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南臨阿奴

第37頁 文 / 於晴

    徐烈風心裡有點小哀怨,摸黑走出木屋。外頭不冷,還有星星可數呢,她索性坐在門前的小階發起呆來。

    兩間木屋,男人跟男人一塊睡,剩下一對姐妹的就兜在一塊。四姐睡得很好,也不會亂翻身,但,她就是覺得身邊的人不一樣,令她徹底失眠了。

    她回頭看看另一間木屋,眼尖地發現裡頭有一絲絲的微光。他們還沒睡?

    她起身走到木屋的窗邊,正想探頭問問裡頭人是不是需要棉被什麼,哪知她耳力極好,馬上聽見身處內室的二哥居然說著:

    「雖然只有大魏才有這習俗,但你是學士,說不得以後以大魏為家,人家問起也好答。還是快點趁百日內成親,不然得等三年後。」

    她一呆,聽見五哥脫下外衣的窸窣聲。

    「你快點娶吧,否則萬一拖不到明年……」

    她心跳得極快,連忙拿出蝙蝠帕子偎在臉頰上。連二哥都覺得她……

    「二哥,誰拖不到明年?」徐長慕慢條斯理地問。

    「……你以為我希望麼?」徐二咬牙道:「我跟定平傷勢漸好後,來與你相約城裡的這一路上,問過每一個找得著的大夫,都沒聽過少年白頭的症狀。她那樣……」

    「阿奴好很多了。南臨大夫看不出,因為他們是庸醫,等到了大魏,自有名醫可以治好她。」

    「……如果她一輩子就這模樣呢?」

    「對阿奴而言,十八歲前的徐長慕是她五哥,現在的學士解非也是她的五哥,差在哪呢?都是她心心唸唸的五哥。」他道。

    「你……」徐二歎息。「以往,我還以為你跟定平性子近,年齡也相仿,該是地上最好的一對,哪知你竟喜歡上阿奴。我們的血統是劣民……」

    「那又如何呢?出了南臨,誰還在手劣民不劣民?二哥,南臨不是你生命的全部。」

    「你跟阿奴可以先走……」

    「你一定得走。」徐長慕淡淡地說著:「你不走,定平也不會走,你道,阿奴會走麼?你想讓她被蕭家姐弟發現?還是它日南臨成為西玄附屬地後,教西玄發現真正胥人的後代,決意斬草除根?這大魏,我是去定了,不只我去,你們一個也不准漏。」

    「……南臨是我們的家啊……」

    「以後你也可以當大魏是你的家。」徐長慕滅了燭火,想起徐二衣物還在外廳箱子裡,他步出內室,藉著星光眼角捕捉到窗外的閃動,他足下一頓,不動聲色取出徐二的外袍。

    他回內室前,再看一眼窗外。微微的銀光髮色流過窗邊,他凝目半天,走回內室,將徐二衣物放在櫃上。

    徐二見他進來了,合上眼,道:

    「以往你不是為南臨盡心盡力麼?為防西玄與大魏,你寫了《長慕兵策》,寫了《軍甲改良冊》,最後還走上這方面的學士之路。怎麼這麼快就不把南臨放在心上了?」徐長慕又穿上外衣,和衣躺在外側,漫不經心道:

    「我不是為南臨,我是為徐家。你們留下我在京師,固然因我眼力不佳,無法從軍,但也盼它日出事,至少還有一子可以開枝散葉。但,身為人子,我豈能置身事外?我這些年奔走各地,也是為查探各國軍政,將其學習,好去蕪存菁,將來有助南臨,這全是因為我的父兄駐守南臨,首當其衝。如今,你們落得此等結局,我又還有什麼理由將南臨放在心上?徐家不欠南臨,我也不欠南臨,那些留在南臨皇室的兵策,他們要用就用,不用也罷。」

    「你……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像兄長?」

    「那我就暫且權充徐家家長吧。」

    這真是厚顏……徐二與這五弟相處對日其實不算多,只知他聰明有才,是幾個兄弟裡最值得留下的那個,也是劣民出身的他們最大的驕傲,但從不知,他如此強勢,軟硬不吃。

    「長慕,就算……你將來遠離南臨,也不要去助其他國家來打南臨。」

    「再說吧。」徐二咬咬牙,真想搖他,最後只得忍氣吞聲道:

    「那你跟阿奴到底……」

    「我心裡喜歡她,自是想跟她早些成比翼鴛鴦,但她病後心裡總是膽怯,怕我趕著是為她一頭白髮。這就是自作自受吧,當年如果我用點心思待她多一分好,讓她不致失去信心,今日我就能多得她一分信賴。她往日花了多少日子等她五哥回頭,那今日我就花多少時日等她心意堅定許我終生,這天經地義。」

    他說得不疾不徐,字字清冷。乍聽之下沒什麼感情,但徐二一聽,心知這傢伙是打算跟阿奴耗上了。

    「長慕,你那閹割的事跟阿奴提過麼,你根本……」他本想好好跟他說一番。例如,開枝散葉的問題:例如,阿奴老人身子能不能生的問題,今日長慕當面將豬的責任……傳宗接代的責任交給他,就已經在明示他,不管阿奴能不能生,他是要定了吧?

