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綠痕
音調拔高到顯得有點淒厲的尖叫聲,霎時充滿了整座道場,刺耳得令伍嫣忍不住掩住了兩耳,而當叫聲過後,她愕然地揚高了一邊的柳眉,試圖搞清楚眼前急轉直下的情況。
慌張地四下張望了老半天,卻在道場裡找不到半個可以躲藏地點的陸一正,在一臉不懷好意的富四海抱著他最懼怕的天敵,一步步朝躲到牆角去的他進逼時,他怯怯地揮揚著手,完全掩不住語氣裡的顫抖。
「走……走開……」
事前打電話去問過伍賀蘭對方弱點是什麼後,懂得充分掌握情資的富四海,一臉拽樣地對看呆了的伍嫣揚高了下巴。「學著點,這叫攻心為上。」為免這只來路不明的野猴子會不死心,他剛才已經跟對面的大嬸說好,他們要借養這只黃貓一陣子了。
伍嫣吶吶地應著,「是……」果然是頭腦派。
「快、快叫牠走開……」一心只想奪門而出的陸一正,在富四海來到他的面,正正地對著他的臉前全面堵住他的退路時,被嚇得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怎麼樣,怕不怕?怕不怕?」富四海舉高了手中的貓咪,仍然沒什麼同情心地繼續折磨著他。
「怕怕怕……」連連被賞了幾記貓拳後,點頭如搗蒜的陸一正,整個身子緊貼在牆面上,看上去的樣子,就像恨不能如同壁虎爬上牆一樣。已經忍了很久的富四海,忍不住想乘機抱怨一下。「會怕以後就不要再來找她的麻煩,你知不知道我幫某人保管她保管得很辛苦啊?」他們以為一直以來伍嫣身邊都沒有什麼蒼蠅蚊子,全都得歸功於誰呀?
「知道了知道了……你、你快點叫牠走開啦……」眼中已是淚花亂竄的陸一正,面色蒼白得就像塊豆腐似的。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吧,不用找零了。」抱貓抱得兩手有點酸的富四海,乾脆將這只愛黏人撒嬌的貓咪直接貼在他的臉上。
「救命啊……」
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情景,深深埋藏在伍嫣記憶中另一張泣然欲泣的臉龐,當下不由分說地即自她的腦海裡跳了出來,一再地在她眼前放大,那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的過去,讓她彷彿又再次看見了當年緊抱著電線桿向她求救的杜寬雅。
沒來由地,一股攔也斕不住的笑意,令她忍不住再次像從前那般仰首放聲大笑。
然而在笑聲中,她卻不小心掉出幾顆思念的眼淚來。已經好多年沒聽她這麼大笑的富四海,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子,不語地看著她那不小心遺落在地板上的淚跡,和她面上笑得半點也不由衷的模樣。過了許久後,當有著虎斑條紋的大黃貓咪,踩著無聲的腳步悄悄走出道場外,而陸一正也不知是在何時識趣地悄聲離開後,站在原地的富四海,難忍地深吸了口氣,而後將右手伸進口袋中,悄悄地握緊了那封今早伍嫣請他幫忙寄去國外的信。
你曾說過,獵戶座距離地球最近的星星在兩百四十光年外,最遠的,則在一千五百光年外。雖然在地球上看起來,那些在宇宙裹流浪的星星們,它們是這麼的接近,但實際上卻相隔了如此遙遠,就如同我們一樣。
你覺得,是兩百四十光年,還是一千五百光年?
我們之間的距離,還剩下幾光年?
第7章()
有沒有搞錯……究竟是哪個沒公德心的人在半夜按門鈴?忙到午夜才休息的杜寬雅,才躺上床沾枕沒多久,即被擾人清夢的電鈴聲給吵醒心眼看那一聲按過一聲,似是有耐性可按到天荒地老的鈴聲持續地吵死人不償命,迫使早已累到極點的杜寬雅,不得不囤積著滿滿的怨氣下床開門。
然而自家的公寓大門一開後,那張出現在他眼前的熟面孔,卻又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他是不是還在做夢。
「四海?」他沒事大半夜跑來芝加哥按門鈴做什麼?
拖著一大堆行李跑來這裡找人的富四海,不客氣地推開公寓的主人往裡頭走進去時,不忘將那些大大小小的行李都扔給還穿著睡衣呆站在門口的杜寬雅。
「我是來應徵經紀人的。」他邊說邊把身上的外套也順手扔給他。
「經紀人?」
「你就當我有顆佛心吧。」來到客廳踢掉了腳上的皮鞋後,富四海大刺剌地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與其看你一個人孤軍奮戰,拖拖拉拉了好幾年,也不知得瞎忙到何時才能回家,還不如就由我出手來幫幫你,好讓你早點結束我們三個的苦難。」
深諳待客之道的杜寬雅,自廚房出來遞給他一杯他愛喝的紅茶,靜看著他面上不像在開玩笑的神情好一會兒後,他不得不先問清楚。
「你說正格的?」在來美國前他真下過決心要拿命來賭賭看了?
