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席絹
「昨晚你那弟弟給你解除催眠,有用嗎?」趙飛青走到兒子面前,仔細端詳他。
「沒用。」
「那你們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金郁騏臉色不太好看。那些所謂的解除催眠、裝神弄鬼的東西,對他而言一點用也沒有,他非常確定!因為當年的催眠就不能算是成功的!既是不成功的催眠,又怎麼會需要解除的指令?
只是,當他年過三十,對這具身體的掌控不再那麼容易之後,他便隱隱發覺屬於金公子的那一部分正在強大起來,他再不能任意支配這具身體,甚至會被金公子的思維所影響。
而今,當他主導著身體時,金公子竟然不再是處於昏睡狀態,而是能夠保持清醒、能夠看見他的所作所為……這令習慣掌控一切的金先生很不高興,覺得隱私權被冒犯了——這就叫,只許他去針孔別人,不許別人針孔他!方纔,他們兩人在體內爭奪著身體使用權,卻是誰也無法得逞。就算知道奉嫻在喊著他的名、醫生在檢查他的身體,他們想起身,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直到他們發現奉嫻即將被輕薄!轟地怒火一衝,身體突然能動了,不僅能動,還像得到了超人的力量一般,竟一拳就將那個大塊頭打飛KO掉!
他們都得到身體使用權,他們一同出拳,他們可以清醒對話……甚至,當他們彼此共存時,一抹遙遠的記憶竟浮現在他腦海裡……那是,關於外婆的種種記憶,包括鎮幫令的訊息。
他知道鎮幫令在哪裡了,也知道鎮幫令本身不僅是歷任幫主繼位的憑證,令牌本身更藏著瑞士銀行的保險箱密碼,那可是赫澤幫蓄積了五代的財富!.
「兒子,你想起什麼了?」趙飛青問。
金郁騏搖了搖頭,不理會腦子裡那個草包的驚呼聲——就算他厭惡也沒有辦法,兩個人格之間是有心靈感應的……他現在要學的就是不理他。
「老媽,你想把鎮幫令給誰?」
「你不想要?」
「不想。我也不在乎赫澤幫未來會怎樣。」金郁騏對這些事簡直厭煩透了。「可是你在乎,所以由你決定。」他從一旁的五斗櫃上拿來紙筆,寫下一個地址、一串號碼和銀行名稱,遞給母親。「你可以在這裡拿到保險箱鑰匙,鎮幫令放在那個保險箱裡,我猜那裡應該還有幾封外婆留給你以及其它三個阿姨的信。」
趙飛青接過一看,揚眉道:「竟然放在這裡。」
「你有開車來嗎?我想走了。」
趙飛青指指外頭道:「李新全開著車在外頭等著。不過,你不在這裡等著看好戲嗎?再過半小時,會有很精辨的黑道恩怨上演哦。再怎麼說,你也是最關鍵的角色啊,在倒霉那麼多年之後,不就等著這個ending嗎?」
搖頭,道:「不,比那個更重要的是——」伸手摟住奉嫻。「我們之間的事必須說個清楚。我不想再等下去,更不想被那些我不在意的事給耽誤。」
「真冷淡。虧你外婆當年一心想傳位給你,在她死後還將她的暗衛派到你身邊保護到現在……」
「我知道。」金郁騏不理會金公子朝他追問:什麼?有這種事?為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愈來愈淡定了,不錯不錯。
「啊,還有,這次鎮幫令的事件,參與的不止是你的三個阿姨,還有紅城幫的副幫主柯武紀,也就是他在背後慫恿你弟弟攪和進這件事來,讓你弟弟去跟你四姨合作……」趙飛青不想讓兒子走人……主要是覺得兩個兒子爭一美的戲不容錯過,最好能等她將這裡的事完結掉,再去上演他們的愛情戲。
金郁騏拒不受誘,只想走人。道:「柯武紀是當年被你逃婚的那個未婚夫,這個斕攤子你必須自己去收拾。至於要怎麼收拾,我不好奇;就算你打算嫁他,只要到時記得通知我參加婚禮就好了。」
「混小子,胡說什麼?我這輩子可不想再結婚了!」趙飛青槌了兒子一拳,見他已經忍耐到極致,也只好識趣放人。
「先走了。」他朝母親點點頭,就要走人。
「等等。」趙飛青抓住他,捧著他的臉,在左頰右頰各親了一記。
「老媽!」「Fly!」羞怒的低吼!
