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愛情超支

第10頁 文 / 夏洛蔓

    「沒什麼,只是覺得能夠這樣開懷大笑,真好。」

    「可是你哭了?」她的話明顯矛盾,是不想說?

    「就……」她揚起嘴角,下一秒淚水又從她眼眶裡冒了出來。「就突然間想起以前……」

    「嗯……」他眼神黯淡下來。果然,她忘不了那段感情。

    「覺得自己以前怎麼那麼傻,明明知道走不下去了,卻執著於「愛情」兩個字,以為愛就是犧牲……可是,剛剛好像一下領悟了,自己不快樂,兩個人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快樂。」

    「嗯。」他淺淺地笑了,放心了。

    「因為想通了,不彷徨了,覺得輕鬆多了,所以開心得想哭。」

    是他默默給她支撐的力量,是他陪伴她度過這些混亂茫然的日子,給她完全無壓力的空間慢慢理出頭緒,她才能這麼快從那段不愉快的記憶中走出來。

    「因為太開心,所以想哭?」他向她確認她的意思。

    「對啊,你認識你真好。」她狗腿地說。

    「笨蛋!」他敲她的頭。「不要隨便餵了這種理由在電影院裡莫名其妙大哭!」

    「嚇了你一跳吧?」她吐吐舌頭,耍賴。

    「何止嚇一跳?簡直差點嚇死。」他也學她一樣誇張。

    「噗……」她破涕為笑。「那我請你吃宵夜,幫你收收驚。」

    「還是我請你把,你這個窮光蛋。」他故意揶揄她。

    「對我這麼好?」她裝出驚訝的表情。

    「是啊,沒被你嚇死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多做點善事。」突然間,他想寵她,只要是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願意去做……

    「我想吃「黑白切」。」

    「這又是什麼東西?」

    「跟我走就知道了,就是想吃什麼夾什麼。黑白亂亂切,切一大盤。」她主動挽著他的手,興高采烈地走出戲院。

    關於上一段感情,她已經全部拋到腦後去了。

    這次,羅秉夫沒有拒絕她,沒有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就當做是疼愛妹妹般由著她去。

    她沒有複雜的心思,也不懂惺惺作態。就是有時情感太過豐沛,傻傻地付出,不懂保護自己。但他不就是因為她的單純與執著而感動,不就是因為她傻,才讓人更疼惜她?

    走到馬路邊時,倪安琪突然問道:「你知道女人其實很多情也很無情嗎?」

    「這麼說?」

    「當女人深愛一個男人的時候,內心是熾熱的,轟轟烈烈的,心甘情願為對方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只要對方快樂。」

    「嗯。」

    「可是當這份愛,愛得太多、愛到透支,傷痕纍纍,最後清醒過來時……」她停下腳步。

    「怎樣?」

    「咚……」她將捏在手中的衛生紙往路旁的垃圾桶一扔。「就像這樣,全部收回,扔到垃圾桶,從此各走各的路。」

    「真能這麼乾脆?」

    「至少我希望這樣。」她綻放笑容。「不要為一個不值得珍惜的男人,浪費自己的生命去哀悼過去。」

    「聽起來還滿有智慧的。」他揚了揚眉,促狹說道。

    「當然,」倪安琪自我挖苦道:「女人之有戀愛的時候才會變笨,不愛了,就會變回聰明。」

    他笑她的表情,真是晴時多雲偶陣雨,氣象主播遇見她也沒轍。

    不過,他希望她聰明,找個好男人照顧她,不再為愛情哭泣。

    星期天,「傳閣」不營業,倪安琪也沒課,經羅秉夫同意,開始著手整理他三樓的儲藏室,也就是她現在的「臥室」。

    羅秉夫是個念舊的男人,愈是有些年代的東西愈不捨得丟棄——笑時候的玩具,年輕時與朋友、情人間往來的書信,過年過節的賀卡、贈禮以及爺爺過世留下的義務,他全都收進木箱、置物箱裡,到現在儲藏室裡究竟藏了哪些東西,他已記不大清楚了。

    倪安琪整理得不亦樂乎,像尋寶般,透過這些陳年舊物中尋找羅秉夫童年的身影,尋找他的成長故事。

    「老闆——我找到一個好漂亮的木雕首飾盒——」她在方里對著另一個房間裡的羅秉夫大叫。「可以打開來看嗎?」

    「可以——」羅秉夫回答她。

    他在房裡看書——《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短短的第十八首詩,念了幾回始終無法念完,因為另一頭的倪安琪老是打斷他的誦讀。

    「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他輕讀著——我該把你比擬為夏天嗎?

