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決明
「你自己吃。」他又不貪嘴,不像姑娘家嗜甜。
她卻擠眉弄眼地露出佞笑:「你好下流哦,打這種壞主意呀?」
她的這句話,來得突兀,而且指控得莫名其妙。
他打什麼壞主意了?
他不過是叫她「自己吃」,這幾個字橫著聽豎著聽,再正直不過,是哪裡壞了?
「我懂我懂,我很善解人意的。」夢扳下一小口,叼在唇心,唇兒一噸,就要用嘴餵他吃。
到底是誰下流呀?
他以他武林盟主之名立誓,他壓根沒有這種無恥念頭!
至少,在她把糕點咬在唇心之前沒有!
「來,我餵你。」她口齒含糊說,雙手已經攀上他的臂膀,粉櫻嘟唇湊上前。果不其然,她聽見他悶哼一聲,熱唇下一瞬間含住她的,小小一口蛋奶糕,在兩人嘴裡化開,舌尖嘗到果香甜味,糕點早不知道被誰嚥下,雙唇間再無阻礙,只剩純粹的彼此。夢曾天真想過,要是她在聖女試驗中被宣判落敗,她真想馬上拉聞人滄浪上床歡好,徹徹底底從他身上去演練那些她在淫書中瞥見的香艷插畫,暢快淋漓享受魚水之歡,做完了,要被處死才不會留下遺憾嘛。
可天魔教太遠,遠到來不及在臨死之前再趕回來享用聞人滄浪。
真可惜……
這麼燙人的男人、這麼迷人的男人……
要是她真的因為落敗失格而必須死去,她一定會很捨不得他,她一定……會想念他。
但他呢?
他不知道她是夢,在他眼中看見的人,是春兒,吻著的人,是春兒,不是她。
他那深邃銳利的眸裡,會因為映著春兒的容貌時而若有似無地變為柔軟,他與春兒說話時,不像對待夢一樣,他甚至還會和春兒說些冷笑話。
即便這個春兒是由她所假扮,然而與生俱來的容貌是屬於春兒所有,春兒的外貌雖不算驚艷型的美人兒,也因平常清秀而顯得平易近人,聞人滄浪喜歡這類型的姑娘,是嗎?
應該是,不然他怎會吻得如此激烈,像要吞了她一樣。夢又察覺到一隻大掌籠罩在她胸前,她在他嘴裡吁歎,將那隻手給拎出來。「不行……」她告誡他,也告誡自己。
「為何不行?」他粗啞反問。這女人和他一樣投入於熱吻中,卻仍是堅持不准他越雷池一步。
以他的力量,他可以輕易制伏她,以強迫手段教她接納他,但,這個念頭,他不曾想去實行它。
因為,他並不想傷害她。
於是,他仍在她唇上細碎啄吻,試圖引誘她,最好將她吻到喪失神智,乖乖癱軟在他懷裡別掙扎。
「別這樣啦……我的自制力沒多好。」她困難說著,唇兒卻像是叛徒一般,鱖得高高,想更貼近他、更嘗盡他的味道。
「我倒想看看你為我失控的模樣。」他似乎找到能操弄她的好辦法,當他的唇離開她的,她便會自己追逐上來,宛如被餌料吸引的饞嘴魚兒。
「可是那樣一來我會死耶……」她要是完全大失控,現在就拉著聞人滄浪奔向最近的一張床大翻特滾,後果只有死路一條,她會成為天魔教的叛徒,被下達格殺令……
哦,可是她真喜歡從他口中嘗到的一切,包括熱烈的、激動的、纏綿的坪然心動。他時而近時而遠的撩撥,教她難以忍受,她發出抗議的細吟,小臉不滿地皺起,他才又重新回到她唇邊。
在他壓上她的唇心之前,他說:「那就一塊兒死吧。」
她口中的「死」,與他以為的「死」,意義差之千萬里。
她指的是生命,他指的卻是極致歡愉所領受的小小死亡。
夢深深啾向他,望進那張冷傲臉龐上最炙熱如火的黑眸,裡頭充滿了足以將她焚燒殆盡的火光。
他那句話,是說給春兒聽的吧?
他願意和春兒同生共死,那她呢?她夢呢?
