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寄秋
「你們鬧夠了沒,真吵。」想清閒一下都不得安寧,身邊儘是聒噪聲。
冷風一陣飄過頭頂,一見面就要鬥上兩句的齊籐童二和阿爾薩斯立刻橫眉一瞅,瞟向冷言大少。
「哇!你終於開口了,我以為你打算靜化為默獸,只想用默語溝通。」總算有點動靜,不枉費他自我犧牲的。扮丑角,博君一笑。
「喂,鬼怒,你夠不夠意思呀!還不解開魔法,我僵化的手已經發出抗議聲了。」他對當石頭人沒興趣。
叩地一聲,一隻硬挺的胳臂橫在眼前,可鬼怒堂僅是一挑眉,便繼續視若無睹的喝著咖啡。
「這點小事需要我出手?」
「是小事,但也考驗我們十幾年的友情。」齊籐童二表情猙獰,故意不治好自己的手。
「你覺得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必要時,他可以絕情到六親不認。
「你……」他頓時語塞,有些不是滋味。
鬼怒堂不輕易展露情緒,甚至可說少有七情六慾,總是像廟裡的神像,淡然得讓人猜不清他究竟懂不懂悲喜。
他不浪費時間在無所謂的瑣事上,只講求效率,不說情面。
「嘖!他這死性子你還不清楚嗎?可別在意的得內傷,瞧他一臉陰鬱,肯定是他家那位老太婆又給他出難題了。」他阿爾薩斯呀,是蛔蟲之首,專鑽大腸子小腸子,摳糞挖八卦。
一提到專制的老女人,原本面色沉靜的鬼怒堂臉皮抽了一下,微露陰色。「你管太多了。」
「呵,被我說對了吧!除了她,沒人敢找你麻煩。」包括他那一大票爭權奪利的兄弟。
「囉唆。」鬼怒堂怒視。
不怕死的阿爾薩斯嘻皮笑臉地勾住他的肩,手上平空多了一杯紅酒,「說說看,她又做了什麼惹惱你?我們合計合計幫你解決。」
一聽好友「又」有難了,齊籐童二端的是老人茶和一盤麻花卷,自動挪了挪椅子靠近。
「她替我訂了一門親。」眼神一沉,鬼怒堂語氣輕慢而痛恨。
「菊田櫻子。」
驀地,冷眸一利。「你曉得這件事?」
「拜託,誰不知道你家老太婆非常中意菊田家的千金,結盟聯姻是遲早的事,我們都在等著看你幾時將人娶進門。」乖巧,服從,識大體,鬼怒家挑媳婦不外是這三大條件……
啊!還有家世背景,門戶相當。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眾所皆知,唯獨他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
齊籐童二看了他一眼,聲音不大的提醒。「我之前不是預告過,這一、兩年你會走向人生另一個旅程?」
「十佔九不准的占卜?」騙騙初入門的實習生還行,誤人子弟的魔導師。
「是水晶球看出的預知,在櫻花飛舞的季節,你將與她相遇,相戀,繼而傾心一生。」雖然新娘羞答答地低下頭,一身純白,不過八九不離十。
齊籐童二是魔法學校的老師,專門教授占卜學和魔草的認識,同時兼任一級生導師。
「喲!恭喜了,堂,你要結婚了。」人生一大樂事,值得慶賀。阿爾薩斯半謔半笑的調侃。
神情越來越陰沉的鬼怒堂目露怒火。「你再幸災樂禍,我就把你丟進火焰谷當柴燒!」
笑聲倏地一收,他乾咳,「別這麼認真嘛!菊田櫻子人美又嬌媚,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你是撿到了……呃!我收回前言,你們一點也不相配,二筒的水晶球根本是大玻璃珠,純粹娛樂用,不具準確性。」
亮晃晃的長刀抵在頭上,任誰都會冷汗直流地說「實話」。
「我已經夠煩了,你們不要再添亂。」除了這件麻煩事,還有更棘手的煩人事待處理。
正想張嘴的齊籐童二因他一記冷眼掃過,硬是呀呀嗚嗚地假裝拍蚊子。
如入無人之地的這三人一個喝茶,一個品酒,一個啜飲咖啡,絲毫沒有「在別人的地盤要收斂點」的共識,依舊自我的當自個家裡,難怪有人要訓示了。
「你們是不是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溫潤如玉的嗓音十分悅耳,恍若天籟。
可沒人理會銀髮飄逸的俊美男子,皆逕自取書閱讀。
「不識字就去問問別人,我這間書坊不是咖啡廳也非酒吧,更不賣老人茶,你們會不會太怡然自得了點?」根本是一群澳客,不消費,只消磨!
