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湛露
他只好先到父皇面前旨述職,折騰一圈之後,天色已經全黑。
出了宮,站在清冷的月色下,他滿心想的都是公孫若慈那張明艷如朝日的笑臉。她到底去了哪裡?她是帶著對他滿腔的惱怒和憤恨離開的嗎?若他現在和父皇請旨告假去離愁谷找人,能不能把她找到?
冷不防有人在身後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接著琮鳴響亮的聲音響起,「哈,老八,這一趟不虛此行吧?」
他點點頭,「多謝二哥。」
「這還只是小事,倘若日後父皇讓入主兵部,再和二哥道謝吧。」琮鳴哈哈笑著。
懷素搖搖頭,「不可能,我又沒什麼資歷,更沒有什麼能力,父皇不會讓我接手兵部,下面的人不會服我,幾位兄長也會因此生出矛盾。」
「兵部無論給誰都會有問題。」琮鳴看得甚為透徹,「老四現在總鬧著要這個位置,但是父皇那麼英明,不會給他的。既然現在父皇決定重用你,你就要好好表現,這機會可不是輕易就能得來。你看老六,父皇看在他母親是皇后的份上,讓他早早就管了一部,結果現在一天到晚沉迷於聲色犬馬,我看他的吏部快不保了。」
「六哥還是喜歡逛青樓嗎?」他想到堅白的任務,於是不動聲色地打聽。
「是啊,那個百媚樓,他一天不去大概就渾身難受。聽說那裡又來了個花魁,把他的魂兒都勾走了。」
「美色當前,被迷走心神是沒什麼,但若被勾走魂魄,那可就不妙了。」懷素漠然評論,心中的盤算卻是另一番心思。
百媚樓中夜夜笙歌,不僅因為這裡是皇城之中最大的青樓,也因為來逛的人都是最有錢的尋歡客,其中更不乏達官貴人。當然,因為西嶽法令不許在職官員嫖妓,所以所有人都改名換姓,裝作普通客人的樣子。
這在西嶽並不是秘密,尤其當掌管吏部,原本應該對下屬這種不當行為嚴令禁止的六皇子延希也成為嫖客之一後,這種花天酒地的日子就更是西嶽最流行的一種生活方式了。
今日延希早早就來了,進門之後老鴇自然帶著一堆姑娘簇擁在他身邊,問道:「六皇子,今天……」
「老樣子,我要見楚楚姑娘。」延希顯得很不耐煩,「你告訴她,就是父皇都要讓我三分,在皇城中得罪我,實在沒什麼好處。」
老鴇連忙堆起滿臉笑,「六皇子,千萬別生氣,楚楚知道您今天來,特意烹煮一壺香茶,現在她就在香閨裡等您呢。」
聽她這樣一說,延希的臉色總算好轉些,鼻子哼了哼,穿過熱熱鬧鬧的前廳,走向清靜幽雅的後院。在那裡,有一座小巧精緻的閣樓,歷來是百媚樓的花魁才可以居住的地方,現在屬於一個叫楚楚的姑娘。
延希走上樓,在裝滿典雅的臥室內,果然茶香裊裊,而一個身材嬌小、容顏精緻的美麗女孩正坐在桌前,用極為優雅的手勢沖泡著香茶。
「今天晚上終於想通了?」延希大刺刺地坐下來,直視著她,「我早就說過,你既然要來這裡,就不要擺出一副守身如玉的樣子。反正老八不要你了,我肯收你為妾,你該因此覺得榮幸。」
公孫若慈微微一笑,「今天你能堂堂正正地走到我這裡喝杯茶,也該覺得榮幸才對,要知道我這雙手,可是只會調配毒藥,不輕易泡茶的。」
她的話一出,讓延希倏然變了臉色。
她彎身逼近,柔聲說:「怎麼?怕了?」
延希強辯,「哼,我生平就不知道什麼叫怕!現在又豈會怕你這個黃毛丫頭?難道你敢毒害堂堂皇子不成?」
「那可說不定。」她嬌艷明媚的笑容倒像是一劑致命的毒藥。
懷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遍尋不著的公孫若慈,竟然會變成百媚樓的花魁楚楚!
