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陽光晴子
「……我想休息了。」
莫名的,阿史那鷹對自己生起氣來,也不管兩個老人還杵在房間內,便逕自合上眼睛假寐,但一顆心卻莫名的老繫著那個壞脾氣的丫頭,她要嫁人?她可以嫁人?有哪個男人能擁有她?
不!沒有人!除了——
他深吸口氣,拒絕再想下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阿史那鷹身上的傷勢一天比一天好,甚至可以起身,慢慢的走動幾步,也可以不用孟老爹、司老爹的幫忙,就能自己在房間裡淨身。
但或許正因為他能自己做的事愈來愈多,他看到左瀠瀠的時間反而愈來愈短。
有時候,她得代替醫婆婆治療其他病人,有時,又會拿起雕刻刀及一塊手心大小的木頭在他面前又磨又刻的,但弄了好些天,也不過弄出一顆圓球來而已,而且,她專注在那顆木球的時間愈來愈多,令他很不開心。
很不可思議的,他如果沒看到她,就會下意識的開始找她,想知道她又到哪裡去打諢摸魚,忘了來看看他的傷?
但這樣莫名其妙的渴望最後他都忍住了,加上他走沒幾步胸口就痛,所以,他並未真的去找人,可這會兒他走著走著,竟然第一次跨出這間小房間,而胸口的傷僅微微刺疼,看來已無大礙,他甚至可以凝聚內力好一陣子。
走了幾步,他就看到左瀠瀠站在廳堂門口,跟一名帶著一個七、八歲孩子在身邊的老奶奶說話。
「沒關係的,不過是一顆木球嘛,而且上面還刻了些圖形,可是刻得四不像,好醜的,我本來想把它藏起來就算了,這下子,讓小志玩到不見正好,連藏都不用了。」
這一席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她其實是很捨不得的。因為這些時日一直忙著照顧鷹,她好久都沒空碰雕刻工具,所以在鷹的情形漸漸好轉後,她再也忍不住,憑著一股衝動,就開始雕刻鷹那張讓老太爺特別眷顧的臉。
「可是,這幾天我帶小志給陶婆婆看他的風寒時,可是見你在一旁邊聽邊刻的——」
「何奶奶,真的沒關係,我是刻著玩的,我又沒有我老爹的天賦,你別掛在心上了。」她笑瞇瞇的蹲下身子,看著被奶奶斥責,早已紅了眼眶的小志,「別哭了,我還得感謝你替我解決了一個難題呢。」
「真的嗎?」小男孩扁著嘴,還是不放心。
「當然,想丟又捨不得丟,優柔寡斷的,這很不好呢!」
小志這才破涕為笑,何奶奶感激的看著她,朝她道了謝,這才帶著孫子下山。
左瀠瀠看著祖孫兩人消失在視線裡,才吐了一口長氣,喃喃低語,「真的弄丟了嗎?」她那顆圓球上已刻好鷹的輪廓,但並不明顯,因為她刻意將五官分開,只有她看得懂,就這麼沒了?偏偏那個人今天得在傍晚前下山,她來不及了……「唉!」她忍不住歎息。
「虛偽!」不屑的低沉嗓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她先是一愣,隨即飛快轉過身,就看到她心裡的那個人一手撫著胸口,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你說我虛偽?」
「沒錯,明明很在乎,不然不會說那句『真的弄丟了嗎』的話,也不會歎氣,為什麼還要反過來跟孩子說謝謝?」他的國家習慣掠奪,不容許自己的東西被他人霸佔,所以,戰爭可以說是必然的生存遊戲,因此他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原來是——她一開始還聽不懂呢!她瞪他一眼,「又不干你的事。」
是不干他的事,可是……「孩子做錯事了,就該指正他,而不是姑息他!」
「小志一直是個好孩子,而且他才七歲——算了,我跟你說這麼多做什麼?」
她看到不遠處有一頂極為眼熟的轎子正往這裡來,想也沒想的就越過他要走出去,但他卻伸手揪住她的手臂,「你懶得理我?否則,什麼叫跟我說這麼多做什麼?」阿史那鷹發現自己很討厭被她忽略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左瀠瀠拉開他的手,她想多理他一些也沒法子,只是有點兒難以啟齒,所以,她打算下午再跟他說。
再者,明天她也要下山了,她得跟父母進京,為他醫治到這一天,算是仁至義盡,她悶悶的想。
「醫婆婆今天有事下山,我得代替她看病,你可以回房休息,也可以去走走,不過別去找那匹馬,它的腳傷好了,但一天比一天還焦躁——」
「瀠瀠,女神醫,女神醫呢?」