「我先聲明,我的年終一定要有四個月,而且不准議價。」不請自來的經紀人輕啜了口紅茶,順便打量起這間杜寬雅去年才買下的公寓。
「什麼?」敲詐呀?就算是賊船,這船票也貴得太誇張了。
富四海朝他哼了哼,「看在死黨又是鄰居的份上,我已經算是很便宜的賣給你了。」
「等等!」愈想愈覺得不對勁的杜寬雅,忙不迭地舉起一手喊停。
在他的記憶裡,富四海的正業、副業多得有如天上繁星數不勝數,而富大少卻肯放棄賺取大量金錢的機會,反而來這裡參與他的不賺錢行業?這實在是太可疑了,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妥當。
「你有什麼不滿?」他這位大少爺肯拉下身段來這幫忙,杜老兄就得感謝祖宗有保佑了,他還想挑三撿四不成?
「你不玩六合彩了嗎?」杜寬雅可沒忘記以前伍嫣曾說過的那些關於他的種種事跡。
富四海直接翻了個白眼,「那是我高中時的事了好嗎?」當年在賺進了人生的第一個五百萬後,他早就不玩那玩意兒了。
「也不玩賽馬了?」杜寬雅記得那好像是富四海人生裡的第一個一千萬。
「那是大二時的事了。」
「也不炒房地產了?」他不是說過他立志要炒掉他老爸富大海名下所有的地產嗎?才短短幾年時間,他就全盤接受他老爸的江山了?
他聳聳肩,「前年就不炒了。」太沒挑戰性啦。
「股票呢?」
「去年賺飽那一票我就收手了。」趕在股市崩盤之前全面出清所有持股的他,當時還跌破了一堆股市專家的眼鏡呢。不愧是姓富的……上至他老爸富大海下至他,全都是打滾在金錢堆中無往不利的大富商。
「你真要當我的經紀人?」他到底明不明白黑幫世界裡的人,並不是什麼合法經營的企業,或是什麼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他以為他往常在商場上的那套真能在這邊吃得開嗎?
富四海很樂意接受挑戰,「就當我在經營新事業吧,我一直都很嚮往能有個老闆。」當了個體戶太過多年後,他實在是很想拿拿看那些唯有正職員工才有的基本薪資和福利。
杜寬雅淡淡地瞟他一眼,「其實你只是單純嚮往年終獎金而已吧?」
「好說。」他也不掩其志,「一句話,要不要我入伙?」
「四海……」杜寬雅頭痛地撫著額,很清楚富大少一旦下定決心,就鐵定會硬拚到底的死個性到底有多麼難纏。
「你不會是真想一輩子都當個鋼琴家兼地下黑道吧?」富四海擱下手中精美的瓷杯,長腳一跨,大步地來到他的面前,但在發現兩人的身高差距甚大後,他又往後退了幾步以壯聲勢。
「當然不想,我想回家。」這還用說嗎?
富四海一把揪住他的睡衣,「回哪裡?」
「回那個曾經有你們的家。」一直以來他不就是為了這個而持續地在努力著嗎?
「你還記得就好。」富四海咧大了開懷的笑臉,興匆匆地一手勾過他的肩頭,「來來來,隔壁家的王子,你說,這些年來你在暗地裡都做了些什麼壞事?」
杜寬雅朝他挑了挑朗眉,「很多。」
「我可以偷偷在私底下參與你的秘密黑道事業嗎?」等不及要接受新行業的他,摩拳擦掌地問。
「不怕死嗎?」
「會怕就不會專程為我家那個愛哭的鄰居而來了。」富四海一把自口袋裡掏出伍嫣前天才寫好尚未寄出的信,一把用力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哭了?杜寬雅錯愣地按著胸口的信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才會使得向來開朗樂觀的她掉下淚來。但,反覆在心頭思索了半晌後,他這才憶起,這世上能讓伍嫣掉淚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不想要她傷心,你最好是趕快錄取我。」富四海拽得二五八萬地抬高了下頷,擺明了就是打死不退非要入伙。
「你就洗好脖子等著開工吧。」剛剛升格為老闆的杜寬雅也沒跟他客氣,準備在替他收拾好行李後,就將他給踢進這間公寓裡的秘密賬房讓他忙到天昏地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