窗外,一個蒙面黑衣人死握著拳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第7章(2)
公孫若慈雙手雪白,身著一襲粉紅色的輕紗,讓她原本嬌小的身子看來有種說不出的嫵媚風情,而那頭如瀑布般烏黑柔順的長髮鬆鬆散散地綰起來,斜斜插了一枝海棠花。
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延希面前,頗有挑釁意味地說:「你若是不怕,就喝了這杯茶。」
延希盯著她,伸出手將她的手一把握住。
她也不躲,只是笑著任他握,然後看他就著的手,將那杯茶一點點啜入口中。
見公孫若慈全然不躲,延希索性一使勁,將她拽到懷裡,笑道:「看來你真的想通了,嗯,女人嘛,這輩子就該找個強勢的男人依靠,不要找個窩囊廢。」
「在你眼中,懷素是個窩囊廢?」她柔聲問,「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他?他不是你的兄弟嗎?」
「哼,一個不知道來歷的野孩子,也配做我的兄弟?別說笑了。」延希不屑地說,「有他在宮中,簡直就是皇室的恥辱。」
「所以你大概巴不得他早點死了吧?」她咯咯笑著,「我聽說你們皇室子孫為了皇位爭得很厲害,他是三皇子的人,和你肯定不是同一邊的。」
「老三就愛瞎折騰,太子之位怎樣都不會輪到他的。」
「為什麼?」公孫若慈翹起紅唇,「這個位置應該能者得之。」
「你以為老三有什麼才能?」延希冷笑道:「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因為他身為老大,堅白不過是一個偏妃生的,而我卻是皇后所生,若論親疏,我遠在堅白之上。」
「這麼說來,你也想當皇帝了?」她嘻嘻笑問。
他俯身貼向她的紅唇,「對於美女來說,自然是強者最得你們青睞了。」
公孫若慈如游魚一樣,一滑就掙脫出他的懷抱,笑道:「我想起還有件東西要給你,你等我一下。」
她跑到門口,又回頭眨眨眼,「等著我啊,我馬上就回來。」將房門輕輕關上,她滿面的笑容泛起一絲詭異的邪氣,剛剛轉身走下樓梯,一柄長劍倏然指在她的胸口,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筆直地站在她面前,目光中的怒火彷彿可以燒灼周圍所有的東西。
她瞪著蒙面人,並不恐懼,只是在瞬間的錯愕之後,有抹水霧盈滿了眼眶。
「你、你還知道回來!」她咬牙切齒,但語氣卻是小女兒的嬌嗔。
「這是怎麼回事?」他悶悶的問,壓抑著憤怒的聲音,蒙面的黑布下!是懷素。
「你都丟下我了,就少管我的事情。」她故意氣他,撥開長劍逕自往樓下走。
懷素一把扯回她,將她壓在旁邊的樓梯扶手上,一字字道:「公孫若慈,你最好把事情講清楚!」
「我若不講清楚,是不是今天你就要殺了我?」她又綻開那抹讓人失神的嫵媚笑靨,傾身向他靠去,紅唇貼著他的下巴,一隻手悄悄爬到他耳後,要扯掉那塊礙眼的黑布。
但是他一掌打開她的手,恨聲低斥,「少用你碰過別人的身體來碰我。」
她的星眸閃爍,嬌笑連連,「你吃醋了?剛才我和延希親熱的樣子,你都看到了?」
「我寧可自己眼睛瞎掉,什麼也沒看到!」懷素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再也不想回憶起剛才目睹的一切。
今日他尾隨延希來到百媚樓,原想趁一個合適的機會除掉延希,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門口聽到公孫若慈的聲音,並透過半開的窗縫,看到她躺在延希懷裡和延希調情。
那一刻,他真恨自己還有雙眼睛、有顆心,能夠為她而心痛,更恨自己一番癡情,居然會為了她的失蹤自責不已。他以為她會抱著一顆受傷的心回離愁谷,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混入百媚樓,做什麼花魁,還委身於延希。
公孫若慈打量著他古怪的打扮,「你穿成這個樣子,不是為了找我吧?」她倏然明白,「你是來對付他的?」
懷素將劍尖抵在她的咽喉前,「你要是敢叫出一個字,我就立刻殺了你!」
她一直笑盈盈的表情染上一片驚訝和黯然,「你,真要殺我?」
他的劍尖一抖,別過眼神,「任何對三哥不利的人,我都不能留。」
「哼,三哥、三哥!你心中只有你三哥,壓根兒就沒有我,枉我為你苦心謀劃這一切!」她青白了臉,身子往前一探,「你要殺就殺!反正我對活著還是死掉,一點也不在意!」
懷素生怕劍尖真的扎到她,急急收回手腕,匆忙說:「你走!」
「我走了,你上去殺他?」公孫若慈轉著眼珠,拉住他的手,「別去了,要殺他不用這麼費事。」
「什麼意思?」懷素回頭,看到她眼中古怪的笑意,不禁怔住。
「你忘了我的專長嗎?殺人不見血是我最在行的,像你這樣動刀動劍血染五步,是最笨的下策,殺了人還要留下蹤跡,萬一被查出線索,怎麼全身而退?」她反過來教訓起他了。
他盯著她,「依你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