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陽光晴子
她暗暗吐了一口長氣。若他還要也沒有了,他吃掉的原本是她跟醫婆婆明天的早飯耶!「你休息一下,晚一點兒要喝藥。」
她把托盤拿回灶房清理乾淨,陶家妍這時走了進來,瞪著她看。「那個年輕人醒了。」
意思是他可以走了。左瀠瀠很瞭解,眼珠子一轉,「可是他的傷還沒好啊。」
「如果每個病患都得病好、傷好才走人,這棟木屋裡也只有三間房,你要怎麼塞?更甭提他年輕力壯,食量——」
「醫婆婆,沒關係嗎,我少吃一點就行了。」左瀠瀠巧笑倩兮的握住她的手,也趁機打斷她的話,「其實我知道這不是問題,而是他瞧不起你,這才是你討厭他,想趕他走的原因。」
「當然,既然瞧不起女子,咱們為什麼要照顧他?」陶家妍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總以為只有男人才配高高在上。
「他、他態度好了很多,真的!」這叫善意的謊言,「何況,他瞧不起醫婆婆,我更要把他醫好啊,證明連我這徒弟都治得了他,不就應了那句『殺雞焉用牛刀』?」說完,她柳眉一皺。這詞兒,怎麼用得怪怪的?不管了,醫婆婆似乎也認同這句話,想了想便回房了。
說服了醫婆婆,她露齒一笑,走到仍在熬煮的藥湯前,拿了厚布握住把柄,倒了一碗,端入那名冷漠男子的房間。
「喝下。」
看了那碗黑幽幽的藥一眼,阿史那鷹沒有立即接過。身在一個爭權奪利的國家,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還沒吃飽撐著到救醒一個人後,再下毒毒死他。」她雖然小小年紀,但可是很會察言觀色的。
冷冷瞪她一眼,他這才接過碗,豪邁的大口灌下。
「燙燙燙——」她杏眼圓睜,傾身想阻止,但太晚了,那一碗熱湯已經全入了他的喉,只見他抿緊薄唇,整張俊臉漲得紅通通的,連那雙凶巴巴的黑眸都紅得泛起淚光。
為了他高於常人的自尊,左瀠瀠努力憋住到口的笑意,又走回灶房,從隔間的小小黑木櫃裡,將手上的茶杯交給他,「冰鎮消炎解熱。」
這一次,阿史那鷹記取了教訓,特別注意溫度,總是一口一口喝下,感覺燙傷的口腔不再像火在燒。
「晚一會兒你要睡了,我再泡一杯給你喝,我想,連身體都碰不得的你,是不可能張開口讓我看你的傷的。」
不意外,他抿抿唇,冷覷她一眼,沒回應。
「需要幫忙讓你躺回去嗎?還是就算痛得不得了,為了男性尊嚴,你也不讓我這個小不點幫忙?」
這話雖是一針見血,但也是挑釁,阿史那鷹黑眸怒光一閃,但這個該死的小女人竟然趁他不備按上他斷掉的肋骨處,雖然力道不大,但已夠他痛得直接往後倒,他咬緊牙關忍住與硬邦邦的木床碰觸的瞬間,那胸骨幾乎碎裂的痛楚,不讓呻吟逸出口中。
可這女人竟然沒有半點愧疚感,只是若無其事的將他身上的被子蓋好,拿走他還捏在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就回到桌前開始翻開書本。
「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他忍不住咬牙低吼。
「讀書。」她連頭都沒抬。
「讀書?」
「是。」
「你能看懂多少?」
這句話是不是帶了點輕視?左瀠瀠不太開心的抬頭挑眉,拿高她手上的《黃帝內經》,讓他看清楚書皮上的打字後,再放回桌上,以一種受不了的眼光看著這名隨著氣色稍微紅潤,看來更為俊偉不凡的男人。「這本醫書裡包括了『素問』、『靈柩』兩部分,素問是從陰陽五行的觀念來解釋生理跟病理的現象,至於靈柩主要是針刺和針灸、經絡、穴位及屍體解剖,然後呢——」
她停頓了一下,又從擺放在一旁的幾本冊子裡抽出一本。
「這本就《神農本經》,裡面記載了三百六十五種藥草的特性及功效,還有這一堆也是醫書,要問我看懂多少,我可能沒法子回答你,因為我看了三年,還是眼花繚亂、頭昏腦脹。」
第三章(2)
這一席話是故意嚇他的,其實,這幾本醫書她讀了三年,早已啃得滾瓜爛熟,只是溫故知新嘛,而且每看一次,就有新心得,有些語詞也能在一再推敲研讀下更融會貫通。
她的話等於間接承認她還沒有資格替他看病!「那麼你根本不算是大夫,只是個半調子,還留在我眼前讀書做什麼?代表你很用功?還是要讓我有心理準備,若我被醫死了絕對不是意外?」
這人講話很毒耶,而且他有立場趕人嗎?這是誰的屋子啊!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認命的開始收拾桌面,「我承認我未成氣候是真,但治療你的傷綽綽有餘!」
「你根本是把我拿來當試驗品,包括那個老太婆在內!」她以為他是笨蛋嗎?
