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痕
「小嫣?」
「我喜歡你的手。」她像只撒嬌的貓兒般,以面頰偎蹭著他的掌心,「感覺好溫柔,就像你所彈奏的月光……」突然間沉默不語的他,目光直落在她唇邊的那抹笑意上,半晌,他喃喃地低問。
「……只有手?」
「什麼?」她沒聽清楚他方才說了什麼,只覺得他的語氣裡,似乎有種令人費解的不快。
杜寬雅抬起另一手,為她撥開覆面的髮絲,「真的這麼喜歡我的手?」
「嗯。」
「那它可以散步一下嗎?」他將她的髮絲梳至頸後,讓窗外的月光在她的臉龐灑下一層銀輝。
「散步?」
「除了琴鍵外,它偶爾也會想到不同的地方去走走。」動作輕柔的長指,隨著他的話語,徐徐緩緩地走過她那一雙好看的柳眉,再以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眼簾,拜訪下方那兩排長長的眼睫。
伍嫣聽了不禁笑了出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躺姿後,她鬆開他受困在她手中的掌心,讓他的另一手也能一同加入散步的行程。
「它可以繼續散步嗎?」見她似乎不反對,他的指尖再悄悄畫過她的唇緣。
她不忘乘機討價還價,「可以,但它散完步後,你要繼續彈琴給我聽。」
「嗯。」戀戀的指尖,怎麼也不想離開她的面上。
有如春風般和緩拂過的觸感,加速催化了伍嫣的睡意,本就想睡的她,不過一會兒就沉沉地睡著了。杜寬雅在確定她已睡著後,靜靜地坐在床畔看了她許久,而後他伸手取來她的一繒發,低首微笑地親吻著它。
睡在樓下的杜婆婆,在準備入睡時,發現通往閣樓的樓梯燈忘了關,在走上去想關上它時,她在杜寬雅的房門前不遠處停下了腳步,好笑地看著自備枕頭前來投宿的富四海,孤單單地抱著枕頭蹲坐在外面發呆。
「四海,你不進去睡嗎?」怪了,他們三個不是平常都愛擠成一窩鳥巢裡的小鳥般一塊兒睡的嗎?怎麼今天晚上落單了一隻?
「裡頭好像沒空位了……」難得走正門沒爬窗過來的富四海,在看過了房裡頭的情況後、不甘心地撇撇嘴角。
杜婆婆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低首看著他那顯得有點落寞的臉龐。「既然這樣,要不要下樓來跟婆婆喝杯紅茶?今天寬雅放學回來後,他特地為你烤了你最愛吃的餅乾喔。」聽了她的話後,富四海先是瞧了瞧房裡那股恐怕容不下第三者的粉紅色氛圍,再想了想杜寬雅他那好到令人讚不絕口的好手藝,在選擇做顆電燈泡與下樓享受美食之間,已經被杜寬雅餵養許久也慣壞了胃口的他,並沒有猶豫很久。
放下了懷裡的枕頭後,富四海站起身,動作優雅地挽起婆婆的手。
「這是我的榮幸。」深具成人之美的他決定,就下樓去消滅那些餅乾。
第2章()
習武那麼久以來,杜寬雅頭一回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全身骨頭與內臟都歸不了原位的滋味。在道館裡所有學員難以置信的目光下,以往鮮少在他們面前嘗到敗績的杜寬雅,近來也不知是吃錯什麼藥還是怎麼的,今晚在一個閃神下,又再一次整個人結結實實地被摔在場地上,且過了好半天都沒辦法站起來。
「寬雅,你……沒事吧?」伍賀蘭擔心地蹲在他身旁檢查著他有沒有受傷,也不知道他的實力最近怎麼會突然下降了一大截。
「沒事……」他咬牙站起身退出場內,在他打算離開道館回家檢查一下是否受了傷時,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下,他又不小心筆直地撞上了道館大門的門框。
當他吃痛地撫著額際蹲在場外一角時,再也看不下去的富四海搖了搖頭,而後轉身走向一旁的休息室。
額際傳來陣陣刺痛感,令一整晚都在發呆的杜寬雅,總算是清醒了些許。他靠坐在場邊的牆上歎了口氣,對於自己近來反常不受控制的舉止,不要說別人看了會替他擔心,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再糟糕不過。
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
不,其實他心裡一直都很清楚他是怎麼了才對,只是他遲遲都不想正面承認而已。
