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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黃千千

    方婉菁擱下手中的藥碗,聽到展劍峰這麼說,心中寬慰了些。「閻哥哥,那你一定要記得吃藥,我晚一點再來。」她這才梨花帶雨的離去。

    「大哥,何必對婉菁這麼凶。」閻晨勸著。「她可是對你一片心意。」

    閻河怒瞪閻晨一眼。「我只把婉菁當妹妹。」

    閻晨繼續勸道:「大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些年婉菁跟著我們來到麗谷,她沒有任何怨言,為的是什麼,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仇恨及那不堪的過去,讓兄弟倆從來沒有結婚生子的念頭,如今,閻晨倒希望大哥能和婉菁配成一對。

    閻河充耳不聞,速速轉移話題。「還是沒找到楚天雲嗎?」

    「水流這麼急,十成十是活不了了。」閻晨說得敷衍。

    展劍峰看見閻晨那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作。也只有他知道閻河和楚天雲之間那股暗潮洶湧的情愛。

    當展劍峰撞見他們擁吻在一起時,閻河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曾見過的柔和及專注。

    閻河不解地怒問:「為什麼?她身上不是也綁著繩索,我可以被救回來,為什麼她就不能?」

    閻晨冷冷地道:「繩索斷了。」

    是嗎?閻河神情呆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看大哥那副死樣子,閻晨再也控制不了情緒,他咄咄逼問:「大哥,你難道忘了我們的血海深仇?」

    「我沒忘!」

    「你是不是喜歡上小林了?」

    被閻晨這一質問,閻河臉色頓時一陣青白。「我沒有!」

    「你一醒來,第一句話問的是她;人還無法下床,急著找的也是她。她死就死了,這不是正如我們所願嗎?你為何要這樣著急?」難得地,閻晨對著他最敬重的大哥咆哮。

    「至少她救過你,也救過我,我們是不是該要為她……收屍。」閻河內心悲慟。

    「大哥,那誰來為我們的父母收屍?你忘了嗎?你難道都忘了嗎?爹娘的屍體曝露荒野,我們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回去為他們撿骨造墳!」閻晨一向冷情的面具,在面對執迷不悟的手足時,爆發出所有的情緒。

    「我沒忘!我沒忘!」閻河低吼。

    「她是楚天雲,是那個惡人之女,那個惡人是怎麼折磨我們的?是怎麼害死爹娘的?你難道全忘了嗎?」

    閻晨的句句逼問,問得閻河啞口無言。

    往事歷歷在目,仇恨如一把利劍,時時刺痛閻河的心。他無法忘,也不能亡心,只是……

    閻晨繼續道:「況且,這個小林,明明已經一劍抹了脖子,卻還能死而復生,她一定是被妖怪附身,否則怎麼會那種怪異的功夫,還可以預測這場暴風雨。更重要的是,她只是吻了吻你,你就活了過來。我看,她不是妖魔就是鬼怪!」

    「她不是妖魔,也不是鬼怪。杜濤診過她的脈,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會流血、會流淚,她會生病、會受傷,我不准你這樣說她。」閻河極力為她辯解。

    閻晨只好換個方式。「大哥,婉菁等你這麼多年,她已經二十二歲了,算是個老姑娘,你是不是該給她一個名分?」

    「我……」閻河再也沒有理所當然的氣勢。「我只當婉菁是妹子,她是我們的妹子。」

    「大哥,楚家莊與我們,將會是世世代代的仇恨,總有一天,楚天雲會為了楚家莊殺了我們,把她擺在身邊,無疑是與虎為鄰。你是麗谷的大爺,你得為麗谷上上下下的人著想。」閻晨緩了口氣,軟硬兼施。

    閻河重重的點頭,神情既悲憤又痛苦。

    閻晨繼續遊說:「記得小時候,娘總是說要讓婉菁當你的媳婦。大哥,若不是為了報這血海深仇,你和婉菁早就成親了,你是不是該遵照娘的遺願把婉菁目娶進門?」

    「我有什麼資格娶婉菁?婉菁合該有更好的人來對待她。」閻河想起的是,楚天雲渡氣給她時的表情,是那樣的真誠及興奮。

    「大哥,婉菁心裡只有你,你要她嫁給別的男人,她會以死抗議的。」

    展劍峰也勸道:「大哥,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衷心感謝小林的救命之恩,但天意合該如此。麗谷這次受到風雨的襲擊,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如果有一場喜事,是可以凝聚大家的心,請大哥慎重考慮二哥的提議。」

    閻晨用力道:「大哥,你是閻家長子,閻家香火還得靠你來傳承,不管你喜不喜歡婉菁,婉菁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大哥,我求你!」

    閻河退無可退。他知道閻晨說的都對,他不該對楚天雲有任何不該的想法,他是閻家長子,不該斷了閻家的命脈!

