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樓雨晴
「工作忙。」
「這不是借口,你只是不曉得怎麼面對她。克韞,媽媽總是說你恨她,但我想不是,你是愛她的,只是表現不出來。她真的很愛你,只是能力有限,那時沒有辦法把你照顧得很好,所以每次看到長得有些像你的小孩子,都要難過地哭很久,拚命想對人家好,不怕被當成瘋婆子。
「你以為媽媽為什麼不肯跟我們一起住,那是因為她怕破壞你的幸福,她不想再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也怕杜家連帶被人指指點點,影響你的婚姻。因為心裡清楚這一點,所以我沒有勉強她,真讓她搬來同住,她也會很拘束,心理壓力更大而已,那並不是我的本意。
「所以,克韞,以後你要是有空,多去看看她好嗎?她真的很想你,每次我去,她都會不斷問你的近況,關心你過得好不好。」
他淡哼,不置可否。
杜宛儀淺淺微笑。她知道他聽進去了。
「還有,我知道你一心想證明能力,不願被貼上靠裙帶關係的標籤,但是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人生還很長,放緩腳步慢慢來。」
「嗯哼。」
第5章(2)
夜風吹來,帶來些許涼意,她往他身邊靠近了些許,他瞥她一眼,放開交握的手,改環住她的肩。
「我們好像很少這樣靠著肩散步,我喜歡這種感覺。」不必太多言語,只是寧馨地相互依偎,她刻意放慢了腳步,延長這段牽手共行的美好時光。
「克韞,有件事,我想跟你談談。」
「終於決定要說了嗎?」
「你知道?」她停下腳步,微訝。
她今晚突然說要逛夜市,回憶過往,又交代東交代西,叮嚀了一堆,他要是還察覺不出她做了某些決定,就枉為三年夫妻了。
「不妨說來聽聽。」
「我——申請了學校,想去法國的藝術學院進修。」她輕聲說了出來。
「嗯哼,比我預期的好多了。」他收回手,逕自往前走。
她趕緊追上,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你不生氣、不反對嗎?」
他雙手插在口袋,仰頭看了看星空。「生氣、反對有用嗎?」她還是會去。
「你知道——有用的。」他要是強勢起來,她不敢拿他們的婚姻來賭。
「然後再讓你笑不由衷,天天用哀怨的眼神控訴我欺騙你嗎?」傅克韞回眸,見她惴惴難安的表情,失笑出聲。「去吧,我不生氣,也不會阻止你。」
他預估過最糟的情況是分居、甚至是離婚,無法再牽手共行。
如今這情況,分開已是必然,勉強朝夕相對,她痛苦,他也不好過,若不有所改變,那些芥蒂、猜疑,一點一滴噬磨彼此間的信任,終有一日會毀了他們的婚姻。
暫時拉開距離,對他來說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好。
「去多久?」
「快的話兩年,慢的話……可能五年。」想了想,她急忙解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逃避,也不是不要我們的婚姻,相反地,就是因為太珍惜了,所以我必須先離開一陣子,不然,你每做一件事,我老是會質疑你是真心對我好還是其它,每天鑽牛角尖猜測你的心意,這樣的自己真的很不可取,所以、所以……」
「說啊,我在聽。」
「所以我想,我們先分開一陣子,讓心情平靜下來,各自想想看,是不是真的要跟對方走一輩子。」
有了決定後,心情突然輕鬆許多,會笑了。
傅克韞朝她伸手。「過來。」
待她走近,他一把撈進懷裡,重重烙下一記深吻。「答應我幾個條件,要去多久我都讓你去。」
「什麼——條件?」
「記住你的身份,傅太太,給我離其它男人遠一點。」讓她去進修,可不是讓她去招蜂引蝶,背著他胡搞!
