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夙雲
「不，聽我說，蘋凝……」
他慌了。
她居然跟他提分手？
然而他竟無法阻止她的決定，完全攔不住她。
申蘋凝抓起行李就往門口走，其他留在飯店的東西她也不想要了，龍翔飛上前搶下她的行李，她用力甩了他一耳光。
她雙眸的恨意讓他心碎，差點站不穩。
申蘋凝毫不猶豫地轉頭就走，一把打開大門——
她愕然止住腳步。
門外站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婦人，她並不認識。
「媽？」龍翔飛也同樣感到錯愕，母親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蘋凝恍然大悟，「原來是龍夫人，您好。」
龍夫人沒有回禮，只是不客氣地上上下下打量著申蘋凝。
長得是挺美的，但是家世似乎不怎麼樣，看她一身T恤、牛仔褲的穿著打扮完全不符規矩，一點也沒有名門千金的端莊嫻雅。
「喔——你就是那個什麼鯨魚的基金會員工吧！」短短幾個字，充滿嘲弄意味。
「我是。」蘋凝理直氣壯地承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身世或是職業有什麼卑微之處，她有話直說地問：「老夫人會突然在此出現，是要來趕我走的吧！」
龍夫人呆住，看來她還挺伶牙俐齒的。
「不用您大費唇舌了，我正打算離開龍先生。」蘋凝豁達地承認。
「蘋凝，我們或許有些誤會應該好好坐下來說清楚。」龍翔飛不悅地抿起嘴，轉頭對母親說：「媽，這是我的事，你可以不要干涉嗎？」
「我是關心你啊！」龍夫人也有話說，「這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蘋凝忍不住笑開。「我知道我一點都不符合老夫人喜歡的媳婦條件，老夫人要求的大概是門當戶對，最好能對公司有幫助的名門千金吧！」
龍夫人沉默不語。
蘋凝收起笑容，淡淡地說：「老夫人請放心，我不喜歡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所以也不會跟你兒子在一起，我們的關係只是合約上的主雇關係，現在合約結束了，我要回到我的專業領域去。」
龍翔飛開口了，「蘋凝，我不准你走，我們好好談談。」
蘋凝深深地看著他，平靜地說：「翔飛，你不用留我了，我想清楚了，這裡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龍翔飛被她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所震懾，也不得不沉默，因為她要的東西，他給不起。
他曾以為自己除了紫鏡，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但現在他確定自己愛她，可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
「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都怪我自己不知好歹，小鯨魚誤闖流刺網，被刺得遍體鱗傷，我走了！」她開門，垂頭喪氣的走出去。
「蘋凝，你要去哪裡？」他追出去抓住她的手腕，卻被她用力甩開。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電梯門開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眼眶裡的淚已經流了下來……
第8章(2)
才離開飯店，蘋凝所有偽裝的堅強全都卸下，她放縱自己大哭一場，淚水像瀑布似的落下，深夜，她從台北坐火車回到花蓮，一路上淚水從沒止過。
她終於體會真愛難得的道理。
媽媽當年不告而別，她拋下女兒和丈夫，只為了追求屬於她的愛情，想必內心也曾有過很大的掙扎，雖然違背了良心，但是終究實現了她的夢想。
反觀她呢？
她的付出，卻得不到回報。
從踏出飯店大門的一瞬間，她就告訴自己，龍翔飛已經成了蒸氣，徹底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儘管這麼說服自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著他、念著他。
天亮後，回到花蓮。
她失魂落魄地坐計程車回到家，放下行李後，她立刻跑去海邊游泳，那個第一次與翔飛邂逅的地方，天氣變冷了，強風呼呼吹過，這時候實在不是游泳的好時機，但是她很熟悉這裡的海域，不怕發生危險。
