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蘭京
「好、好吧,我跟你去。」只要一有縫隙,她還是能脫身。「可是這種場面,我們怎麼走?我可不想裝病裝昏,難看得要命。」
「那我來製造我們目前急需獨處的狀況,如何?」
他的額叩在她的額前,沙啞呢噥,原本環在她後腰的巨掌,也已撫往她臀上,並未逾矩,但意圖明顯,嚇得她魂飛魄散。
大MAN到底派了個什麼傢伙出馬逮她?
「好好好,我跟你走!」快點快點,別再逗留。
她比他還急似的,抓著他的衣袖就把人拖往大門方向逃逸。她滿腦子只顧著想白馬王子,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和扯謊的後果。現在大MAN派的人讓她想起來了,她有比留下來瞎等更緊迫的危機,得火速處理。
「赫柔,別這麼猴急呀。」男子怡然揶揄,任她拖著走。
「快點!我不想讓人看到——」
「看到你和男人公然慾火焚身、得趕緊找地方宣洩的模樣?」
她猛然止步,用力回首,就看見她右後側的這句寒吟來自何處——高戈寧板著冷峻的俊臉,一身正式禮服,卻像要拔劍刺透對方似地巍然佇立,肅殺逼人。
赫柔整顆心臟頓時僵硬,呆怔原地,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也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回應。
她最渴望見到的人就在眼前,卻在她千等萬等之下,讓他目睹了她最不想給他看見的狀態。
事情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但他的神情尖刻顯示,他已認定了事實就是那樣,無可狡辯。
「戈寧,我可以跟你解釋——」
他還以狠睇,要她閉嘴。剎那間,幾乎逼出了她的淚。
「赫柔,你要去哪?」從另一側人群中碎步奔來的婉兒姊姊喘道。「我老遠看見你正……」
驀地,婉兒姊姊愣住腳步,傻望赫柔、那男子、及戈寧。所有的糾紛,結於一團;所有的視線,集於她一身。她想澄清,卻給不出答案。
他來了,一切卻也完了。
第6章()
一行四人,自土耳其飛往西班牙的途中,婉兒姊姊彷彿置身天堂,在美男與猛男的環伺之下,不得不(強迫大家讓她)與他們同行。
赫柔妹妹也很乖,傻傻「呃」了好一陣子,就當作是ok的意思吧,呵呵呵。
比起美男,婉兒姊姊比較喜歡猛男,沿途使勁攀談。
「你說你的名字叫……」
「霍西雍。」
婉兒姊姊反覆念著,認真回想著。「這是你的中文名嗎?還是外文名?」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印象十分模糊。
霍西雍笑而不答,將商務艙小點心塞了滿口,怡然咀嚼。而前方並列的位子上,也有個人在開心狂吃;不是忙著吃,就是忙著叫空服員再送吃的來。
高戈寧捺著性子,不對身旁小饑民的扒糧行徑發表任何意見。但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且絕大部分是肇因於赫柔的心情太好。
好到令他想發火。
先前在珠寶晚宴中,她被他逮到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時,明明錯愕驚慌了一下子。不過,也真的就只有那短短的一下子。隨即,她一直朝他笑得像個醉鬼,莫名其妙,直到他要憤然離席,她才趕緊抓著他手臂不放,急急耳語——
「這是大MAN派來抓我的打手。」魚兒上鉤?。
他當場閉目吐息,咬牙沉澱情緒。公事公辦,私人恩怨,以後再談。但他無法理解,她怎麼一點該有的羞愧、辯解、委屈、懊惱等等正常反應都沒有?她憑什麼high成這樣?憑什麼把他刻意誘來了還歡歡喜喜地紅杏出牆給他看?
這個年紀的女生究竟都在想什麼?