    「好,我娶婉菁!」話一出口,閻河就後悔了,可是他不得不答應。

    聽到閻河同意,閻晨和展劍峰同時露出欣喜笑臉。

    「太好了!我立刻去籌備。」展劍峰轉身走出去,就怕閻河反悔似的。

    「我去跟婉菁說這個好消息。」閻晨也急著轉身走出去,他得打鐵趁熱、一鼓作氣,讓生米煮成熟飯。

    看著閻晨和展劍峰喜孜孜的樣子,閻河的雙肩重重的垂下。

    閻河記得,他們四人的確過了一段很歡樂的童年歲月。

    他最大,閻晨小他兩歲,婉菁再小閻晨兩歲,劍峰最小,現在也已經二十一歲了。

    那時方大嬸老是嚷著要他當女婿,他娘親也真的把婉菁當媳婦,如果沒有後來的事,他一定會順著父母之命,老早就將婉菁迎娶進門,安安分分的生幾個孩子來養。

    但,那是在他十二歲之前。

    十二歲之後,他的天地變了;十六歲那年,他嘗到家破人亡的痛,仇恨如一把利刃,在他十二歲那年就狠狠地砍進他心中,關於娶妻生子已變成遙遠而不可能的奢望。

    呆坐在床上的閻河,想起楚天雲那正氣浩然的模樣,她總是不顧自身安危去救人,她說她是來自未來的世界,那她是不是已經回去屬於她的世界了?

    不管她是誰,她終究是楚天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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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楚天雲本以為自己該要一命嗚呼的,或許醒來時她就會回到她所熟悉的現代、聽到熟悉的語言,沒想到人的身體本能還是反應了求生意志,於是,水流將她衝進一處農田,她靠著殘存的力量攀爬上一處高地,然後就陷入昏迷之中。

    直到夜裡,她才從昏迷中被冷冽的氣溫凍醒;她強打起精神,走到附近的農家,最後再次因體力不支而昏倒在農家的屋簷下。

    她感覺到自己睡睡又醒醒,忽冷又忽熱,她似乎看見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手上吊著點滴,身上還連接著許多電子儀器,許多以前的事,像是電影畫面般不斷在她腦海裡重複播放。

    一下是那破舊的柴房,一下是明亮的病房;一下是學長那溫柔的笑臉,一下是閻河那個霸道的吻。

    她放不下,又想走;走了又想回來。她的心掛念著、扯痛著,她的人生中從來不曾難以抉擇過。

    閻河的壞是那麼的徹徹底底、無可救藥,為什麼她偏偏對他懸懸唸唸?她在時空中飄蕩來回著,就是無法這麼舍下。

    大概是掛念太深,不知經過了多久,她以為自己回去了,結果她聽見一道慈祥的聲音在她耳邊嘀咕:

    「受了這麼嚴重的風寒,怎麼辦才好?」

    「喝下去的草藥怎麼又吐出來?」

    「沒有錢看大夫,小姑娘,你可要爭氣點。」

    「燒一直不退,會不會燒壞腦子?」

    她全身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偶爾張開疲憊的雙眼,看見大嬸那張滿佈皺紋、憂心仲仲的臉。

    既然回不去,那她就一定要活下去,她得要知道閻河得救了沒、為何要害死楚家莊三十幾條人命;她不想他再殺人,這一切的恩怨應該要做個了結。

    想了很多很多,卻都只是片片段段。

    不知經過了多少天。

    暖陽穿進窗欞,老夫婦的嗓音透過薄薄的木板傳進她耳中。

    大嬸憂慮地道:「老頭子,你看她會不會死?」

    大叔歎了口氣地道:「燒了這麼多天,看來應該是差不多了。」

    「那怎麼辦?」

    大叔煩躁地道:「要不要想辦法通知杜大夫?」

    大嬸顯得猶豫。「老頭,你確定她是小林?」

    「這幾天,我是越看越像,應該不會錯。之前你生病,小林有跟滿兒送藥過來。」大叔非常肯定。

    「可是我記得小林不是個小子嗎?還是我老了,記憶不好?」大嬸的語氣充滿不安。

    「是呀,所以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眼花,後來越看越像,應該是錯不了。」

    「可是我聽說之前小林要刺殺大爺。」大嬸依舊不安。

    這個村落是位於麗谷外圍的農家,距離麗谷約莫半個時辰腳程,因為地處偏僻,幾乎與外界隔絕,完全不知道麗谷和楚家莊之間的恩怨,更別說知道麗谷的惡名昭彰了,他們只是單純靠天賞飯吃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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