這陣子,每當他回過神來時,他發現,他整個思緒似乎都繞在伍嫣的身上打,而他的兩眼,也總是在暗地裡跟著伍嫣四處兜轉,最糟的是,無論是在白天或夜裡、他睜眼或是閉眼時,她也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裡或是他做白日夢的片刻,而他就是太專注於那份美好的想像與太過陶醉其中,所以才會造成一連串的人為意外……
他不禁開始在想,他要是再不快些對自己或是對她採取某些行動,恐怕哪天他會被摔死在這座道場上也說不定。
富四海在他又再次張大了眼魂遊天外天去時,將特地為他擰來的冰涼濕毛巾貼在他腫得有點離譜的額頭上。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暗戀也可以這麼誇張的。
「沒什麼……」杜寬雅一手按著毛巾心不在焉地應著,兩眼不住地在他身後搜尋著另一道應該也會一起出現的熟悉身影。
光看他視線所降落的高度,富四海也知道他在找的那個人是誰。
「別找了,那種尺寸的在她老爸的店裡幫忙洗碗還沒回來。」富四海邊問邊遞給他一瓶飲料補充水分,「你要不要跟我說明一下,你最近是在元神出竅個什麼意思?」
「我有嗎?」他漫不經心地喝著解渴的水。
富四海不疾不徐地替他溫習起記憶,「昨天用來搭配紅茶的餅乾是鹹的。」
「偶爾我也會做鹹的。」他還是繼續故作鎮定。
「但前天是辣的。」滿腹苦悶無處訴的富四海,很堅持要找這個元兇討個原由,「在你害我拉肚子拉了一整晚後,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會有朝天椒口味的奶酥餅乾。
「大概是我的手藝退步了吧。」
好,左拐右彎都不肯承認是不是?那就不要怪他走正宗直球路線了。「為什麼我和小嫣都不可以到你房裡外宿了?」打從那天不小心看到他的秘密後,富四海老早就察覺出他的異樣了,偏偏就只有他還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近來我想要一個人睡,因為你們兩個的睡相都太差了。」為免其中一個來了,另一個也非要跟來不可,所以他也只好狠下心,兩個統統都拒於窗外。
「那你又是為什麼最近都不敢正眼好好的看著小嫣?」他就不信這樣還逮不住。
彷彿被逮著心虛的尾巴般,杜寬雅不太自然地別開了臉,忍不住在心底再次回想起,那一張近來總是頻繁出現在他腦海裡的睡顏……
以往因為他房裡的床夠大,所以就算是富四海與伍嫣都跑來借宿,他們三人也都能各據一角的睡,一直以來,除了偶爾會被踹下床外,基本上,他們三人間並沒出過什麼大問題,也不曾因為男女的因素而產生什麼意外狀況。
直到有天夜裡他因口渴醒來,感覺手臂上有個沉甸甸的重物,而他懷中,也有具既柔軟又溫暖的身軀,帶著睡意的他一睜開眼,映入他眼簾的是,伍嫣她那張枕在他的手臂上甜甜的睡臉,而她一手橫過他的胸口摟著他的姿勢,看起來則是那麼的自然。自然到……令他最近常常產生某種心跳不已的感覺。他始終都忘不了,她依偎在他裡入睡的模樣,她髮絲上傳來的淡淡幽香,她總是漾在臉上的開朗笑靨,和她聽他彈琴時,閉上了那雙長長的眼睫,深感陶醉的神情……
再加上,對於他,她總是那麼地沒有防備,每當他輕撫著她的臉龐,細細地品味著她細緻的膚觸,或是再更靠近她些許,她也從不曾反對,更是令他難以壓抑下心頭的悸動,與另一種因她而生的非理性衝動。
面對杜寬雅的執意保持沉默,早有對應之策的富四海,不慌不忙地走至道場的窗邊,朝外頭拍了拍手。
「巴士底!」
一聽到富家那只極惡吉娃娃的名字後,當下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的杜寬雅,面色蒼白地整個人緊抵在牆面上,在富四海將跑進道場裡的巴士底給抱至他的面前時,對狗類還是有著某種程度恐懼戚的他,語調顫顫地指控著。
「你……你卑鄙……」早知道他就不讓這號鄰居知道他的弱點了。
富四海才不管用了什麼手段,「識相點的就快說實話。」
「我……」
「不想更丟臉的話就快點給我招。」當道場上的學員們紛紛轉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怪異的舉止時,富四海壞壞地將手中的狗兒貼近他的臉,還讓牠在他的面上輕舔了好幾下。
當下什麼都顧不得的杜寬雅馬上棄械投降,「我招,我什麼都招了,快把牠拿遠一點……」
暫且放他一馬的富四海,將巴士底抱進了懷裡,慢條斯理地問著坐在原地不敢妄動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