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裘夢
溫若水不知該佩服她的勇氣可嘉,還是罵她愚蠢無知。
「你自己看著辦吧。」她決定讓某人自己去解決。
李逸風拽住她的手,阻止她離開,面無表情地看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你既然做下如此事情,我平王府再容不得你。好在大錯末鑄成,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現在你收拾收拾出府去吧,此後與王府再無瓜葛。」
不要怪他心狠,若今日大錯鑄成,只怕窮這一生,他也無法挽回妻子的心。
若水性情剛烈,與她的名字恰恰相反,不怒則已,怒則巨浪滔天,無力回天。
「王爺……奴婢錯了……饒了奴婢吧……王爺……」
「拖出去。」李逸風冷然吩咐。
左右侍從不敢多言,架起大丫頭便拖了出去。
溫若水張嘴欲言,但終究沒出聲。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這丫頭說到底是咎由自取。
「若水——」他滿是愧疚地喚她。
「你好好休息吧。」她硬下心腸抽回手,頭也不回地離開臥房。此時此刻,無論如何,她也沒辦法跟他若無其事地繼續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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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命有時是很詭異的。
現在,溫若水再次有了這種感覺。
就在她跟丈夫之間的問題尚未解決之時,皇上卻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聖旨——命她送和親使節團出關。
而在得知這是雲燕公主的請求時,她便釋然了。
原本傷勢漸有起色的李逸風,如今傷勢加重,在聽聞妻子奉旨送使節團出關後,又吐血了。
「小姐,你真的這麼狠心?」杏兒看著收拾行囊的主子,遲疑地開口。姑爺這幾天好慘吶,府裡人誰看誰心疼,偏偏小姐硬著心腸不聞不問。
「我也想將那一幕從腦中刪掉,可是我做不到。」溫若水閉了下眼,苦笑。
杏兒沉默了。那一幕確實太……小姐的眼裡容不下沙子,這她是知道的。
「所以,現在這樣也好。」至少暫時不必面對,她突然很想當鴕鳥。「你跟我一起走吧。」
「奴婢當然要跟著小姐,小姐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杏兒堅定的說。
溫若水笑了,伸手摸摸她的手,感觸頗深地道:「還好我還有你。」
「小姐還有老爺啊。」
「對,我還有爹。」送使節團出關後,便轉道去看父親好了,從此父女相依為命也甚好。
「小姐,明天就出發了,你真的不去看姑爺一眼,道個別?」
「徒惹傷感罷了,不去也罷。」溫若水神情一黯。
杏兒不敢再提,心裡實在替小姐不值,也為姑爺抱屈。
要怪只能怪貴妃娘娘沒事找事,難道她就沒聽過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句話嗎?搞得本來漸入佳境的兩人這下又陷入僵局。
「明天就跟使節團上路,早點休息吧。」她將打包好的行囊放到一邊,開始寬衣準備上床睡覺。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這幾天她一直跟杏兒睡在一起,那間臥房大床已毀,而她也不想再回想起當日的一切,沒再踏足半步。
主僕兩個吹燈就寢,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當兩人提著行囊打算悄悄離府時,就看到臉色蒼白如紙,身形瘦削的李逸風負手立於府門前,靜靜地看著她們。
「身子不適,便回房歇著,不必替我們送行了。」溫若水將目光移向他處,語氣淡漠地說。
「就這樣走了?」他問,聲音虛弱而無力,間或伴隨著一兩聲咳嗽。
「聖命難違。」她托詞。
「溫若水。」他低低地喚她的名字。
溫若水本欲登鞍上馬的動作一停,眼微垂,亦輕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囑咐嗎?」
「你真無情。」他不是指責,而是陳述事實。
「或許吧。」她不否認。
他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一隻手,聲音帶著痛苦,「可為什麼你這樣無情,我還是放不下你?」
「你太多情了。」她想抽回手,可是他攥得死緊,「放手,我還要趕去跟使節團會合。」
「真無情……」他頭一側,一口血吐在青石板上,點點殷紅,觸目驚心。
「你……」她別開頭、「何苦?」這樣逼她做什麼?現在她真的沒辦法心平氣和地跟他相處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輕而堅定地說。
「你需要休養。」她不做回應。
李逸風喉間問一甜,又吐出一口血。
杏兒在一旁看不過去了,「小姐,你就當哄哄姑爺也好,他再這樣吐下去,你不出京城就成新寡了。」
「有事等我回來再說。」溫若水將自己的手帕遞過去。
他直直地盯著她,「你還會回來嗎?」
這男人真是太瞭解她了。溫若水不得已再次避開他的視線,「當然。」
「我不信。」
「時間真的要到了,王爺你也確實需要休養,我們就不要在此多做糾纏了。」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她斷然拒絕。他如今的身體哪裡禁得起長途跋涉?