沒啥好臉色的金巫皮笑肉不笑地一彈指,三人手中的杯子全成了白煙裊裊,淡化在滿室書香中。
「金巫……」
金巫一揚,笑得好不熱情。「法塔娜,掃把準備好了嗎?」
以後腳走路的黑色大貓無聲無息出現,拿著比身軀還高的掃帚掃著地上的花瓣,一臉埋怨。
「喂!老闆,你不會想把我們掃地出門吧?你對那些漂亮的女客不都親切的有說有笑?」一對上男人就態度惡劣,差別待遇啊!
金巫揚唇一笑,「女人是花,千嬌百媚,需要細心照料,男人是草,籽落根生,用來踐踏,你們不買書卻來佔空間,大大方方地把書坊當交誼廳,我不除除害蟲以儆傚尤,以後豈不蟲滿為患?」
話一落,高傲的黑貓立即將灰塵掃向賴著不走的三人,一陣咳嗽聲中,三道身影同時自櫃檯邊消失。
「……不敢相信咳!咳……他居然把我們掃出來……待客之道懂不懂呀!我們肯去是給他面子,一間破書坊神氣個什麼勁,改天我開個十間八間鬥垮他!」
物以類聚,或者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向高高在上的法國貴族後裔阿爾薩斯灰頭土臉地遭到驅逐,不快的嘮叨不休,一如話似江河的齊籐童二。
反倒是話多的齊籐童二變得一語不發,十分驚異地睜大眼,瞧著眼前不可能發生的奇景。
只見粉紅色的小雨在十二月天的台北街頭下著。
第章(2)
「小心。」鬼怒堂突地低喊,以魔法彈開腳步踉蹌的阿爾薩斯。
「小心什麼,你推我……哇!這是什麼鬼東西,怎麼一團……」咦!是個人?
「你差點踩到她。」只差一步。
「她」明明是包成一坨的雲花,哪看得出性別?
粗壯的樹下,蹲著一名全身雪白的小人兒,頭戴雪帽,身穿雪衣,腳踏雪靴,白絨絨的手套包住怕冷的小手,垂地而視的小臉蛋也白得像早春初雪。
不用起身也知道她個子小小,什麼都小的蜷縮著,懷中抱著不知是貓或狗的小動物,同樣遍體通白,看不見白以外的色彩。
畏畏縮縮的小傢伙,大概十歲左右吧!阿爾薩斯猜想。
「季節不對。」齊籐童二突然冒出這句話。
「季節不對?」看了看天空,鸚鵡學話似的阿爾薩斯重複了一遍,不知話意。
「你們看,這裡竟然有整排櫻樹。」花開早了。
「大驚小怪,美的事物人人喜愛,種幾棵櫻花算什麼?」嗟!小題大作。
齊籐童二用力地提醒。「是櫻花。」
「櫻花又怎麼了,日本不產櫻嗎?你別一見櫻花就興奮……」呃!等等,不會是他預言的櫻花吧
呵呵,肯定是多想了,一來現在並非舞櫻的時節,二來也沒瞧見稍具姿色的女人,不可能那麼剛好……
「你看。」
「看什麼?」順著好友的視線一望,阿爾薩斯頓時驚嚇地睜大雙眼。「二……二筒,你捏我一下。」
齊籐童二二話不說就朝他腰上一掐,重重扭轉兩圈。
「嘩!你真捏呀!」痛死了!這表示他沒眼花,向來生人勿近,冷漠到近乎沒人性的鬼怒堂,真的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動也不動的小雪球?
可就在他以為好友終於有一絲絲七情六慾之際,冷靜如昔的男子竟又轉身欲走,似乎一時的專注出自空想,他看的是凸出地面的樹根。
但是鬼怒堂才一抬腳,尚未離開一步,一隻比櫻花樹枝粗不了多少的手驀地拉住他褲管,死命揪緊。
「放手。」
是啦!快放手,不然妳會從人間蒸發掉,沒有長大的機會。暗驚她大膽的阿爾薩斯為小雪球捏了把冷汗,法國男人的多情天性,不論老少一樣憐惜。
「鬼怒堂。」軟軟嗓音輕喚,宛若春天最柔軟的棉花在一瞬間綻開。
「咦!她知道你的名字?」太奇怪了,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鬼怒堂頭也不回。「童二,阿爾薩斯,你們可以走了。」
「走?」
一定有古怪,他才沒那麼好打發,不弄個明白豈能罷休?阿爾薩斯假意走遠,和齊籐童二繞了一圈又走回樹後,兩人都十分好奇地想一探究竟,一個雪娃娃似的小女孩怎會找上巫界最沒人情可講的男巫?
「鬼……鬼怒堂,你遲到了。」羞怯的小嘴是唯一的紅,朱色抹艷。
「我不認識妳。」鬼怒堂雙手環胸,以極其冷淡的神情俯視頭低低的雪人兒。
「我是米兒。」甜軟的聲音有一絲顫意,好似開口多說一句話是多麼勉強的事。
「米兒是誰?」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她是一粒不重要的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