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湛亮
事實上,他的父母大人都是大忙人,當年生下他時,整天忙著拚事業,是以他可說是「放牛吃草」長大的。
只是本來以為依他們這種忙碌法,應該不會有其它的孩子了,沒想到就在他長大成年後,他們兩人竟然出乎意料的又搞出一條人命,讓他得以二十三歲「高齡」榮獲兄長身份。
但也因為如此,當手中抱著稚嫩的小小身軀,望著那張漾著笑、純真信任的可愛小臉時,他知道自己被擄獲了,也不願自己當初被「放牛吃草」的成長經歷再次複製到懷中的小小人兒身上,所以在幫傭阿姨的幫忙下,他開始了「哥哥奶爸」的生活。
也因為這樣,這五年來,小鬼頭從來就不依戀父母,反倒是黏他這個哥哥黏得緊,只要他下班回來,就馬上衝上來抱住,嘀嘀咕咕的說著他一天的「重要大事」。
被大兒子如此不客氣的吐槽,甄家爸媽只能互相執手,相對無言唯有淚千行……
嗚嗚,不能怪兒子「吐槽」,事實上,他們確實如他所言,就連今天晚上能陪小兒子看卡通頻道,那也是因為原先安排好的行程臨時取消,這才空出時間來。
想到這裡,兩個大人不禁心虛的互覷一眼,明白自己確實沒盡到做父母的責任,只是他們夫妻倆都是熱愛工作,閒不下來的人,尤其是打從二十多年前,兩人共同創業後,便一路夫唱婦隨的將公司經營成長茁壯至今,怎麼也不可能拋下啊!
不過雖然無法像一般父母那樣親力親為的每天陪在孩子身邊,但是他們對兩個孩子的愛可是一點也不會少的。
一旁,甄勳宇可不知道雙親在想些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埋頭猛吃最愛的布丁,直到終於嗑光後,他心滿意足的把空盒子往桌上一推,蹦蹦跳跳的正想要賴到兄長身上打滾時,驀地,他猛然頓住──
「哥哥,你的嘴巴為什麼受傷了?」目光緊盯著兄長破皮紅腫的嘴唇,小鬼頭滿心好奇。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兩位父母大人的注意,凝目細瞧後,確定小兒子所言屬實,當下忙不迭追問──
「真的破皮了,怎麼會這樣?」
「傷口看起來有點深,要不要抹點藥?」
聽這兩大一小的關切詢問,甄仕翟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因跌倒而壓在自己身上、嘴上的柔軟身軀與溫暖唇瓣,雖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是有點疼,但……但還是讓他難以自持的臉紅心跳不已,畢竟……
畢竟那是……
思及什麼似的,他無法控制的又熱紅了臉,讓不明所以的兩位家長不禁大感驚奇,倒是一心愛護哥哥的甄勳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湊上前──
「哥哥,會痛嗎?不要怕,小宇給你呼呼!」嘟起小嘴往親愛的哥哥受傷的嘴唇上吹氣,小傢伙很認真的「呼呼」起來。
「乖,哥哥不痛,沒事的。」對於小傢伙的「呵護」,甄仕翟不禁又感動又好笑,只能紅著臉拍拍他的小腦袋。
「怪了!若沒事的話,嘴唇怎會有傷?再說……」懷疑的瞇起眼,甄媽滿心狐疑。「你臉紅什麼?」
「沒錯!臉真的很紅。」婦唱夫隨,甄爸點頭如搗蒜的附和。
有鬼!
腦中不約而同閃過這兩個字,甄家爸媽互覷一眼,然後默契十足的一左一右把兒子夾在中間──
「我說仕翟,有什麼事就跟媽媽說,千萬別憋在心裡……」甄媽一副準備與孩子敞開心胸懇談的知心好媽媽樣。
「還是跟人打架了?跟同事相處不好嗎?有什麼委屈跟爸爸說,爸爸替你討公道!還有,早就跟你說過,幹嘛去當人家的員工拚死拚活領死薪水,來幫爸媽的忙不好嗎……」甄爸剛開始還說得義憤填膺,不過最後卻扯到十萬八千里遠,根本是藉機抱怨兒子不進自家公司幫忙。
被雙親這樣一搭一唱的亂猜一通,雖然明知他們是因為工作繁忙,加上從小到大對他採取的「放牛吃草」而感到愧疚,是以只要有機會就迫不及待想展現滿滿的關心與愛意,但是……
也不需要這樣啊!
甄仕翟頂著頭上的三條黑線,尷尬的漲紅著臉叫道:「拜託!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要亂猜啦!」
「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不然是怎樣?」眨著閃亮亮的星星眼,甄家爸媽異口同聲的期盼他給個答案。
「只是……只是在剛剛回來的路上,不小心被人撞到而已。」心虛的飄移開目光,甄仕翟只把事實吐了個兩分,其它八分全都藏在心底不說。
撞到而已?是怎樣的「撞」會只讓嘴唇破皮受傷?
