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只嫁大富翁

第22頁 文 / 汪晴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歌聲婉約動聽,神聖優美的曲調包圍住他,洗滌他的身心,他漸漸感到溫暖。

    佇立在他眼前,朝他伸出手的少女發出聖潔的光芒,宛如天使般純淨美好,然而少女的表情卻哀傷不已,淚流滿面不止……

    俞東彥赫然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以為不曾再出現的惡夢,偏偏選在今夜來訪。

    雖然事隔多年,他仍忘不掉那個夢魘。一個十二歲的男孩遇到那種獸行,要徹底遺忘比天方夜譚還難。

    他知道這個惡夢會伴隨他一生,已經深深烙印在他身上的屈辱,如何也不可能清洗掉!

    當年他只有十二歲,父親生意失敗,母親欠下巨額賭債,走投無路下,雙親竟滅絕人性地將他賣給一所俱樂部,然後兩人一走了之,從此再沒在他眼前出現過。

    被帶走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全毀了,他已記不得自己服侍過多少女人,甚至是男人,為了取悅別人如何卑躬屈膝,他學會的事情又豈止是了得的床上功夫,還有如何捨棄人格尊嚴。

    而最可悲、最教他飲恨終生的,是他已喪失了男人的天賦,他不能生育!

    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煩,在他不知情下,俱樂部擅自替他動了絕育手術,他成了一個不健全的男人,永遠不能建立一個健康正常的家庭,他是個不能給女人幸福的男人。

    這樣的他,還憑什麼去擁有小靈?他不能毀了她的幸福,所以只能狠下心推開她、傷害她。

    這些磨滅不了的醜陋過去,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他絕不能讓小靈知道,不忍心讓她接觸他的黑暗,他不想讓她看不起,更不要她的同情憐憫,那會教他無地自容,不敢再直視她純真的眼瞳。

    他唯一可以辦到的,就是永遠成為她心目中的完美存在,即使讓她怨恨,他也不後悔。

    因為這是對她還有自己的一種救贖,把她從錯誤的愛中拯救出來,讓她代替當年沒被救助的自己,獲得幸福快樂的生活。對他來說,她的幸福就是最好的慰藉。

    當年鄒焯文也曾這樣問過他:「為什麼要收養她?」

    「我想救她。」俞東彥輕搖酒杯,實話實說。

    鄒焯文嗤之以鼻:「別告訴我,你突然間同情心氾濫。」

    於公於私,俞東彥都沒必要對他隱瞞,再說把酒談心的目的,正是找人傾訴心事,排解鬱悶。

    「小靈的叔叔嬸嬸所開的麵店經營不善,欠下一筆借貸無力償還,我無意中聽到他們在商量將侄女賣給夜總會。」俞東彥喝下烈酒,點燃一根煙,半瞇眼地吞雲吐霧。

    「如果是你,會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少女的人生被毀,卻只袖手旁觀?」

    「要我說真話嗎?」鄒焯文單手托著下巴,手上把玩著打火機。「我不會把責任攬上身。」

    「想不到你這麼冷血。」俞東彥挑眉啐罵。

    「天底下不幸的人太多,需要救助的人又不只她一個,而且幫人可以有很多種辦法,你這種『捨己救人』的方法,我可不敢苟同。」

    鄒焯文側頭睨著他,認為他的同情心也是有選擇性的,如果不是她的情況相當年的他雷同,他會這樣熱心嗎?

    「在我看來,你只是基於補償的心態,救助她的同時,也對自己釋懷。」

    俞東彥一愣,夾著煙蒂的手微顫,果然什麼心事都瞞不過焯文的法眼,他抿唇苦笑。「或許吧。」

    人情冷暖,正因為俞東彥是過來人,深受其害,所以最看不慣人口販賣。

    被至親出賣的切膚之痛,他比誰都能深刻體會,他不希望一個擁有甜美歌喉、能夠撫慰人心的純真少女承受這些痛苦。

    他實在不忍心,要他袖手旁觀,看著少女的人生被摧毀,他怎麼樣也辦不到,既然捨棄不了她,就只好出手相助。

    在她知道至親冷血無情的真面目前,把她救出來,不讓她美好的世界幻滅,不用知道人性的醜惡,才能展開新人生。

    俞東彥拉回飄遠的思緒,坐正身子,耙了耙微亂的髮絲。

    他伏在小靈書桌上睡了多久?天空吐白,漸亮漸明,不知小靈現在過得好嗎?

