他又是對著什麼東西來臨摹?」
「真品?」霍西雍挑眉。「所以他臨摹的東西,代表了真品就在他那裡?」
「可能,但也不一定。他臨摹了一大堆敦煌壁畫,可是原始壁畫仍在敦煌,不在他那裡。」他怡然莞爾,心情很好。不知為何,一直想到早已回天國去的愛犬,彷彿它還在他身邊。「不過赫柔截走的那批贗品之所以這麼重要,就是因為持有人在藉此表示:真品在我這裡。」
「怪不得你拚了老命要把它追回來。」
「那批貨引來的豺狼虎豹可不好惹。」
「不,真正不好惹的是持有人。」
「因為你的失誤,會暴露出石先生持有真品的秘密。」嗯哼?
戈寧慨然,大MAN竟笨到連石先生的名字都洩漏給霍西雍。
「這件事你跟他們去攪和就行,何必把赫柔牽扯進來?」害他狙擊高戈寧時,被她這個礙手礙腳的牛皮糖擋路,差點射偏打入他的大動脈,屆時就只能大家說拜拜。
「我必須把她拉到身邊來才行,不然她會有危險。」拿自己當她的擋箭牌。「持有人不會對我動手,因為還要用我去交涉,但我以外的所有相關環節,他都清理乾淨了。」
「怎麼說?」霍西雍雙瞳驟然犀銳。
戈寧看了看他的神情,淡淡一笑。「正如你現在所料,我在羅馬接觸到的每個秘密據點,全被清理乾淨了。所以我說,真正不好惹的,是持有人。」
「怎麼確定是石先生清理的,而不是你們自己人清理的?」免得消息走漏。
「我們只是生意人,頂多銷毀與各據點相連結的數據,切割清楚,在法律上站得住腳。但持有人的作法有點超出我們的認知,他解決中間環節的方式,就是徹底的清理:你在地球上再也見不到那些中間人。」
既然要封鎖住那批貨的行蹤,就全面封鎖。
「我大概知道了石先生當初為何不找大MAN,改找你經手。」
「因為專業?」
「能經手這些的專業人士多得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石先生看中你的,應該是別的因素。好比說,我們已經敞開來談了這麼多,但你從來沒宣稱過那位持有人就是石先生。」
總是技巧性閃避掉霍西雍設的陷阱。
第9章(2)
「像你這樣精明的人,為何會笨到拖著赫柔這個大油瓶奔波?你是沒空還是沒能力讓她搞清楚狀況的嚴重性?」
「我知道情勢很危險,但我不需要拿這情勢的危險去嚇她,照樣也可以把事情處理好。」
「噢,看得出來。」霍西雍睨著戈寧的傷勢譏誚。「你不想讓事實嚇到她,事實上,大MAN可沒想嚇唬你。」
「是啊。」戈寧冷哼,稍稍移動一下自己時被右肩痛到齜牙咧嘴。「他竟然笨到想幹掉我。」
「因為你是唯一識破東西在他那裡的人。」霍西雍將蘋果核一拋,劃越整個房間的對角線,準準落入角落垃圾桶內,籃內空心。「大MAN早布好所有的線,讓矛頭全指向赫柔,要找貨就去找她,由她去背這個黑鍋。你卻沒事跳出來,英雄救美嗎?」
「這不在我們的交易範圍。」生意外的私人議題,少囉唆。
「我到現在都還不確定大MAN是不是真的有貨,但我大概知道他這只狡兔的幾個窟窿。」
霍西雍劈哩啪啦講了一大串,也不管人家有沒有聽清楚,來不來得及記住,招供得毫無誠意。
房間外的遠處,一陣低柔女聲呼喚霍西雍,他立刻中斷,溫柔響應。
「你好好休息。」拜。
「赫柔呢?」戈寧不悅地對著他的背影質問。
他在門外回頭,怪皺眉心訕笑,朝床上戈寧躺臥的被褥一揚下巴,輕蔑走人。
什麼意思?
戈寧霍然掀開自己身上被褥,愣愣望著蜷在他身側趴著睡昏的人類。怪不得,他會一直想到自己養過的那條大笨狗。哪有女人會在他身旁這樣睡的?她都不怕悶死嗎?
他敗給她了,全然癱回枕頭上,無奈傻笑。
蜜糖色的大笨狗,總是這樣,躡手躡腳地鑽進他被窩裡,心滿意足的呼呼大睡。等他清早醒來發現身畔有不速之客時,它會立刻撲上,熱情地舔洗他的臉,開心地膩著他。
甜蜜的回憶,令他感慨。曾幾何時,他再也不讓這種親匿感進入他的生命裡。因為太傷了,他已沒有時間再去片片拾回破碎的自己。
怕再受傷,所以乾脆不再去建立關係。他卻忘了,除了受傷之外,絕大部分都是美好的甜蜜。
驀然回神,他才想起,赫柔是人類啊,怎會跟他的愛犬相提並論?
一聲小噴嚏,赫柔在掀開的被角昏茫轉醒,不知今夕何夕、此時此地,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地一驚,快快撐起身子。
「戈寧!」
「嗨。」他虛脫一笑。
「你醒來了!你終於醒來了!」她整個人飛撲上去,抱著他的頸項激切大叫,將他深深壓陷在床,完全忘記他傷肢的存在。
戈寧竭力眨眼勻息,終於明白小小槍傷,為何會痛得那麼厲害——顯然是別有外力加劇了傷勢的嚴重性。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
她急急捧著他的臉猛親,像要一口氣撈回本似的,吻個不停。她喜歡他的唇、喜歡他的胡碴、喜歡他好看到不行的臉龐、喜歡他完美的鼻樑、喜歡他俊秀的額頭、喜歡他的左眼、也喜歡他的右眼、喜歡他的長長睫毛、也喜歡他的濃密眉毛、喜歡他的鬢邊、喜歡他的耳朵、喜歡他耳殼的奇妙構造、喜歡他下顎的優美曲線、最喜歡的還是他性感的雙唇、他的舌頭、他的牙齒、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的呼吸、他的無奈、他的投降、他的順從、他的任由擺佈、他的逐漸神往、他的陶醉、他的陷溺、他升高的體溫、他改變了的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