「好好相處啊,兒子們!」揮揮手,放人。
「小嫻,我記起來了,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你請我吃肯德基。當時我覺得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所以從此油炸類肉食成了我的最愛。
我愛的,或許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對你的記憶。你讓我明確知道自己的存在。」
兩位金先生早就在腦海裡交流過了。一直以為自己是這個身體原住民的金公子,在得知自己是十歲之後才生出來的人格對後,鬱悶了好久。但同時,他也想起來當年那個小女生正是奉嫻!
他一直是記得她的,雖然不知道她對他竟是這麼重要!可是他有著最敏銳的直覺,所以當奉嫻前來求職時,他就是在一群廚師裡挑中了她。不是因為她出身於神秘的奉家,也不是因為她煮的東西特別好吃,當然更不是因為她是裡面最年輕貌美的……好吧——這是原因之一,金公子對德高望重皺紋多的廚師沒有愛……從一開始,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希望將她變成家人了。
而現在,當原住民金先生與他的意識互相交流之後,那些屬於金先生的記憶,也變成金公子的了,所以他更知道了奉嫻對金先生的意義不僅僅是青梅竹馬的愛人而已,在所有人都遺忘掉他的那段歲月裡,只有奉嫻能證明他的存在……他的父母不要瘋掉的兒子,所以塑造了一個新的兒子。幸好他有奉嫻,奉嫻記得他、奉嫻知道他。每當他鑽進牛角尖想將自己毀滅時,奉嫻就是他唯一清醒的良藥。她在,所以他在。
當金先生的記憶像幅滾動條,徹底在金公子的意識裡展開時,他看到了更多——抱括十歲以前的記憶:食物中毒幾乎喪命、幾次未遂或已遂的綁架;最慘的一次是被毒打、餓得奄奄一息,還親眼看到保鏢為了保護他而被活活打死;然後,他差點被撕票。終於被救出來之後,天天在惡夢裡尖叫哭醒,總是神智不清,被判定精神失常……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竟然承受了那麼多……要是他這個執垮子弟遇到了,一定挺不過去吧?
金公子承認自己不夠堅強,然而他這樣的人或許有些軟弱,恐懼黑暗事物,但同樣的,他的心很柔軟而寬容。所以他很輕易就接受了渾身長滿尖刺的金先生存在於他體內的事實,對他的冷嘲熱諷,雖然難以招架,但也不輕易感到羞辱或委屈了。
甚至在愛情上……好吧,他吃醋!沒有道理的吃醋!可是就算吃醋,金公子也願意接受「兩個人」將共同擁有奉嫻的事實。
「可是我不願意接受,奉嫻是我一個人的。」金先生很堅決的說道。然後命令另外一個人:「我可以接受你的存在,但當我跟奉嫻在一起時,你最好消失。」
「很抱歉,辦不到!」金公子對此絕不讓步。
於是兩個人又吵上了!有時脫口吵出來,有時在腦子裡吵。坐在一邊看戲好久的奉嫻,姿勢從端坐、靠坐,最後變成半躺在長沙發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從溫泉別墅回來之後,已經過了八個小時以上,由於金郁騏沒心情吃晚餐,也不讓奉嫻進廚房去忙,所以奉嫻只好隨便將冰箱裡現成的東西加熱,草草解決了兩人的晚餐,然後回到二樓的起居室,繼續參與「他們」的感情交流。
既然現在確定兩個人格誰也不會消失之後,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共處一輩子了。心中有氣有怨可以盡情發洩,把牢騷發完之後,日子還是要過。不過……已經吵了七八個小時,可以了吧?
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就算在分地盤也不用急於一時啊。這兩天過得這樣慘,沒有人想回房好好睡一覺嗎?她覺得好累了說。
「奉嫻是我的!她從六歲就屬於我!」
「但你無法阻止我喜歡她,我有追求她的權利!」
他們吵得好歡樂,而奉嫻突然覺得好嫉妒……「我說,你們要打情罵俏到什麼時候?」
「奉嫻!」金郁騏吼。
好像聽到重音……一條聲帶可以同時發出兩個聲音嗎?奉嫻揉了揉耳朵。
「雖然你們討論的人是我,但已經一個小時了,你們誰也沒有看我一眼。我真擔心在今夜吵完之後,你們發現愛上了彼此……」奉嫻笑得好溫柔地道。
「你在胡說什麼!」金郁騏一號搶得發言權,坐到她身邊,將她摟緊,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奉嫻閉上眼,正想享受這個吻時,那個男人突然抽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