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蘭京
他一直跟一個不是愛咪的女孩同行?怎麼會有這種事?他被騙了?
「你現在知道情況有多糟了嗎?」知道他為什麼氣到跳腳了嗎?
戈寧整個人一片空白,呆呆杵著,無言以對。
她……是刻意在機上忙著編織首飾,以營造不眠不休的狀況?等他開始處理秘密交易時,就以昏睡作為掩護,靜靜竊取……
「你帶她前往接洽的每一個聯絡點,現在統統曝光,你秘密托運的貨也全被人領走了。」媽的,只顧內憂,忘了外患。「這些聯絡點都可以重建,問題是,這批貨我們丟不起。我們會因此丟了信用、丟了客戶、丟了好不容易打通的管道。現在怎麼辦?只能僱人把這批貨一件件找回來嗎?」
「先生,如果你電話講完了的話——」
「戈寧,我不是怪你,而是搞不懂你怎麼這麼快就被人盯上。」拜託,能不能想辦法把貨再截回來?
他逐漸森寒,無視身後的人不斷的聒噪詢問。
「那個女的是誰?」
「目前只能斷定她是這領域的狙擊手。」
突襲他人案件,攔截獲利的傢伙。
戈寧這方的話筒,被冷冷掛上,不再溝通。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想談。他只想——
他這一沉默回身,差點撞上在他背後一直急等的青年。
「你總算講完了,先生。」爽朗的青年如釋重負。「你再不掛上電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戈寧不發一語,凝眉盯視的眼神也不甚友善,直到那青年欣然將手上的東西交給他,他才愕然鬆懈了敵意。
「有位小姐要我將這個交給你,以及轉告你一句:晚安。」
戈寧失神望著自己手上快融化的豐厚冰淇淋甜筒,粉紅的草莓色及澄黃的菠蘿色之上,覆載著飽滿而濃郁的雪白鮮奶油。像雲朵,飄飄然。
所有的心機、巧計、爾虞我詐,最後竟化為一團甜蜜,輕柔可愛。
晚安。
第2章()
「你截到高戈寧手上的貨?!」電話那頭的女子驚呼。「就在今天進來的那批貨櫃裡?」
「我沒有讓它直接進來。我嗯……有在中途讓它們轉一轉。」變更名目,四處飄泊一下,清洗它們的前塵過往。「這批貨還是來得太遲了嗎?」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天哪,真的到手了?「赫柔,這件事你還告訴過誰?中間有哪些部門的人經手過?」
「都沒有。大MAN交代了,別讓體制內的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否則就不給我吃紅。」只有陽春酬勞可拿。
那個賤骨頭!「他居然這樣跟你說?你知不知道裡面的東西值多少?」
「不知道,可是我肚子好痛……」嗚,瀉到她快半身不遂了。
「你又在亂吃東西!」看到飼料就往嘴巴塞,從不知保存日期是個什麼東西。「喂,你該不會是在馬桶上回我電話吧?」
「我有沖水……」外加高級廁所芳香劑。
「等你拉完再打給我!」吼!不對,現在不是跟她發飆的時候。「赫柔,這批貨的事暫時到此為止,我會把酬勞匯進你的賬戶,分紅的部分你自己再跟大MAN喬。但是你這段期間,必須消失一陣子。」
「我本來就打算賺夠這一票,去南洋小島退休養老。可是……」
「小姑娘,你顯然沒聽懂我到底在講什麼。」好吧,先不管這些了。「可是什麼?」
「可是一來是地球暖化速度太快,我的南洋小島恐怕再過幾年就會沉到海裡,二來是有新案子進來了,指名要我護駕。」
「你的案子都是我在經手,我怎麼不知道有什麼指名的新案子找上門來?」
「啊我不知道啦……」她都已經傷到大腸了,還拿這些有的沒的來傷她大腦幹嘛?「這種事你們自己去喬,我只管辦事拿錢。」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大家都愛死你了。」
大家哪時很愛她了?
「你就繼續保持這樣,不必想太多。新案子的事,我會去處理,價格不夠好就不用談。」
「但對方已經先付我一半酬勞。」她老實報價,嚇得電話那頭驚聲尖叫。
「WHAAAAAAAT?!他們直接把這筆款子匯給你?」干,那她這個中間人還能抽什麼成?而且這麼肥的一筆款項,就這樣交給赫柔這個腦殘天王?
