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千尋
「我懂了。」
「你要插手處理?」
「當然,我是她的監護人。」他說得理所當然。
是這樣嗎?她和閱閱、問問、閃閃,從沒討論過弄弄的監護權問題,但再怎麼樣,監護人也輪不到關奕杉來當吧。
「不是吧,頂多是……緊急聯絡人。」
「無所謂,反正晚上我會和弄弄談。」
「好吧,如果你有空的話。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送弄弄去學武術。」
「什麼?你沒看到那個小男生的豬頭臉?弄弄已經夠暴力了,你還要肋紂為虐?」
「你沒當過媽媽所以不懂,學武術的人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氣和憤怒,相信我,我不會錯的。」他自信滿滿地往前大步走。
她不懂他就懂!她沒當過媽他又當過爸了?拜託,他們的關係是綁匪和拖油瓶,他會不會管得太寬?
問問追上前,想和他爭辯,可是被他篤定的眼神一掃,她的嘴巴自動閉上,唉,她這個肉票會不會乖得過頭?
「你今天不是要去做產檢?」關奕杉把她的手握回掌心中。
「對哦,被弄弄一鬧,我差點忘記。」
「記得跟醫生說,你清晨有孕吐的現象。」
他知道她孕吐?蜜汁流過心田,澆了問問滿肚子的糖水。
「我上網看過資料,已經請管家替你準備一些蘇打餅乾,想吐的時候就吃兩片。」
「哦。」問問應聲,看著他專注的臉,心悄悄的甜了軟了。
「你原本的體重是多少?雖然懷孕初期體重略微下降沒關係,但也不要太離譜……」接著,他叨叨絮絮說著身為孕婦該知道、孕婦本身卻不知道的訊息,一條一條、一項一項。
她傻了,他似乎比她知道的更在乎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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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從皮夾裡掏出照片來看了?今天的第……七次,連昨天、前天一起算的話,數不清了。
那天,照超音波時看見胎兒,那股震撼直到現在還深深地敲擊著他的心。
那是一個生命,一個努力長大的生命,他的心臟很拚命地跳躍著,速率飛快。
這個生命和他有著深厚的關係,他將要看他出生、看他長大、看他喊自己爸爸,看著他越來越像自己,看著他成就非凡……
心在胸口處緊密收縮,濃濃的感情瞬間氾濫,這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十八歲那年,他失去第一個孩子,他來不及哭,只來得及把那份痛苦深埋,他折磨自己也折磨奶奶,但所有的苦,現在在這個小小的生命身上,都獲得補償,他獲得救贖。
他發誓,他會愛他、教育他,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事業來耕耘;他發誓,他會寵他、給他最好的成長環境:他發誓,要把自己無緣享受的父愛加倍給他;他發誓,要盡一切能力,給他無盡的幸福和快樂。
那天,他憂心忡仲地問婦產科醫生,「為什麼他長得像花生?」
問問瞪他一眼,不滿他批評她家寶寶像花生,立刻回嘴,「因為他的遺傳基因不好。」
醫生見他們拌嘴,連忙出聲,「才八周就長成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它還可以聽見眙心音,有的胎兒八周還聽不見。」
「所以我的遺傳基因很好?」他挑釁地回看問問一眼,這回她沒反擊。
醫生莞爾。「看起來,似乎是這樣沒錯。」
問問看起來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在診間都是關奕杉發問。
其實,他問的問題和他從網站上找到的資料差不多,但他就是想找個受過七年醫學院教育、有過二十年接生經驗的醫生再確認一次。
走出醫院,他看見板著臉孔的問問,想起他的資料夾裡有一條——孕婦的情緒會影響胎兒的發育。
他連忙笑得一臉諂媚,討好的問:「什麼事讓孩子的媽不開心?」
她低頭,不發一語。
「餓不餓,我們去吃飯?」他相信,吃是她最大的幸福泉源,可惜她還是沒太大反應。
「說吧,不開心堆在心底會憋出憂鬱症。」他拉拉她的手,搖一搖、擺一擺,做出那種幼稚到自己會覺得思心的動作。
她沒被安慰到,反而抿緊了嘴。
「你還在擔心弄弄?放心,我發誓,一定處理到最好,如果你真的很反對弄弄學武術……」