    這胥人血統……就這麼活生生被皇室蕭家給掐斷了。

    「二哥,你話太多,該睡了。」徐長慕打斷他。

    徐二聞言一噎,想著這臭小子真自封老大了,居然敢命令他。他也確實感到倦了,合上眼,未多時就沉沉睡去。

    徐長慕看了眼熟睡的徐二,翻身而起,取過一件略厚的外衣步出木屋。

    不出他意外,兩屋相連前的小階果然有個銀髮美女發著呆。美女啊……他微微一笑,阿奴本是個美女,即使現在面上有了缺憾,但在他眼裡還是個美女,這算不算陷入已深?

    他將外衣披在她身上,坐在她身邊有意替她擋去夜風。

    「阿奴,這可怎麼好呢?我掉入一個深淵好像止不住了。」

    她一臉呆呆,徐長慕見狀,毫不掩飾滿眼的溫柔。以往阿奴是嬌俏的呆樣,帶著神氣飛揚的奪目,此刻卻似寧靜的月光,少上許多熱情。

    「阿奴睡不著麼?」他溫聲問著。

    「嗯……好像已經習慣五哥在身邊,一時睡不太著。」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這真麻煩,是不?總不能教二哥跟定平睡在一塊。」他寵溺地笑著,摟過她的肩,讓她躺在自己的膝上。

    她本是僵硬了會兒,後來不知是不是習慣他的溫暖,她慢慢放鬆,甚至帶點享受跟滿足,臉頰偎在他膝上看著天上閃閃星子。

    「五哥……你不在這兩日我一直在想,夏王這樣有沒有錯?他怕我是神人,怕南臨蕭家只是替神人守江山,所以他先下手為強,將我弄成這般。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如果是我,是不是也會跟他的選擇一樣?那麼我又有什麼權利去恨他?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這樣的命運?」

    「你不問我麼?」

    她一愣,輕輕調了姿勢,由側轉正,對上他半掩的美麗眼眸。她心跳微微加快,想著這面對他的姿勢真是毫無防備……可是,她真想就這樣凝望著他一世。

    「我想了半天,這答案都是無解。問五哥你……」答案要跟夏王一樣,她雖然可以理解,卻不願自他嘴裡聽見,她寧願當駝鳥。

    「你當我跟他一般蠢麼?快問吧。」她猶豫了會兒,輕聲問著:

    「五哥,你若是夏王呢?他的責任就是南臨江山,你可別告訴我,你愛美人不愛江山,這答案是偷走步的。」

    「我愛美人啊……」他笑道,笑得她臉都有點紅了,五指溫暖的指腹一一點過她的鼻樑,又移到她唇間撫弄著。令得她心頭不住顫動。

    這是在調情麼?五哥,你講明白啊!

    他直笑著,似乎很喜歡她此刻反應。他調好覆在她身上的外衣,不讓她有著涼的機會,才正視她道:

    「我要是夏王,便親自問你:阿奴,你告訴我,你會背叛南臨,會奪去蕭家天下麼?」

    「……」

    「會麼?阿奴,我要聽你親口說。」

    一股熱氣湧上喉口,迅速淹上了她的雙眸。「……我不會……我……真的不會……就算絲絹上是我的長相,我也不會……五哥……他連問都沒有問過我……」

    「那就是了,畫像可以造假,他傻到被騙,你何必原諒他呢?繼續恨吧。」

    本想痛哭的眼淚硬生生卡住了。她瞪著他,道:

    「五哥該叫我放下恨吧……」

    「你恨他又不是恨我。」他笑,指腹抹去她眼角濕意。

    徐烈風聞言,想輕笑,卻被他隨之而來的動作驚住。他俯下頭,親親吻上她睫上淚珠,一顆、兩顆……全落入他美麗的唇間。

    他的氣息、他的溫暖,全攏了過來,她眼兒都不知往哪裡瞟好,只知全身有些緊繃,不知所措。

    他來回在她眼上吻著,接下來,是不是會吻上她的嘴呢?她有點緊張。萬一五哥真親上她的嘴,她該做何反應?

    真是可惡,南臨男子有成人禮,花姐兒引導他們情愛,五哥才懂得這些;女子的成人禮則是射射玉珮討個運氣,如果女子也有像男人的成人禮,她今日就不會無措……呸呸呸,那種成人禮她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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