「服務生,請幫我再拿——」
「別再吃了。」
戈寧冷道,看都不屑再看一眼地望著冰涼窗外的高空。赫柔一怔,立即收斂起伸臂嬌喊的囂張,改而賊頭賊腦,縮肩擺指地偷偷召喚空服員,低調行事。
「你是故意的嗎?」戈寧轉頭睥睨。
小人兒馬上一臉認錯相,把手指朝反方向擺擺,要上前的空服員撤退。
她很有誠意地垂頭懺悔——如果不是被他幾度狠眼逮到她賊賊調眼偷瞄他的德行,他真的幾乎要相信她的悔過。
他不是很喜歡自己這種太過情緒化的狀態。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該給我一個交代?」
美眸在眼眶裡溜轉。「大MAN派來的這個霍西雍嗎?我也不認識他。」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生辰八字嗎?我不能隨便給你。」萬一他想對她怎麼樣還得了。
他瞪她,一言不發。
「好吧,那我們就來談談我為什麼從你家落跑的事。」哎,好無趣的男人。不在氣頭上的他,明明很可愛的說。「那時的狀況太危險了,我不走不行。」
「什麼狀況?」他那時既沒拿槍,也沒要強行押她上床。
「你真的很鈍耶。」
他簡直不想再跟這女的談下去。詭異的是,他竟然一面極度不爽,一面繼續跟她耗,並沒有想要脫身的意思。
「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的假戲又接回原來的軌道?」這點倒是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我承認我的中途落跑,有點不負責任——」
「有點?」
「好啦,那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不負責任。」滿意了吧?「所以呃、呃……你看,你害我忘記要講什麼了!」
「我們演的假戲是怎麼接回了原來的軌道?」
「對!」就是這個。「我本來並沒有要跑回台北的意思,可是這個意外的壯舉,反而使我們扮演的熱戀情侶更加逼真。」
「何以見得?」
「因為你跟公司請假。」
「這並不代表我是為你而請。」他要收的爛攤子有一籮筐。
「可是你現在坐在誰身旁?」
他想反擊,卻突然當機。
「也許這對你來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對很多人來說,這非常的有意思。意思就是:你真的對我有意思。例如:大MAN。與其說大MAN是因為看了你瞎掰的部落格才上鉤,不如說,那只能引起他的注意。我的方法,卻引起他的行動。」
「你有過什麼方法?」全是瞎貓碰上死老鼠,新手的好運。
「我方法可多了,只是施展得很隱密。」不容易被人發現。
他輕噱,轉望窗外白雲。「你若說是你假戲真做,還比較有說服力。」
「是嗎?你也這麼認為?」
她又在樂什麼?
「那就當我確實是假戲真做吧。」她以開心回報他的怪瞪。「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怎樣很投入地假戲真做?」
「你有什麼建議?」他疲憊地挑眉,顯然她早有底案。
「我們可以吃同一份餐點,喝同一杯飲料,穿同一種款式的衣服,戴同一種廠牌的手錶,用同樣的手機,講同樣的話——」
「什麼同樣的話?」
「你有沒有喜歡我?」
他再次當機,被她突如其來的怪招怔住。
「有沒有嘛,有沒有?」她興奮地殷殷期待,像個孩子好奇著聖誕禮物。
一時之間,他迷惘了。
他為什麼一直處於莫名的不滿情緒中?因為得知她與大MAN有曖昧的消息?因為目擊她在伊斯坦堡度假時太刻意的招蜂引蝶?因為看到她和霍西雍在派對上的卿卿我我?因為查到這之外她還有個談婚論嫁的男友小路?因為探出了她在學校的赫赫花名?
他究竟在氣什麼?這有什麼值得在意?
「你有沒有喜歡我?」
甜甜的笑靨,甜甜的撒嬌,甜甜的冰淇淋,甜甜的回憶。驀地,他好笑起來;好笑於自己的莫名其妙,好笑於情勢的無法預期,好笑於她的毫無章法、隨時失序脫軌,好笑於這麼直接的傻氣質詢。
「你有沒有喜歡我嘛?」快說呀。
他不回答她,只探手到她長髮內的後頸,揉著細嫩的肌膚,傾身吻上她的唇,反覆吻著,不斷地吻著,纏綿不休地吻著,拿她沒轍地吻著,終於卸下憂慮地吻著,愛不釋手地吻著,暫且不跟她計較地吻著,從容悠閒地吻著,好久不見地吻著,縱容地寵溺地吻著,忘掉一切煩惱地吻著,旁若無人地吻著,任她予取予求地吻著,公主王子童話故事般地吻著,連綿到世界盡頭地吻著。
何必再氣?何必再怨?何必再急?何必再忍?
這甜甜的唇,甜甜的吻,甜甜的纏膩,輕輕巧巧地就凌駕了一切。
他們相吻,隨時相吻,隨處相吻。
在等待入境的路上走著走著,他倆就不自覺地相吻。談話的時候說著說著,他倆就不自覺地相吻。西班牙絢麗風景看著看著,他倆看到了彼此就不自覺地相吻。聊天之前相吻,聊天之間相吻,聊天之後相吻,動身之前相吻,動身之際相吻,不再移動將要安頓時相吻。四目不經意交接時相吻,兩人之中有一人忘了矚目另一人時,必須相吻。兩人正各忙各的,沒空顧及彼此時,更要相吻。
不需吻得很濃,不需吻得很色,不需吻得很久,更不可以吻得很敷衍。必須要吻得很甜,吻得很真,吻得很香,吻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