「你也會擔心?」
他淡哼。「最好不要讓我抓奸在床,否則你最好還有辦法輕鬆調笑。」
「才不會。」
「你的解釋,我接受,但是最後一句,給我從腦海裡徹底抹掉,別去想什麼要不要走一輩子的事。」讓她走,是沈澱心情,整理好思緒回來好好經營他們的婚姻,不是放她天高皇帝遠、胡思亂想用的。
「好。」
「你要去多久,我都可以等,回來以後,一切重新開始,同不同意?」他絕不接受等到了最後,依然在原地打轉,什麼都沒變。
「同意。」
「最後一件事——」他抬掌,覆上她溫熱心房。「把我放在這裡,不許忘。」
她微笑,答得理所當然。「你一直都在那裡啊。」
他再吻一下柔唇,心甘情願放開手。「那,你去吧!」
五年的孤寂,他可以忍。
為的是讓他們的婚姻,走出全新的契機,他放她高飛。
惶然,不是沒有的。
她十七歲認識他,十九歲初動少女心,二十歲訂婚,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就讓他半拐騙地成了他的妻,只因為他說:「我要去當兵,大學生涯多彩多姿,你會兵變。」
「我才不會!」
「誰能保證?」
「我真的不會!」她當真了,好心急地想證明心意。
「那就嫁給我,讓我安心。」
若不是杜明淵技巧性地用拖延戰術阻撓,她在二十歲那年就會成為傅太太。兩年後,她不改初衷,他贏了與杜明淵的賭局。
於是,她嫁了他。
尚未看盡花花世界,人生才剛要開始,便懵懵懂懂投身於婚姻中,因為再過幾年,開闊了眼界的她,他沒有把握她的選擇還會是他,他不以為自己有那麼好的條件讓她鍾情不變。
他從不諱言,自己是個自私的男人。
以愛情為手段,剪了她的羽翼,困鎖於婚姻的囚籠之中,從不讓她有機會體驗更多的人生百態,不曾高飛過,所以可以守著傅太太的身份,眼中只看他,安於家庭與丈夫這小小的世界中。
如今,只是再度面臨當時的景況。
而這回,他選擇了放開。
他不在身邊,二十五歲嬌妍美麗、氣質絕佳的年輕女子,週遭追求者不會少,人在異鄉,空虛寂寞時,會有什麼變量,誰也無法擔保。
這當中,只要有一個夠懂女孩子心思的男人、只要一次脆弱無助的契機,讓某個人闖入她的心房,一切就會不同,而遠在台灣的他,防不了。
承諾,是安人心,卻不能制衡人心。
但是他賭了。
既然這三年,她不改初衷,那麼他就再賭一次——
用五年,賭她的一輩子。
第6章()
對於杜宛儀突然做了去法國進修的決定,家人甚感不解,尤其是去這麼長一段時間,不過既然當丈夫的都沒意見了,其它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離開台灣那天,家人去送機,張宛心依依不捨地抱了她好一會兒,不肯放手。
「心心,你有空多回家陪陪爸,知道嗎?」
「知道了,姊。」張宛心忍住哽咽,附在她耳邊悄聲說:「姊夫我也會幫你盯牢,不會讓他背著你偷吃。」
「非常感恩。」
「我未來的牢頭,可以讓我跟老婆說幾句話了嗎?」傅克韞涼涼地斜睨達成共識的陰謀姊妹檔。
張宛心吐吐舌,心虛地退開一步。
「我是沒有眼線,但是你最好記住答應我的事,聽見沒?」
「聽見了。」杜宛儀拉下他的頸子,依戀不捨地吻了吻他。
分開的第一年,她偶爾會在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這段時間打電話回來,與他分享近況,然後在掛電話前,輕輕說一聲:「我想你。」
知道她的心始終在他身上,不曾背離,分離,並沒有想像中難挨。
二月初,他在行事歷上挪出三天空檔。
「聽秘書說,你請三天假?」連重大會議都挪開了,這對認真嚴謹、發燒三十九度都堅持完成工作的傅克韞而言,簡直是奇跡。
他淡應一聲,沒多做解釋。
「替我跟小儀說聲生日快樂。」杜明淵狀似不經意,拋出一句。
「……嗯。」被道破心事,他不甚自在地輕哼一聲,將視線移向他處。
他是要去見她,這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
「嫁給我,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在你身邊,對你說這句『生日快樂』。」
向她求婚時,許諾過的話,他沒有忘。
他給過她的承諾並不多,但是每一句,他都會遵守。
他在她生日當天搭機前往她所在的國度,但因班機延誤,到的時候已經是夜晚。
他按下她住處門鈴,前來應門的她,在他來不及反應前,已經撲進他懷裡。
妻子的熱烈歡迎,令他質疑地挑起眉。「你究竟有沒有看清楚對象是誰?」
別告訴他,這一年她別的沒學,倒學來法國妞的狂野奔放,對每位來客都大方擁吻。
「當然。」她拉下丈夫的頸項,熱情獻吻。
「嗯哼。」他悶哼,回應妻子的熱情。
是有這麼飢渴嗎?她真的學壞了!舌吻這種事,通常是他欺負她的手段,幾時她也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結束一記深長得幾乎奪去兩人呼吸的熱吻,她這才有機會開口。「你怎麼會來?公司走得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