「就算是又如何?」雙手抱起書本,她正色道:「那也是你的命,誰教你要得罪醫婆婆?她醫術極高,任何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別的大夫看上個把月都還治不好的病,醫婆婆不到七天就能治癒,說她是女華佗也不為過,偏偏有人瞧不起她,這叫自作自受,也叫禍從口出。」
見她丟下這一堆話就要離開,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等等!」
明天會不會下紅雨,他竟然主動叫住她?左瀠瀠笑瞇瞇的又轉回身,挑高柳眉等著他繼續說。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一直耗在這裡。」話說到這裡,他卻頓住了,要心高氣傲的他向人拜託——尤其是女人,他著實難以啟齒。
但赫昕生死未卜、呂傑等人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搜尋他,他的傷一定要快好才行!咬咬牙,避開她饒富興味的打趣明眸,阿史那鷹以艱澀的口吻道:「那個——如果老太——你口中的醫婆婆那麼厲害,就叫她來替我醫治吧。」
什麼嘛!以為他要說什麼呢,真勉強!她受不了的瞟他一眼,轉身出去。
阿史那鷹先是一愣,接著怒火瞬間點燃。他第一次開口求人,這小不點竟然這麼不屑!「喂!回來!我在跟你說話!左瀠瀠!該死的!給我回來!我命令你!」
左瀠瀠已經走到前廳了,他的聲音還是追著她來,她忍不住仰頭一翻白眼。
他是打算讓醫婆婆將他丟出去嗎?
將書本隨意放在椅子上後,她連忙往回走,卻聽到屋外傳來那匹駿馬的嘶鳴聲。
「好!很好,是怎樣?嫌我的麻煩不夠?」她忍不住嘟嘍。
擔心那匹烈馬會掙脫繩索,反正人又跑不了,左瀠瀠便先拿了掛在門口的油燈走出戶外,沿著石頭小徑經過梅園,走到關著馬兒的柵欄邊,卻見到那匹馬兒像發瘋似的又叫又跳,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因為今晚月圓的關係嗎?它的反應比過去都要激烈。
「你夠了喔,醫婆婆已經快要沒耐心了,安靜點。」
她拿高油燈,邊叮囑邊查看繩子有沒有栓緊,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放在柵欄旁的水及飼料只剩一點點。怎麼這馬今日也跟屋子裡的男人一樣,胃口特佳?是因為吃飽了有力氣,可以吵鬧了?
馬兒仍在叫個不停,任左瀠瀠脾氣再好,這下也要瘋了,她狠狠的瞪著它,「你乖一點,我要進屋了,還有,你再亂叫亂叫,醫婆婆火大了,也許就會拿繩子把你的馬嘴綁起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這一說,倒奇怪,馬竟然不再發狂了,難道它真聽得懂人話嗎?左瀠瀠有些吃驚。
但下一秒——
「左瀠瀠,給我進來!」屋裡男人的吼聲順著夜風又吹進她耳裡,同一時間,馬兒也再度開始發狂。
但她沒有心思多想,因為她看到一向早睡的醫婆婆房內的燈亮了!
慘了!她小臉一皺,急急往屋子跑,將油燈掛回門口後就往屋裡沖,差點跟走出房門的醫婆婆撞成一團。
陶家妍已經氣到不行,老臉陰沉,「你警告他,只要他再吼一聲,我馬上把他趕出去!還有第二選擇,就是毒啞他!」
「行行行!我馬上去跟他說,呃——醫婆婆,你回房睡吧。」
她連忙擠出笑容目送醫婆婆回房,見房門一關,她馬上轉身,拉起裙擺,急急跑進最邊間的房間,將房門關上,就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氣喘吁吁、滿臉的汗水。
「你!該……該死的……你!在……在醫……治我之前,我建議你應該先治治自己的耳朵,看是不是聾了!」阿史那鷹快喘死,也快痛死了!可看到她進來,就算痛,也照樣朝她咆哮。
左瀠瀠被這一人一馬吵得不行,也冒火了,「那我也先警告你,一醫婆婆說只要你再吼一聲,她就把你毒啞!」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臉色悚地一變,雖然不想屈服在這個威脅下,但他現在的確處於任人宰割的狀況,可是他也有不平啊!「要不是你耳背,我也不需要愈吼愈大聲!」他憤怒地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