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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明星

    「哦?難道皇子犯法,便不算犯法嗎?他可是草菅人命。」夜楚袖不畏強權,直言不諱。

    「你胡說八道!我哪有草菅人命?我只不過是讓那奴才幫我去撿玉如意。」皇甫明氣得大吼。「母妃您可要替孩兒做主啊,孩兒這次差點被凍死,都是拜她所賜,把她關進牢裡,打她板子,抽她鞭子,毀她容……」

    他自小被寵壞了,受了委屈,自然不肯罷休。他使勁哭、使勁鬧,反正有母親給他撐腰,定要讓她受到嚴厲懲罰。

    「啪!」地一聲,只見許久未吭聲的皇甫靳俊容一沉,一手用力拍桌。「還懂不懂規矩,這裡豈是你撒潑任性的地方!」

    皇甫明嚇得縮了脖子,他自小雖然有母親寵著,父皇愛著,唯獨怕太子,見對方陰沉了臉,此刻的他不敢再造次,只敢小聲嗚鳴哭著,兩眼仍不死心的用力瞪著夜楚袖。

    虞貴妃見狀,很不開心,斜睨了皇甫靳一眼。「殿下,明兒就算做得再不對,您何苦當著一個外人的面前如此訓斥他?」

    他沉穩一笑。「母妃,明兒年紀小不懂事,您怎麼也跟著糊塗了?如今咱們皇家的確是有把柄落在這位所謂的外人手上——虐待太監,視人命如草芥——這事若傳出宮去,自然有辱皇家顏面。」

    一頓,他又繼續道:「聽奴才們說了些關於明兒平日的所作所為,他仗著自己是皇子身份,背地裡不知幹了多少壞事,他若孝順,便不該在父皇養病期間胡作非為,亂了綱紀。」

    話至此,當下虞貴妃臉色一白,眼神犀利了起來。

    他卻不怕,反而淡定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啜著。「瀛國禮數眾多,以孝為先,明兒如此不知進退,倒是辜負了父皇的疼愛,念在他是皇弟,本太子也不忍多罰,他就去外面罰跪三個時辰吧。」

    「太子——」

    「皇兄——」

    母子兩人皆不滿的大叫,本來是向東宮告狀,不料沒出到氣,皇甫靳竟然將罰酒賜到他們頭上!

    虞貴妃哪肯讓步,氣得站起身。「殿下,明兒還是個孩子,而且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您竟然要罰他跪,這不是折辱了皇家尊嚴?」

    皇甫靳原本溫和的面孔,漸漸冷了下來。「母貴妃,既然怕有辱皇家尊嚴,就該好好教導明兒成材。他才八歲就如此玩劣成性,我這麼做也是在替父皇管教他,怎麼?莫非母妃對這番處理有什麼不滿?」

    他年僅十三歲,即使還是個弱冠少年,但與生俱來的威儀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虞貴妃被訓得一張俏臉一陣紅、一陣白,見夜楚袖還在地下偷笑,頓時怒意橫生。

    在皇宮內院,他雖尊稱她一聲母貴妃,她卻無法駕馭得住他。

    覺得自己受了氣,失了顏面,索性甩袖離去,皇甫明見自己失勢,又懼於皇兄的威嚴,不敢再多吭半聲,乖乖出門罰跪去。

    第2章(2)

    偌大的東宮,只剩下皇甫靳和夜楚袖。他冷著眼,睨著那膽大妄為又有些調皮刁鑽的小人兒。「笑什麼?別以為本太子會饒了你,既然當初你父親將你暫住在皇宮裡,就該遵守宮裡的規矩,如今你戲弄皇子,雖是事出有因,卻也是禮法不合,理當受訓。」

    聞言,夜楚袖睜大眼,無畏的與之對視,俏麗的臉蛋上,全是輕盈笑意。

    眼前這太子,第一眼,覺得溫柔有禮;第二眼,覺得霸氣威嚴;第三眼,卻覺得異常親切。

    他剛剛教學虞貴妃那幾句,著實讓她覺得爽快,又見他罰了八皇子,深知他也是個公正之人。

    心底原本的那份顧忌,慢慢變成了欣賞,卻聽到對方要罰她,雖然心底有一瞬間的害怕,但隨即想想,自己抱打不平,惹了皇子,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她從小性格剛烈,容不得被人看扁,且爹爹教導她,敢做敢當,她不屑做縮頭烏龜。

    這樣一想,從容的盈盈一拜。「若殿下覺得楚袖該罰,楚袖認罰便是。」

    她的敢於面對,倒是令皇甫靳按吃一驚。

    第一眼看到她時,只覺得她調皮可愛,整人時,小臉上儘是得意光彩。

    當虞貴妃一狀告上來,他便命人將她傳來東宮審問,她有問必答,沒有半分遮掩,這樣的女孩,倒是少見。

    心底的那份興味,慢慢變成欣賞,皇甫靳忍不住笑了笑走近她。白皙粉嫩梳著包包頭的她,身著一襲翠綠色袍子,領口還鑲著兔絨,襯得她一張俏臉更加嬌媚可愛。

    「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爽快,這樣好了,陪我下盤圍棋,若你贏了,罰責便面了;但若輸了,就出門陪著八皇子罰跪,怎樣,敢賭嗎?」