「你可以看看本王是否做得到。」他毫不退讓。
「何必呢?」她語氣為之一軟。
他將她拉近,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那你又為什麼一定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我?」
「別逼我。」她面色微變,「我只是沒辦法勉強自己。」
「同樣,」他盯著她的眼,「我也沒辦法勉強自己忘記你。」
「小姐,到底走還是不走?」杏兒在旁邊推波肋瀾。
「你給我閉嘴!」溫若水火大轉頭朝她吼了一聲,然後又轉過來看著丈夫,「起程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使節團不可能會等你的。」
「來人。」
溫若水訝然地看著從旁邊駛出一輛馬車來。
李逸風笑了笑,「我不會讓他們等的。」父皇讓若水送耶律飛雄一行人出關,這就表示他們會朝夕相處一段時日,而這讓他很不安心。
即使她什麼都沒說,可他還是從她的神情之中猜出,她已經明瞭耶律飛雄的心思。
而事情發生在他們夫妻這種冷戰的情形下就更加的不妙,他說什麼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隨你吧。」她放棄跟他爭執了,這男人執拗起來有點不可理喻呢。
「陪我坐車吧。」他拉著她向馬車走去。
溫若水不是掙不開,卻擔心用力過猛傷了他,最終竟是被他箝制,無法自由行動。
杏兒在後面偷偷笑了。小姐到底還是捨不得姑爺。
第8章
一行人一路向西,朝著邊關而去。
因為李逸風這個重病傷患的加入,致使隊伍行程受了不少影響,好在雙方都保持著緘默,對此不置一詞。
溫若水不只一次的勸他留在當地等傷病好了再趕上來,可均遭到李逸風的拒絕。
最後,她也懶得再說了。
雖然溫若水對他尚有芥蒂,但他們畢竟是夫妻,在人前總要維持和樂的假象,所以每日投宿或紮營時,兩人不可避免的要共處一室。
只是,每當李逸風想要摟抱她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憶起當日臥房中那不堪的一幕,打從心裡排斥他的親近而躲避開去。
這讓李逸風無奈之餘更加痛苦。
忽明忽暗的油燈在桌上搖曳著,寂靜的廂房內只有偶爾燈花爆裂的聲響以及兩個人的呼吸聲。
李逸風癡癡地看著地上妻子熟睡的面容,不禁滿心惆悵。
一時疏忽沒及時將母妃賞賜的丫頭處置好,便鑄成這次大錯。而若水一時無法根除心中的陰影也情有可原,他只希望時間不會太久,否則他的日子著實難過。
「夜深了,還不睡?」睡在地鋪上的溫若水開了口,然後翻了個身,將背影留給他。
李逸風不禁無聲的笑了笑。原來她沒睡著。
溫若水微微蹙了眉頭,抿緊唇。他那般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她又不是死人,怎麼會感覺不到?
「若水,我有點口渴。」
溫若水在心裡詛咒了一聲。明晚一定要讓杏兒那死丫頭過來作伴。
起身幫他倒了杯茶,她看著他喝下去,然後當她去接杯子時,他握住她的手。
「若水,要原諒我真的那麼難嗎?」
她眼眸微垂,「我說過這需要時間。」她早就知道他跟來只會攪亂她的心,時不時就會讓那不堪的一幕跳出來刺激她一下。
「陪我坐會兒好嗎?」他說得小心翼翼。
她抽出手,拿過杯子,轉身,「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李逸風心中暗歎。還是閃避他啊。
而此時,溫若水也無心睡眠,索性便打開客棧的窗戶,舉目遠眺。
她紛亂的心緒就如同滿天那不斷閃爍的星子一般浮動,偏偏始作俑者不肯給她冷靜的空間,硬要賴上來。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當初他不也是這般硬賴上來的嗎?這品性倒真是讓人沒轍……
聽到身後有聲響,她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
當一件披風披上肩頭時,她不得不在心裡歎氣,轉身。
果然,他也只著了一件中衣,卻把披風披上她的肩頭,這是存心想害她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