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洛彤
聽他口中喚出親暱的稱呼,慕容姬有些得意。
他不是完全無動於衷。他只是壓下那些蠢動,為了某些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會是因為尊重她嗎?
自始自終,他總是苦口婆心的要她更愛自己一些,教她不該為了目的,而把自己當成籌碼,那些話一字一句浮上她的心頭,平緩了她的怒氣,露出數年來,難得真心而平靜的笑容。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好吧,你也別逃了。」慕容姬終於決定放他一馬。「今日『戰事』稍歇。」
「呃?」司徒定定的看著她,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累了。」慕容姬對他宣告。
「那回木屋去?」司徒覺得自己的思緒無法運轉,全都是因為她。
「偏、不。」慕容姬丟來簡單的兩個字,還不忘送他一個白眼,小手往他肩上一壓,再次靠了上去。
「姬兒。」司徒還想多說什麼。
「噓!我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她瞇上眼,存心就要賴上他。
她唯一的「武器」,就是這能魅惑人心的身軀,也只有這時候,她才能佔到一些上風。
本欲推開她、拉開距離的大掌,輕輕地在她身後放了下來,不至於無禮的環住她的肩,卻也捨不得離開她纖細的身軀太遠,黑眸揉進溫柔與懊惱。
糟了啊!司徒加澤,你不但沒有拉上她,只怕要與她一同下了地獄……
第5章()
熬過前幾天的不適應,慕容姬在調適心情之後,開始心平氣和的欣賞眼前的好山好水。
此地雲霄清絕,附近山道盤旋,澗溪流轉,層層綠蓊蓋地,古樹參天,氣候涼爽怡人,教她一顆總是煩躁的心,奇跡似的感覺到平靜。
一直以來,她眼裡只有毒郎君,每天總是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得到他的注意,讓另一個女人知難而退。但,今天她訝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些天沒想到毒郎君了。
直到今日,她立在這株「馬櫻丹」前,才想到使毒的他。
司徒說,這馬櫻丹似她,起初,她認為那是侮辱,但事後細細的想了想,她的確就與這馬櫻丹一般,容不得他人存在,滿身棘刺。
一件屬於男人的外衣,輕輕披上她的肩,她微詫,雖然知道不會有別人,還是回過頭。
「夜裡風涼,要賞花賞月,也得先照顧身子,否則那些苦藥都白喝了。」司徒幫她把外衣拉攏,可不希望細心幫她調養的身子又受了風寒。
「心疼那些藥草了?」慕容姬覷他一眼,試圖想要激怒他。
他的脾氣好得不得了,無論她怎麼無禮,他都是微笑以對,不將她挑釁的態度放在心上。
是因為這裡的清靜山水,讓他的脾氣穩得像山,沉得像樹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個沒有脾氣的男人?如果是後者,那她是不是可以對他予取予求呢?
「我不是心疼那些藥草,是心疼你的身子。」他不以為意的回答她。「你不是老嫌藥湯苦澀難以入口,那就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別在著涼了。」
此言一入耳,慕容姬微怔,張唇,忽地不知該說什麼。
他表情正常,眼神和緩,不帶半點侵略,只有全然的真心,但就是這樣的真心讓她啞了口。
除了她美麗的外表,幾乎沒有人關心過她內心的情緒,別人只是盤算著如何佔她便宜,卻鮮少有人真正在乎過她。
察覺心裡有了異樣的轉折,慕容姬一甩頭,擺脫那種情緒。
「如果真的心疼我,就該盡早把斷魂根交給我,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不須再受冷受寒,讓我逍遙自在,多好。」慕容姬嘴裡逞強,小手卻忍不住將屬於他的外衣收緊。
外衣裡有著他的溫暖,也有著他的氣息,一剎那裡,她竟戀上那樣的味道。
司徒勾起淺淺的笑。「最近身體覺得舒服些了嗎?」他轉開話題,想知道暗自替她調養身子,是否已經排出了毒素?
「喏。」慕容姬不回答,只是把小手朝他遞過去。「我身體好些了沒,你最近把脈最清楚。」
讓她疑惑的是,她明明覺得自己沒病沒痛,只是容易心急氣喘,但經過這陣子的調養,那急喘的毛病似乎舒緩多了。
司徒握住她的手腕,那柔嫩的觸感讓他心頭微顫了下,但他很快收斂心神,仔細地把起她的脈象來。
「很好。」司徒滿意的點頭,才要鬆開她的腕,卻被她反手擒住。
她掌心裡的溫熱傳來,像是烙在他手背上,司徒直覺要掙脫,卻因為怕傷著她而始終不能如願。
「我的手是會咬人?還是會燙人?你在怕什麼?」慕容姬不滿的瞪著他。
是因為倔強、不服輸嗎?他越不在乎她,她越想留在他的身邊?