    夜楚袖蹙眉。「這下棋嘛……楚袖不才,不過既然殿下肯給一個贖罪的機會,楚袖自然不敢放過。」

    皇甫靳見她皺起小臉,心底竟產生疼惜之情,如今外面天寒地凍,別說是跪三個時辰,即便是跪上半個時辰,也是極受罪的事。

    況且他是下棋高手,就連父皇也是他的手下敗將。

    剛剛提到此棋藝,只是一時興起,若贏了她,顯然以強欺弱;裝做輸給她,又會壞了自己名聲……

    一時間,皇甫靳倒覺得兩難。

    也不知怎地,竟捨不得真的罰她,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他只能硬著頭皮,傳內侍搬來棋盤。

    罷了,就裝輸給她一次,最多不告訴別人就好。

    這樣想著,兩人紛紛上了暖炕,就連伺候他多年的太監德喜,也被他斥退出去。

    白棋黑棋,珠圓玉潤,在棋盤上散發著閃亮的光芒,皇甫靳恰然自得,夜楚袖卻秀眉深鎖。

    他輕輕一笑。「若是怕了,認輸也可。」

    她回他一笑。「爹爹自幼可沒教過楚袖認輸兩字。」

    「哦?好狂妄的小丫頭,到時候輸了受罰,可不要哭哭啼啼。」

    夜楚袖細長指尖拈起潔白棋子,輕輕放在棋盤上,狀似漫不經心的設計著自己的棋局。「殿下真愛說笑,哭哭啼啼這種事,可不是楚袖拿手的事。」

    「你真有自信。」這丫頭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也拿起黑子,圍堵她的棋局。

    不知過了多久,皇甫靳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低估了敵人的能力。

    不知是她棋藝太高,還是演技太高竿,她一開始的棋陣設得很簡單,讓人以為她只是個生手。

    但下著下著,掠奪本性便顯露出來,並且不著痕跡的殺光了他的黑子。

    她笑容依舊,步步為營,靜心算計著他僅剩的籌碼,直到最後一顆黑子被她撿走,那張明媚小臉依然閃著謙虛的神采。

    「殿下承讓了。」

    皇甫靳看著自己輸得奇慘無比,是有史以來最狼狽的一次,但他臉上仍維持著高傲的淺笑。

    「哪裡,是你棋藝精深。」這次他真的沒有放水。

    看著眼前那張柔美的笑臉,內心深處,砰然一跳。

    這個小丫頭,顰笑之間,竟將他耍得這般狼狽,這讓他的人生,難得的添上了一道失敗的痕跡。

    可皇甫靳不但不生氣,反而越發欣賞她。

    十三歲的少年,心頭產生了細微的變化,對於未來將會如何,他竟開始期盼。

    時光飛快流逝,自幼體弱多病的皇上,在神醫夜平風的悉心調養下,龍體漸漸恢復健康,保住了性命。

    其實皇上本人倒是看得開,在位二十載,享盡了帝王的尊貴和榮耀,嬌妻美兒,即便有朝一日蒙主召喚,也心滿意足了。

    待皇上回宮後不久,瀛國大權便重新回到他手中,但太子皇甫靳仍是他身邊的得力助手,備受重用。

    自那日與夜楚袖比過棋藝之後,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倒漸漸熟稔起來。

    只要有空,皇甫靳便會宣她入東宮伴陪他,多半是下棋吟詩,寫字畫畫。

    事後,他才知道,夜楚袖不但棋藝高深,更是寫得一手絕世好字,筆下生風,字跡華美,就算是書法大家,也不過如此。

    越相處下去,他從她身上挖掘到的優點便越多。

    聰明伶俐,不驕不躁,言談舉止從容大方,絲毫沒有女孩子的矯揉造作,明明漂亮得如仙女下凡,談吐間卻顯露出幾分男兒之氣。

    皇甫靳雖是個十來歲的少年郎,但卻成熟懂事,對夜楚袖的欣賞與愛慕,也是一天比一天深。

    宮裡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太子喜歡神醫之女,而回宮後的皇上知道了,只是微微一笑,兒子大了,懂得情事,為人父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而且與夜楚袖見過幾次面,也深深發現這小丫頭才高八斗,又深得人心,宮裡上下,除了虞貴妃和八皇子外,哪個人見了她,不是寵著愛著,宮裡的奴僕們則把她主子似的伺候著。

    只是,在宮裡已經住了一年有餘的夜楚袖,今天卻繃著小臉,手中雖握著筆,卻毫無章法的在紙上亂塗亂畫。

    「袖兒可是在發脾氣嗎?」

    一道清冷嗓音驀地出現在門外,夜楚袖不用回頭,也聽得出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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