    他笑,倪安琪比較適合用「夏蟬」,活躍熱鬧,擾人清幽。

    「老闆——這把木梳子好美喔——」她又開始哇哇大叫。

    羅秉夫歎口氣,將書合上,走到隔壁房。

    「聽說有人打算整理儲藏室?」他倚著門框,望向比之前亂了大概一千倍的房間,搖頭。

    「我會整理好的……」倪安琪無辜地扁扁嘴,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分心,而箱子裡的寶物又太吸引她。「慢慢整理……」

    忙了以個早上,翻箱倒櫃,箱子連睡覺的床墊也全被雜物佔滿。

    「你還記得這把木梳是誰的嗎?」她坐在地上,將木梳舉得高高的。「好典雅,雕刻得好細緻喔!」

    「我奶奶的梳子……」羅秉夫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木梳端詳,「這是我爺爺親手做給她的。」

    「哇……爺爺好多才多藝。」

    「我還記得剛住到爺爺奶奶家時,因為想念爸爸媽媽,每天晚上都苦,奶奶讓我跟她睡,把爺爺趕到隔壁房間。」羅秉夫扶著木梳,想起童年時光。「早上醒來就看到奶奶坐在梳妝台前,拿著這把梳子緩緩地梳那又細又長的頭髮,輕巧地在腦後綰個鬢,那個印象很深,一直覺得奶奶好優雅、好溫柔、好美麗。」

    倪安琪支著下巴,著迷地聽他說話。

    「我爺爺就比較嚴肅,比較沉默。我看國小同學有機器人玩,吵著要爺爺買,結果他丟給我一盒摔裂的筆殼、外調的筆尖,那是他幫客人修筆替換下來的故障零件,還騙我說機器人被壞人炸成碎片,要我自己把它修好。」

    「噗……然後你真的被騙了?」

    「我還真的用那些零件組了一具機器人……」羅秉夫不好意思的承認。「我小時候還滿好騙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很執著。」

    「哈哈——」她笑到不支倒地。「那機器人呢?你還留著嗎?」

    「有吧……不知道在哪個箱子,要找找。」

    「我來找!」倪安琪將木梳收進首飾盒裡,歸類,繼續尋寶。

    羅秉夫隨手拿起一旁尚未整理的相簿,打開它。

    「咦?這是爺爺奶奶的結婚照?」倪安琪探過頭來。

    「嗯。」

    「挖,好像悲情城市裡的年代喔!奶奶好漂亮,爺爺也很帥耶——」她新奇地盯著那泛黃的老照片。「這張軍裝,超帥的,喂,有沒有人說過你跟你爺爺長得很像?」

    「我奶奶說過。」

    「這張呢?」她指向另一張。

    「我爺爺跟他結拜兄弟的合照。」

    就這樣,原本要找機器人的倪安琪又被相簿裡的照片吸引了,一張張地追問,一本本地看下去,東西依舊散落四處,整理的進度還是零。

    「這張,好眼熟……」倪安琪湊近照片,仔細研究照片上的背景。「是紐約的Strand書店吧。」

    「沒錯,原本是去探望我爺爺生前的一位老朋友,後來和那位長輩的孫子逛到這間二手書店,立刻被迷住,完全沒辦法抵抗,為了這間店我在紐約多待了半個月,每天泡在Strand,跟店員都混熟了,回國前的最後一天拍了這張合照,最後空運三大箱舊書回來。」

    「我跟你說一件超神奇的事……」她臉上的表情滿是驚訝,像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

    「你去過這間書店?」

    「不止……」她連續用那誇張懸疑的表情吊他胃口。

    「也認識者個店員?」

    「不認識。」

    「不然?」

    「你看……」她指向照片。「看到你身後的著個屁股沒有?」

    「屁股?」羅秉夫將照片拿至眼前。

    「相不相信,這個只看見屁股跟背影的人,其實是我……」

    「是你?」這下換他目瞪口呆。「不可能啊……」

    「真的是我沒錯!」倪安琪也覺得不可意思。「那個時候我到紐約學舞,經由同學的介紹,在百老匯的劇團裡應徵到一個老太婆的角色,這條長披巾跟這件寬鬆棉布洋裝就是我的戲服,那時只要要有空擋,我也都泡在Strand書店裡找戲劇相關的書,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對劇團產生興趣。」

    「不會這麼巧吧?」他仔細再看,盯著她的「屁股」看,不禁莞爾一笑。

    「就是這麼巧!我的天!」她好開心。「沒想到我們那麼久以前就認識了,而且還合照過,哈哈,我們是不是好有緣?」

    「嗯。」他緊盯著照片,難以置信,是怎樣的一種緣分將她帶到他眼前?

    「所以我們第一次在餐廳見面時,我才會有那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她回想,愈想愈深。「而且直覺認為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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