    兩天前的晚上,水靈二十三歲生日那天,方雅把小靈帶回家中,不久後打來告訴他,小靈正發燒昏迷,等醫生過來看她。

    那時他不顧一切衝出了門,然後又硬生生停住,最後頹然折返,很清楚他不能去看她,不然便要功虧一簣。

    他呆坐了一個晚上,沒合上眼,第二天得悉小靈還沒退燒,他終於按捺不住,前往探望她。

    俞東彥站在床前,看著昏睡的水靈臉容痛苦,不時發出嚶嚶夢囈,眼角總是噙著淚,偶爾還會撲簌簌落下,她陷入夢魘之中走不出來,也同時受到病魔的折騰。

    他好心痛,可以的話,真想替她受苦、代她受罪,他不住親吻她的眼,沒收她的淚,在她耳際輕喚她的名字,深深歎息,乞求她趕快好起來。

    彷彿回應他的擔憂,她的高溫終於降下,也不再痛苦的嚶嚀流淚,睡容明顯平靜許多,總算數他鬆一口氣,七上八下的心為之安定下來。

    趕在她張開眼、清醒過來錢,俞東彥依依不捨地走了,並叮囑方雅不能把他曾來過一事告訴小靈。

    俞東彥回到家裡已是午夜時分,他泡了一個澡,洗去一身疲憊,卻仍然掛心她而了無睡意,於是走往小靈的房間,一坐便坐到天亮。

    他回想起小靈搬來的那夜,他也是坐在這裡,靜聽她的歌聲,他伏在書桌上,把臉枕在她的小手中,感到無比溫暖舒服。

    那時他信誓旦旦要好好保護她,盡自己所能地疼愛她,想不到今天卻不得不親手推開她,惹她傷心難過。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命運由他主宰,人生也能改寫,所有污點骯髒全都能抹殺掉,他絕不會放手,他一定會緊緊捉牢深愛的人,說什麼都不放開。

    可惜他沒資格爭取,無法給予別人幸福,他——

    手機響起,俞東彥趕忙接聽,劈頭便問:「小靈她怎麼樣了?」

    「燒已經全退了,剛才醒過來,醫生替她檢查過,病情沒大礙,但精神還是不太好,她吃了藥後,現在又睡去了。」方雅仔細報告。

    「那就好。」俞東彥大掌支著額頭,真正放鬆下來後,整個人有氣無力。

    「老師,」方雅緊握話筒,不問個清楚,實在很難安心。「你真的要結婚嗎?」

    「嗯。」

    「我以為你喜歡的人是小靈。」她不勝感喟。

    他只能麻木不仁地重申:「我當然喜歡小靈,我一直視她如女兒般疼愛。」

    他為什麼還要睜眼說瞎話?就算方雅明知他說謊,卻沒立場與資格提出質疑。

    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他很快轉移焦點:「公司那邊,我已經替小靈請好假,這幾天的工作也全部取消掉,你叫她好好休息,不用擔心。」

    「是,晚點我想回公司一趟,重新安排小靈的工作行程。」方雅這兩天可忙翻了。

    她一邊照顧病人,一邊在家裡工作,詢問病況、送上關心的電話又響個不停,除了向客戶交代外,還要打發記者們。

    「好,那麼晚點我們在公司碰頭。」俞東彥走往小靈的床,倒頭便躺下去。

    「麻煩你照顧小靈。」

    「老師跟我客氣,不是顯得太生疏嗎?」方雅聽出他的倦意。

    「總之謝謝你,方雅。」俞東彥聲音帶點沙嘎。

    掛斷線,他把臉龐深埋進枕頭,太好了,小靈已經沒大礙,她一定要趕快好起來,他不忍再看到她躺在床上,被病魔折騰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虛弱模樣。

    沉重的眼皮再也張不開,他就在思念與悵然中入睡。

    第9章(2)

    臉色蒼白的水靈靠坐在床背,她的病已痊癒好幾天,但精神仍然很差,因為真正的重創在心裡,縫不合的傷口仍在淌血,痛得她每晚都想掉眼淚。

    還不到一個星期,水靈就消瘦很多,又老是不願下床,起初方雅還以為她太過疲倦,所以縱容她繼續休息,但漸漸發覺她的不對勁。

    雖然小靈不是個多話的人,但她的異常沉默教方雅起疑,在再三追問下,赫然發現她失聲了,難怪她一直不肯開口說話。

    這麼嚴重的事情,方雅本應第一時間通知俞東彥,但水靈卻拚命阻止,她無聲啜泣、苦苦哀求,甚至跪下來懇求她。方雅只好暫時作罷,先找醫生來替她診斷,再作決定。

    「醫生,她的情況如何?」醫生剛替水靈檢查完畢,方雅便迫不及待追問。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她會失聲?」

    「初步檢查,她的喉嚨及聲帶沒有受損,氣管和肺部都沒有明顯的細菌感染跡象,失聲的原因暫時不明。」

    醫生瞥一眼了無生氣的病人,她這種沒有鬥志的病人最為棘手。

    「不過以她的情況看來,我認為心理因素影響的可能性比較大,她可能受到刺激或嚴重打擊,導致她不願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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