「沒啦,他們才沒匯款給我。」
呼,好險……
「他們是直接付我現金。」
頓時,天崩地裂。付現?這麼一大筆錢錢錢錢錢錢……
「不過我才抽一張出去吃個飯,就瀉到掛。」真衰。
「赫柔,我覺得你這樣直接接案不太好。雖然對方付款很乾脆,對你卻沒多大保障。」她冷峻地展現專業架式。「對方是什麼來歷,你清楚嗎?」
「清楚啊。」人家有留名片,花錢還可以報公帳,耶。
「我是說,你要護駕的對象。萬一是黑道分子或美國總統呢?」
「我要護的是個小男生。」有附照片,帥到爆。「萬一他因此迷上我,順便來段姊弟戀也不錯。」
啊啊啊……熱淚盈眶。拜託赫柔娘娘,留點銀子給其它小老百姓花吧。「赫柔,我還是覺得這件案子不妥。而且你現在得盡快銷聲匿跡,等這批攔截貨件的風聲平息,再出來賺你的老年津貼也不遲。」
「你是見不得我錢賺太多還是怎樣?」小姑娘脾氣再好,也有些不爽了。
「我是幫你顧好安全範圍。好比說,在萬丈懸崖邊灑出去的錢,我絕對會抓住你,不准你飛身跳下去搶那沒幾張的鈔票。」
「這位大嬸,你想太多了。」
「這位死小孩,叫我姊姊。還有,把人家留給你的那張名片立刻傳到我這兒來。另外,別忘了回你同學電話,別忘了下個禮拜六你爸生日,別忘了寄幾張你人在紐約的合成照給你媽——」
「好煩喔,這些事照例找工讀小弟代勞不就得了?」
「抱歉,工讀小弟已經轉換跑道,前往新加坡進入航天科技產業,追尋自我去也。」真是痛失英才。「所以,這段空窗期,自己的雜務自己顧,不要露馬腳就行。」
「我哪有那個時間啊……」噢,大腸絞痛……
「你別私下亂接案子就不會沒時間弄。」哼哼,瀉吧瀉吧,這叫天譴。「等你腸胃清空、人還活著的話,再打電話給我。」
通訊中斷,放任赫柔自生自滅。
嗚……小人兒縮在馬桶上,淒風慘雨。開敞的浴室門外,是她先前衝進來上廁所時不小心踢翻的背包,散落滿地凌亂的巨額鈔票。誰來幫她收拾呢?
還是匯款的方式比較好……
天長地久有時盡,她瀉到幾乎快絕期,症狀才逐漸平靜。隨即又花容失色地鬼哭神號起來,發現了更可怕的慘劇——
廁所沒有衛生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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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午後,艷陽高照,天空卻是一片灰,彷彿湛藍碧空拉攏了一層巨大的簾;天似乎是明的,卻像即將風雲變色般地陰霾。
「喂?你在哪裡?」
一身樸實裝束的女孩,在出租車內不安眺望漫長的壅塞車陣。「我人在南京東路上。」
「你回台北了?那就一起出來吃個飯。」
「恐怕不太方便。」清湯掛面妹妹頭,劉海下的銅鈴大眼看來分外呆滯,卻又機靈地不多解釋,自己是身處上海的南京東路上。「我和人有約,不知會忙到什麼時候。」
「你這無業遊民還有什麼好忙的?」
「忙著打零工啊。你找我幹嘛?」
「我論文過了。」
「恭喜你啊。」赫柔笑得可酸了。「等我這陣子忙完,我請你吃飯。」
「謝謝,不必。」這場飯局光用聽的就覺得毛骨悚然。
「對了,大書獃,你對東方文物熟不熟?」
「我的東方文物常識,只到台北故宮有顆白菜、有塊豬肉的等級。」
「嗯……」聽起來,台北故宮好像一家小餐館。
「我不需要知道我沒興趣的東西,但我知道相關訊息可以去問哪些人。」
「那我待會傳一份東西給你。」遙望前方,車陣綿延。「你幫我查一下——」
話還沒說完,她右手邊的車門就被人自外頭打開。搞什麼啊?看不見這台出租車裡有人嗎?
她才嘟囔到一半,一件大風衣就將她從頭蓋住,整個人捲出車外,拋往逆向車道的另一台車內,迅速駛離。原本載著赫柔的出租車司機回頭傻眼,望著莫名敞開的後車門,以及空蕩蕩的後座,和座椅上遺落的手機——
「喂?赫柔,你要我查什麼?喂喂喂?」
風衣裡被蒙頭纏裹住的小人兒,嚇得魂飛魄散。這是怎麼回事?光天化日之下,她就這樣被綁架了?怎麼可能?
她沿途又踢又踹,努力在風衣外綁住她口鼻的布條下鳴聲抗議。風衣外一圈又一圈加上的捆綁布條,把她裹得像條毛毛蟲,飛馳載往不遠之處:對岸的浦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