甄家爸媽面面相覷,苦思其中蹊蹺,至於當兒子的人深恐被繼續逼問,當下飛快跳了起來──
「小宇,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哥哥房間裡的那些鋼彈模型嗎?走,我們一起去玩!」急匆匆丟下話,在稚嫩的歡呼聲中,他拉著歡天喜地的小傢伙逃進房裡去。
霎時間,偌大的客廳內,兩位當爸媽的看著緊閉的房門,聽著裡頭隱約傳來兩個兒子的嬉戲歡笑聲……
「怎麼辦?我覺得有點不太妙……」之前苦思的疑問全都拋到了腦後,甄媽不知為何突然面露憂愁。
「什麼不太妙?」甄爸莫名所以,只能不恥下問。
「你說,他們兩兄弟感情好成這樣,這樣好嗎?」甄媽好煩惱。
「為什麼不好?」甄爸一臉的愕然,覺得親親老婆這煩惱實在是太過詭異。
對於老公的遲鈍,甄媽忍不住給了個白眼後,這才垮著臉哀叫,「你剛剛沒聽到嗎?仕翟說要帶小宇去玩他收集的那些鋼彈模型,小宇好像也很喜歡,我實在很怕小宇因為太過喜歡和崇拜哥哥,受到他的潛移默化,從一個人見人愛的小正太,漸漸長成一個宅男啊!」嗚……家裡有一個已經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來湊數啊!
聞言,甄爸抽著嘴角,默然無語了。
唉……他能說什麼?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造的孽,能說什麼呢?
想當初,就是因為事業剛起步,他們夫妻倆整天忙於工作,難以顧及兒子,於是就在無意識的「放牛吃草」下,大兒子從一個還算可愛的小男孩,在他們不經意間,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頂著一頭可以遮蓋住半張臉的亂髮,熱愛收集鋼彈模型,除了上班外,整天宅在家的宅男了。
見枕邊人不回話,甄媽發飆遷怒了。「都是你!當初幫兒子取那什麼名字?甄仕翟──真是宅!不宅都給叫宅了!」
「拜託!光看字面,這名字很好啊!再說……」嗓音頓了噸,甄爸很是委屈。「當年又沒有宅男這個名詞,我怎會知道在二十幾年後,宅這個字可以有這麼多延伸,害我幫兒子取的好名字都成了笑話。」
他這既委屈又憤慨的話一出,當老婆的登時也無話可說,最後只能深深的歎了口氣,不帶希望的問道:「咱們兒子都二十八歲了,也沒見他交過女朋友,你想……他該不會還是『在室』的吧?」
再次陷入無言中好一會兒,甄爸血淋淋的指出重點。「老婆,憑咱們兒子那連頭髮也不打理,老是蓬頭蓋面的外表,加上一和年輕女孩子說話就結巴的『殘缺』,你想他交得到女朋友嗎?會有女孩子看得上他嗎?既然如此,那他除非召妓,否則恐怕是比九九九純金還純的在室男了。」
如此的一針見血,讓身為「九九九純金在室男」的母親的甄媽又無奈的長歎一口氣,然後忍不住納悶嘀咕,「怪了!為什麼現在仕翟會這麼討厭讓別人動他的頭髮?上回我看他的頭髮實在已經長得不像話,逼著他去理髮,結果他竟然寧願自己拿剪刀亂剪一通,簡直像是被狗給啃過一樣,害我現在也不敢逼他了。唉……我記得他九歲以前不會這樣啊!」
此疑問打從兒子九歲開始,存在她心中已快二十年了。
以前兒子還小時,每每總要頭髮已經長到被老師打電話來投訴,她才會死拖活拉的押著他去理髮廳;直到他升上國中,個子長高了,讓她再也拖不動後,她就拿他那顆頭無可奈何了。
所幸兒子還算識時務,在學期間,每當頭髮長到師長忍受不了,他就乖乖的自己動手,雖然剪得不甚美觀,甚至可用狗啃過來形容,但是一定都會短到很遵守校規,讓師長無話可說、無法可抓。
直到上大學後,他才算是解除了發禁,任由頭發狂長,總要到她看不過去,忍不住嘮叨個幾句後,他才會不甘不願的剪自己頭上的三千根煩惱絲。
聽她狐疑嘀咕,甄爸不禁一陣乾笑,眼神心虛的轉開,老半天不敢接腔。
事實上,他很清楚兒子為何在九歲後打死都不肯讓別人動他頭上的毛,但是他沒膽招出來,否則恐怕自己會被親親老婆給碎屍萬段,死無葬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