他的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先滾了下來。
他慌了手腳,粗粗的大拇指想也不想就擦上她的臉頰,指下的觸感柔軟得出乎想像。
一個捨不得用化妝品的女生,居然有比水還滑嫩的肌膚,心漏跳了幾拍,但很快地,他拉回心神,捧起她的臉,鄭重的說:「有什麼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沒辦法解決問題。」
不知道是他的手心太溫暖,還是他的語調飽含著太濃郁的關心,不愛哭的問問居然放聲大哭。
「好吧,你非要哭的話,就哭個痛快吧。」
他拉起自己的袖子當面紙,抹上她的臉,也不管身上那件襯衫得花掉他十七張千元大鈔。
她哭了好久,仰起頭對他說。「我開始害怕了。」
「你害怕什麼?算了,不管什麼都不重要,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他的保護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徹底。「我怕我當不好媽媽,我怕自己會發神經,跑去燒炭自殺,我怕我的孩子會在路邊撿東西吃,我怕如果生到女生,把她生得太美麗。」
他鬆口氣,原來她害怕的是「重蹈覆轍」。擁她入懷,他才不管現在是在大街上,他只在乎她的心情。
他輕拍她的背,親吻她的發,摟著她左搖右晃,以為多晃幾下,就會把她的擔心晃光光。
「不會的,我很有錢啊,記不記得,光是我的樓梯,鋪一層地磚就要三百塊美金?我發誓,我會讓他像公主王子那樣長大;我發誓,不會讓他老媽氣到去燒炭自殺;我發誓……」
他沒哄過孕婦,但第一次出擊,就成功擊退她的傷心,到最後,她趴在他胸前,揉著紅通通的鼻子說:「說話要算話。」
她的鼻子眼睛都是紅的,頭髮亂七八糟地貼在頰邊,她的衣服是廉價品,她的包包是郵局送的環保袋……但他發誓,他沒看過任何女生比她更美麗。
電話鈴響,關奕杉回神,把寶寶的照片收回皮夾裡面。
最近老是這樣,他分神分得厲害,而宋予問是他分神的主要原因。
他拿起電話應聲,「喂,關奕杉。」
「是我。」
是敏玟,他們將近一個星期沒聯絡了。
很怪,以前兩天沒見到她就會覺得心慌,而最近……是太忙了吧?忙到忘記找她、見她。
「我知道。」他簡潔的回答。
「奕杉,你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哦,想起來了,報紙拍到敏玟和一個當紅歌星在街上接吻。
他氣得摔報紙,但敏玟解釋,他們並沒有接吻,只是角度湊巧看起來像接吻。然後,她照往例,要把他往床上帶,平息他的怒氣,突然,他發覺他們之間老是用這種方式在解決紛爭。
那天,他離開了,在回程的路上替問問帶了一碗粉圓豆花,那是她最喜歡的零食,她哥哥小時候常常買來哄她。
「奕杉,你不要生氣嘛。」章敏玟軟軟甜甜的聲音傳來,他總是招架不了撒嬌的她。
「我沒生氣。」
「真的沒生氣還是假的?」
「真的。」
「那樣最好,我們晚上見面好不好?」
他應該說好的,但他想到問問的孕吐變嚴重了,管家打過電話給他,說她中午吃進去的全吐出來了,十分鐘前,他訂了日本料理,打過電話給弄弄,說晚上回家陪她吃飯。
吃不下已經夠慘了,至少要睡得飽,他沒忘記弄弄說過,一個人待在屋裡,問問沒辦法閉上眼睛。
「我晚上……有事。」也許明天吧,先讓他聯絡到大哥或育翔哥到家裡陪問問再說。
「這是欲擒故縱嗎?我不吃這套的。」她在電話那頭咯咯輕笑。
「我知道。」
「那,就今天晚上六點,來接我哦。」章敏玟掛掉電話,不給他機會反對。
他並不是很想和敏玟出門,但他明白,這是責任。
他和敏玟之間……似乎再沒其他的事好做,他們每次的談話,弄到最後不是扯到奶奶,就是那些緋聞男人,不歡而散的機率是百分之百。
如果一段愛情剩下的是彼此的折磨傷害,他曾考慮過,還有沒有堅持的必要?
為了避免爭執的情況重複發生,他學會在敏玟面前沉默,附和她、配合她,她想上高級餐廳,沒問題:想買名牌貨,他不介意刷卡;想上床,他合作。吃、購物、上床,是他們約會的三部曲。
只是,他越來越覺得相處模式索然無味,越來越感到疲憊,他真的很想坐下來,好好和敏玟說說話,溝通彼此的想法;他想和她懶懶的歪在沙發上,過過最平常的家居生活,而不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到戶外,享受別人的艷羨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