只是,他真的不在乎嗎?
這些天來,他很溫柔、很體貼,帶著她種菜除草,替她遮去艷陽,拭去汗珠,他看著她曬紅的小臉,似是有寫心疼,卻又什麼話都沒說。
她弄不懂他——一點也不。
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知道到底在不在乎她,不知道在他的心裡,她究竟佔了什麼樣的地位。
而她,彷似也弄不懂自己的心意了。
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很平靜、很舒坦,也很詭異,她不該對他產生那樣的思緒。
她猜想,是因為這裡的環境、這裡的氣氛,讓她有了錯覺,或是她被他洗腦了,以為留在這裡會得到救贖,能得到平靜。
她還詫異的發現自己並不想離開,想留下的念頭強烈到連自己都心涼。
但是,她告訴自己,她要的,只是斷魂根——只是斷魂根罷了。
心緒繞一圈,她說服了自己,小手將他的手腕握得更緊。
司徒看著她暖暖的小手,看著她含瞠帶怨的星眸,不禁有些迷惑。
「姬兒,我不會給你斷魂根。」看著她嬌蠻的神情,司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就是想要賴著你,怎樣?」慕容姬挑釁地瞅著他。「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
司徒搖了搖頭。「我去備晚膳。」話畢就要轉身離開。
慕容姬不是傻姑娘,隨即洞悉他的意圖,知道他有所隱瞞,不願由著他逃開,主動跟了上去,還挽上他的手臂。
「姬兒?」司徒不解的回眸。
「我去學學怎麼煮飯吧!老是在這裡白吃白喝也說不過去。」慕容姬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
她這個人沒什麼長處,就是臉皮厚,吃人不嘴軟,傷人不見血,這麼說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存心賴上他。
「你會覺得說不過去?」司徒刻意揚高了聲音,也算是認識她這個人,口吻保持平淡,卻一針見血的說出評論。「你應是吃人不吐骨頭。」
「喂!」聽出他語氣裡的嘲諷,看出他俊臉上的不以為然,慕容姬嬌瞠的朝他手臂打了一下,仍是執意挽著他的手往前走,報復似地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壓。
司徒偏頭看了她一眼,那種無奈的感覺又一次浮上他心尖,只是這樣的情緒沒讓他皺起眉,卻讓他唇邊勾起笑意,眼裡也揉進淡淡的寵溺。
曾幾何時,他已經越來越熟悉她的靠近,無論再這麼推拒,她總是賴定不走,帶給他一種暖烘烘、被人依賴的感覺。
他皺起眉,眸中閃過幽暗的光芒——這感覺從來未曾有過。
他總是獨善其身,就算有幾個至交好友,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唯獨對她……
或許是想著這件事,想得過於入神,司徒沒有發現,他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她,始終專注的看著她。
感覺到他的注視,慕容姬清了清喉嚨,竟因為他那深邃的眼神而全身不自在。
被他這麼悶不吭聲、緊盯著瞧,令她心裡發毛,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一般。
首次,她不敢迎向一個男人的眼。她能感覺,他對她有些不一樣了。
她該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好好的利用才是,但為何她的心裡竟有些說不出的不安?
甩去不該有的心緒,慕容姬告訴自己,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的確是「吃人不吐骨頭」,而接下來那個連骨頭都不剩的倒楣鬼,就是司徒加澤!
沒想到,她慕容姬的狠勁,一入廚房就全滅了。
第一次進了司徒的廚房,發現他真是名副其實的「藥神」,就連廚房裡,也有數不清的藥材。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湊近。
「百合,我前天告訴過你了。」他回眸,發現她不是記性不好,就是壓根兒對藥材沒興趣。
「這又是什麼?」她又站到他身旁。
「茯苓,我昨天也才跟你說過。」司徒搖了搖頭。
「喔,難怪我覺得有些眼熟。」慕容姬撇撇嘴,她對於那些長在地上的草沒興趣,但是上了桌,似乎就多了些趣味。「那這個是……」
「山藥、白果、紫蘇。」司徒索性將她眼前看得到的幾樣菜,全向她介紹一遍。
「你拿這些煮菜?」慕容姬好奇的偏頭,小臉上滿是新奇,像是個興奮的孩童,沒了那嬌媚的勁兒,也沒有那種殺人的狠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