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煓梓
蒲硯卿還搞不清狀況,就被花橙藜往回拉,害他得像螃蟹走路一樣橫著走,連續踉蹌了好幾步身體才轉正。
這女人,根本忘了他是病人……
蒲硯卿本想提醒花橙藜,莫忘了他還有脈管炎,但男性的自尊這個時候抬頭,讓他怎麼都說不出口,只好忍著痛。
「廖掌櫃,我又帶客人來了。」花橙藜顯然已是識途老馬,而從店掌櫃的反應來看,她也大受歡迎。
「好久不見你了,花二小姐。」店掌櫃連忙跟她打招呼。「我還以為你又出門採藥去了,正愁見不著你呢!」
「沒的事兒。」花橙藜笑得香甜。「我要過一陣子才會再去採藥,目前會留在鎮上全心照料這位公子。」
「原來如此。」店掌櫃點點頭,一邊轉向蒲硯卿。
「這位公子,您打哪兒來?」他順手把店裡最好的幾疋布統統拿出來讓蒲硯卿挑選,一邊探他的底細。
「順天府。」蒲硯卿自幼就是由家料理一切,不要說他沒挑過布,就是連杯茶都是僕人泡好端給他喝,現在要他自個兒做選擇,一時之間還真挑不出來呢!
「又是京城人氏!」店掌櫃一雙眼睛意有所指地看著花橙藜,引發蒲硯卿好奇。
「掌櫃,我是京城人氏有什麼不對?」為什麼大夥兒都這麼看他?
「沒有不對,只是覺得花家姊妹跟京城的人特別有緣,感覺有趣而已。」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鎮上的人這麼說,蒲硯卿轉頭無聲問花橙藜,但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打算解釋,他只能自個兒猜了。
「你懂得怎麼挑布嗎?」花橙藜有種預感,店掌櫃接下來會問蒲硯卿有什麼毛病,果然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店掌櫃的就問了。
「這位公子,您有什麼毛病?病情嚴重嗎?」
這幾乎已經成了羅新鎮的慣例,只要回春堂一住進新病患,就會勾起大夥兒的興趣,接下來問個不停。
「呃,我——」蒲硯卿生平頭一遭被人當面詢問身體狀況,只能無助地看著花橙藜不知所措。
「他全身上下都是毛病。」花橙藜據實以告,結果引來店掌櫃大笑,以為她在開玩笑。
「哈哈哈……」真愛說笑。「花二小姐,你說話永遠這麼有趣,難怪鎮上的人都愛跟你聊天。」
店掌櫃壓根兒不信蒲硯卿的身體有這麼糟,他們接下來遇見的小鎮居民也都不相信,反應和布莊的廖掌櫃一模一樣,搞到最後,蒲硯卿也開始認為自己的身體不錯,但其實他現在小腿就痛得半死,卻還得在鎮民面前佯裝堅強。
累斃……
「恭喜你,竟然沒有人肯相信你全身都是病。」好不容易應付完所有好奇的鎮民,他們兩人終於能喘口氣,到茶棚喝口涼茶。
「還說呢!」他都快丟臉死了。「你們這個鎮上的居民真奇怪,說話一個比一個直接,我都快招架不住。」
「我看你應付得很好呀,大夥兒都很喜歡你呢!」只要一直臉紅和結巴,就能引起婆婆媽媽的疼愛與不捨,厲害。
「才沒有這回事。」蒲硯卿咕噥。「那是因為大家都太單純了,我根本不需要刻意應付,大家就很親切……」
「所以我才會這麼喜愛羅新鎮呀!」不必他多加解釋,花橙藜也知道羅新鎮的鎮民有多可愛,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座可以跟它媲美的小鎮。
花橙藜對故鄉的感情全寫在臉上,這對蒲硯卿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感受,畢竟他對京城的印象只有華屋與高牆,京城是很熱鬧、很繁榮沒有錯,但就是缺少一種能打動人心的感覺,至少就打動不了他的心。
「我猜你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羅新鎮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曉得怎麼搞的產生一股失落感,好似他心底的某種希望注定要落空。
「對,我不會離開。」她肯定答道。「我要一輩子留在回春堂,鑽研醫術。」
果然。
「真羨慕你有人生目標。」她對醫學的熱愛,連瞎子都看得出來,任何喜歡她的男人,第一關就會被她對醫學的熱情打敗。
「你也可以訂定人生目標啊!」她鼓勵他。
「我?」蒲硯卿愣住。「就像你說的,我全身上下都是病,什麼時候要離開人世都說不一定,還訂什麼人生目標?」還是算了吧……
「你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第一個目標就是把身體養好,等這個目標達成以後,再換下一個目標。」她不認為他的身體有那麼糟,雖然毛病多多,但還不至於死人,不需要過於悲觀。
「花、花橙……」
「叫我橙藜就好了。」她笑得好美。「我會在你身邊陪你,幫忙你調養身體,你真的不必擔心。」
蒲硯卿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彷彿看見她的頭上浮現一個金色的光圈——儼然就是天使。
他很感動,真的很感動,從來就沒有人如此鼓勵他,帶給他人生希望……
「所以,答應我,咱們一起努力好嗎?」
天使不僅笑容美,猛然包覆住他大手的柔荑更是令人臉紅心跳,他只能點頭再點頭,數不清第幾次失了魂。
「太好了!我已經幫你擬妥一套調養身體的計劃,明兒個就開始實施。」花橙藜照例一得到滿意答案就立刻放開他的手,蒲硯卿倏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又上當。
這個女人……對她真的一點兒都大意不得,他要被騙幾次才學得會教訓?