轎子才剛停妥,一名看來就像個暴發戶,全身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急急下轎,一雙驚慌大眼完全不看阿史那鷹,只是抓著左瀠瀠的手,焦急的想找醫婆婆。
對這個一年半載總會來找醫婆婆幾次的老病號,左瀠瀠已經知道怎麼應付他了,「不急不急,翁老爺,醫婆婆開給你的藥方沒效了嗎?」
臉蛋跟身材都圓滾滾的翁老爺用力點點頭,「是啊是啊,瀠瀠,都沒效了,我渾身不對勁,每個地方都痛!」
「哪裡痛?」
「我的胸口、眼睛、嘴巴、肚子……每個地方都痛!」
阿史那鷹冷眼看著這個胖胖的中年人被左瀠瀠帶到椅子前坐下。
哼,根本是裝病想調戲小不點吧?雖然他不是大夫,但瞧這中年人臉色紅潤,剛剛跑進來的步伐一點都不虛,實在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病。
左瀠瀠也夠蠢的了,竟然伸出手從翁老爺的臉、眼睛、嘴巴,甚至肚子,仔仔細細的摸按了一遍。
他很生氣!不!是非常非常的生氣!她怎麼可以什麼人都摸?而且還是男人!莫名的妒忌湧上心頭,阿史那鷹黑眸深幽的怒視著她。
挺直了腰桿,左瀠瀠美麗的小臉竟分外嚴肅,「翁老爺,其實我會看病也會看相,你渾身不舒服並不是單純的病痛而已。」
「那是什麼?」翁老爺一臉害怕。
她突然壓低了聲音,一臉敬畏,「其實有不好的東西纏上你了!」
聞言,翁老爺臉色刷地一白。
「別怕,你啊,要多做點功德,要真心真意的、身邊就會聚集很多善良的正氣,屆時,那個壞東西就不敢留在你身邊,你這些怪怪的病痛就會過去了。」
「是嗎?」翁老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是,這麼著吧,前些日子,另一個山頭的綠桃村通往山下的吊橋被滾滾泥流給衝垮了,現在住在村裡的人進出都要繞上一座山,翁老爺可派人去搭建,再進村裡去行善,看看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這樣定能把不好的東西趕走。」
翁老爺聽著她的建議一邊點頭,突然,眼睛一亮,「瀠瀠,我怎麼才聽你這一說,整個人就突然有精神了?」
她用力點頭,「那是善念起,邪氣就退了一些,翁老爺,你快去辦吧。」
第四章(2)
送走了翁老爺後,左瀠瀠才注意到有人正用一種鄙視的眼光瞪著她看,「幹什麼?」
「怪力亂神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是怎樣?她做什麼他都看不順眼?抿抿唇,她朝門外走出去,本以為他不會跟上來,但他還是跟上了,代表他一定要得到答案。
「好吧,我只能說,翁老爺是無病呻吟的人,日子過得太閒,心裡寂寞,而醫者要醫病,更要醫心,翁老爺家財萬貫卻沒有任何妻妾,就是因為有算命仙說,他只要娶妻就會家破人亡,懂嗎?」
所以,她才會用這種方式來治他,因為他相信。
瞧她愈走愈快,阿史那鷹的心愈來愈不快,「你對別人的耐心都不錯,不管是孩子還是那老頭,但對我,倒很缺少。」
她一愣,腳步一頓,終於回頭看他,「你這是在抱怨?」
「這是在——」他硬生生的吞下到口的「乎」字。他瘋了?他怎麼會在乎這個小不點?她根本連女人都談不上!
「在什麼?」她不解的看著他。
「哪有什麼?我只是覺得你的耐心不足,當什麼大夫!」他只能以批評來掩飾湧上心口的奇怪悸動。
這可惡的傢伙!都要分開了,連句好話也不會說!她沒好氣的瞪著他,「我當什麼大夫?就是因為你的自大病太嚴重了,所以我這大夫得對你少點耐心,這就是對症下藥的處方!」
「你這臭丫頭!」
「你才是沒耐心的臭傢伙呢!我話還沒說完,這個處方你可以不必在乎,準備走人了!」
他濃眉一蹙,「你這話什麼意思?」
「醫婆婆覺得你的病已經好了大半,她下山前說了,傍晚前你得走人!」呵!
原本難以啟齒的話,這會兒在怒火的楊風點火下她可是說得很痛快。
「你答應了?」他惡狠狠的瞪著她,這麼問是因為一連幾天,他都聽到那個老太婆要她叫他離開,可是她都會說「再等一等」。
左瀠瀠用力的瞪回去,「那當然,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離開?瞧,你現在就走得不錯啦,難道要我養你一輩子?丟不丟臉啊,你是男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