她不顧一切地跳下水，好冷！但是，此刻她只能用冷來麻痺自己，她瘋狂的游，可惜沒有重回大海的喜悅，她只能一直游，直到自己筋疲力竭為止，才決定上岸。
微弱的陽光穿過濃厚的雲層照在她身上，為她顫抖的身軀帶來一點點的溫暖。
她力圖振作，告訴自己一定要重新開始，就算經歷再多的苦難，她都要咬牙撐下去。
她回到家洗過澡之後就上床睡覺，下午醒來後，她趕緊跟王教授聯絡，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強顏歡笑地報告王教授募款成功。
「真的嗎？」一教授的興奮可想而知。「基金會暫時有救了。」
「當然，明天一早我就把支票軋進銀行。」
「除了這事以外，我還有其他的事要找你，你過來基金會一趟吧！」王教授要求。
她看看時間，「當然好，王叔，我這就過去。」
她騎機車到辦公室，王教授有著爽朗的笑容和大大的啤酒肚，乍看下像博學多聞的學者，但是，他卻是當前台灣海洋生態研究的泰斗。
蘋凝表現得一如往常，不讓王叔察覺她有任何異樣。
她笑容可掬。「王叔，好久不見。」
「一個月不見，你變得更漂亮了。」王教授讚美，「我想為了這次的募款，真是辛苦你了，還跑去台北呆那麼久。」
「我不喜歡台北，那裡的空氣快讓我窒息了，還是這裡好，一回到後山，我整個人都開朗起來，這裡才是我的家。」
兩個人寒暄過後，王教授說道：「有一件事，我覺得你是最佳人選，但是，還是需要徵求你的同意。我推薦你到宜蘭T大的動物科技系當助理教授，如何？因為他們的系主任很不幸意外出車禍重傷，急需找代課教授，一時間找不到人，就找到我這兒來，你知道我這幾年為了鯨豚研究，弄得身體不好，體力無法負荷，而我想，你正好符合所有的條件。」
她愣住，「可是我資歷還淺……」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你的才能用在我們基金會太浪費了，你雖然年輕，但是你的學歷可是很嚇人的，國外碩士畢業又有對生態保育的熱情，有豐富的研究經歷，還親身參與救援擱淺白海豚的運動不下數次，你應該借由大學生，讓台灣政府更重視沿海開發計劃帶來的環境影響……況且台灣的動物科技人才門可羅雀，有幾個都數得出來，政府雖然致力海洋生態保育工作，不過光說不做，我很希望你能去教導那些莘莘學子，他們既然念了這科系，就要負起保護台灣海域的責任。」
「宜蘭T大的助理教授……」
她衡量，這也許是一個新的開始，她不是想要重新開始生活嗎？忘掉那該死的龍翔飛……
接受挑戰吧！況且這也是她所喜歡的領域，她願意投入。
考慮一分鐘後，「王叔，我願意。」
「太好了。」王教授很高興。「我會跟主任教授說好，下星期你先去報到。」
申蘋凝暗暗下定決心，她要重新開始，活得更精彩，朝自己的理想前進，要活得讓龍翔飛刮目相看！
從蘋凝離開的那一天開始，龍翔飛再也沒有回家了。
他住在公司，怎樣也不願回去。
龍夫人堅持自己的想法，打電話跟兒子動之以情。「我也是為你好，看你感情一直沒著落，我也很擔心，直到現在，我是很高興你終於有女友，但是，你們家世懸殊，不可能一在起……」
「媽，我一直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背負著『龍祥』的包袱，我有我的責任，但是……這同時也是我的悲哀，我一點也不快樂。」
他在家族的束縛下一點也不自由，看到蘋凝可以隨心所欲過日子，他好羨慕她。
「不要不快樂，兒子，你擁有全天下。」龍夫人安撫他，趕緊說：「你還是回來吧！我的寶貝兒子，不要生媽媽的氣了。」
「要我回家可以。」翔飛挑明了說：「那就答應讓我辭去『龍祥』總裁的位置。」
「不行不行……」龍夫人自然不能同意，如果龍翔飛辭職，那還得了？「那你就先住在公司好了，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生病……」
掛上電話後，龍夫人內心的驚慌猶未平復，這還是兒子第一次不聽她的話跟她唱反調，難道她真的做得太過火了？
不會的，龍夫人依然對自己自信滿滿。
兒子發脾氣只是一時的，他現在是在氣頭上，但是相信沒多久，就會乖乖回來的……
誰知，她錯了。
龍翔飛，心死了，人變了。
他變得此以往更加冷酷嚴肅，變得不信任所有人，但也因此在事業上經營得更出色。只是，那些跟著他打拼很久的員工都被他整得精神緊繃，凡是失去龍翔飛信任的人，一個一個都有可能接到開除命令，那些被開除的元老莫名其妙，不滿的聲音多了，接著揚言要在股東會議上罷免總裁，直到現在，整個龍祥集團就像一顆未爆彈，隨時就要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