第4章()
天才剛亮,窗外仍是灰蒙一片,就連公雞都還沒有拉開嗓門大聲啼叫,就聽見花橙藜輕柔的嗓音。
「蒲公子,起床了,咱們該出發了。」
蒲硯卿還在夢周公,門外不期然傳來花橙藜的呼喚聲,以為自己在作夢,抱緊棉被往床鋪內側一滾,繼續睡他的大頭覺。[熱@書X吧#獨%家&制*作]
「蒲公子,別睡了,該起床了。」叩叩叩!
這下子連敲門聲都有,這個夢越作越真實,這也太扯了。
白天一整天想她,以為閉上眼睛以後自己就會正常點兒,沒想到她竟然連他的夢境也不放過,難不成她是鬼嗎?一直糾纏著他的思緒。
「蒲公子。」叩叩叩!
拜託,放過他吧!他昨兒個被她耍了一整天,已經夠羞愧了,她還要怎麼樣——
蒲硯卿氣憤地睜開眼睛,本以為這麼做敲門聲就會消失,誰料到會越敲越大聲。
叩叩叩!
「蒲公子。」
……
他不是在作夢,花橙藜真的在敲門,在這天還灰濛濛一片的卯時,他真是敗給她了。
「來了!」蒲硯卿翻開棉被下床,隨便披了一件袍子前去開門,他壓根兒還沒醒,仍是睡眼惺忪。
「早啊!蒲公子,昨兒個晚上睡得好嗎?」花橙藜一大早就笑容可掬,縱使他有天大的脾氣都不曉得怎麼發,況且他根本一點也不生氣。
「早。」他邊打哈欠邊跟她打招呼,瞧見她嘴角濃濃的笑意,才發現自己太失禮了,他至少該把外表打理好再來開門。
「咳咳!」他用乾咳掩飾他的失態,「你這麼早起床做什麼,幹麼不多睡一會兒?」就連僕人也不會這麼早起床,可她看起來卻已經下床忙碌了一陣子。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呀!」她露齒一笑。「早點起床,才能夠呼吸到新鮮空氣。」
「這兒的空氣很新鮮啊!」他早就注意到了。「無論是什麼時候,空氣中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像京城人多空氣也髒,有時候出門還會被馬匹踢起的灰塵嗆到。
「那是因為羅新鎮四面都是山的緣故。」花橙藜解釋。「但是後山那邊的空氣更清新,咱們得趁山嵐還沒散掉前,上山練習深呼吸,這對鍛煉你的肺很有幫助。」
「鍛煉我的肺?」肺就是肺,還可以鍛煉的?
「你不是常常會作夢?」
蒲硯卿點頭。
「那就是虛火擾頭,魂是肝的神明,魄是肺的神明,肝魂和理智有關,肺魄和本能相關,多夢是魂魄飛揚之兆,所以你必須鍛煉你的肺,改善多夢的狀況。」
她說了一大串和醫學相關的行話,在這有如繞口令一連串的魂啊魄啊肝啊肺啊的,他只聽懂一句話,那就是他的肺不夠堅強,得鍛煉。
「現在去嗎?」他瞧瞧窗外的天色,有種說不出的挫折感,在京城的家中,他非到已時不會起床,甚至有時還會拖到午時,全看他的心情。
「現在就得去。」花橙藜點頭。「我還怕山嵐已經所剩無幾,不過後山有座湖,有足夠的水氣,應該還不會這麼快散掉。」
她連湖對山嵐的影響都算進去,看來他是在劫難逃,非去不可。
半個時辰後,他們已經在後山的湖力,練習深呼吸。
「閉上眼睛,用鼻子吸氣,盡量把腹部吸到飽滿,然後憋住氣,從牙齒間發出嘶的聲音,再慢慢吐氣。」
花橙藜把深呼吸的秘訣傳授給蒲硯卿,他照著做,還沒吸到氣就先嗆到,差點沒有咳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