他不知道她是夢,他以為她是春兒,她用著春兒的聲音,道出夢的矛盾,聽在他耳裡,他仍是分辨不出兩者的差別。
她不想頂著春兒的臉,與他頸項纏綿,她不想成為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她不想聽見他雄渾低沉的聲音,喊出不屬於她的名字!
她甚至嫉恨起自己扮演的這個春兒!
夢忍痛推拒他,卻不是推開他,她讓兩人膠著的雙唇分離,雙臂依舊抱緊他的身子,用臉頰熨貼在他起伏激烈的胸膛,平復凌亂的氣息。要放開到嘴的人間美味是很教人不捨,於是,她輕歎一口氣,聞人滄浪喉問間亦滾出一陣低咆的悶哼,那代表著慾火不滿的抗議。
「我問你……」她嬌吁吁吐納著,「我跟那位將你扛進嚴家的女孩,誰好看?」哦,真蠢,這種蠢問題果然只有在激吻過後的腦袋填渣才會問得出口,自找死路,她理智稍稍一恢復就後悔了。
「小妖女?」聞人滄浪向來僅有的高傲漠然神情有了變化,濃眉攏皺,蹙痕在雙眉之間留下一道深刻陰霾,瞧不出是怒是恨抑或其它,唯一瞧得很清楚的,是小妖女這三字,教他反應明顯。
「她說她是天魔教未來的聖女,不是小妖女啦。」夢替自己辯駁。
「她說的話能信嗎?」聞人滄浪冷嗤。
「你做哈這麼討厭她呀?她長得無敵美,像朵小花兒一樣人見人愛,人緣又好,與她相處過的人都好喜歡她呢!」關於這點,可不是她自吹自擂,她在天魔教中可是出了名的小可愛呢。
聞人滄浪不著痕跡地低歎:「是她比較討厭我吧。不計代價只求能羞辱我,甚至迷昏我,將我典進嚴家,為的也是要見我窩囊落魄,我與她根本無冤無仇,我不懂為何值得小妖女大費周章在對付我。」
面對春兒,他願意多說幾句,彷彿閒聊、彷彿訴苦、彷彿抱怨,她讓他……很放心地說出想說的話。
「她不討厭你啦。」夢說的正是自己的心情。她不討厭他。雖然一開始,的確被他的孤傲冷漠及目中無人給氣得牙癢,加上冰糖葫蘆的小小恩怨,她不是故意要找他麻煩,只不過在她的觀念中,他踩壞她一顆冰糖葫蘆,卻不見任何歉意,是他失禮了,她不在乎他賠不賠錢,只在意他賠不賠不是,若他當下便低頭道歉,她還會咧開笑顏,拍拍他的肩,一副「小事小事,別放在心上,來,我再去買一串,咱倆分著吃吧」的友善態度。
事後想想,自己是小題大作了點,但她不後悔將他扛進嚴家當鋪,要是當初沒這麼做,她也沒有機會認識更多的聞人滄浪。
聞人滄浪的戒心重,而且非常不擅於交際,這種武林盟主,只能以武服人,沒有其它好德行來留住人心,她認為聞人滄浪並不稀罕虛名,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不是他畢生心願,他只是恰巧強到打敗天下高手,恰巧強到被眾人拱上盟主之位。
他喜歡自由自在,這是她的直覺。
他像只蒼鷹,翱翔藍天,不受拘束,當然,他是只高高在上的鷹,俯睨萬物,享受居高臨下的至尊之威,可是一旦開始有人以道德禮教想縛綁他,他便會拋下所有,換取快意的自由。他雖然生得俊,能將俊臉搞得這麼臭、這麼難以靠近,也得有過人的本領,難怪鮮少有姑娘愛慕他,誰都不希望未來相處一輩子的男人老是板著駭人表情,教人不敢親近。但她看見別人看不見的「聞人滄浪」,看見了包裹在一身剛硬外殼下的柔軟,這個男人,見不得她提重物、見不得她汗流浹背、見不得她忙忙碌碌沒得閒,他不會表現出心疼或憐惜,想從他口中聽見「來,我幫你」或「你到一旁休息,我來做就好」之類的貼心話,很難,他只會做,不會說,就算真的開了尊口,也是「滾一邊去」這種狠話!不過她會自我解讀成好聽一些的,例如:你站這兒危險,到旁邊去,誤傷你就不好了。
他實在是個不會說好話的男人,心臟若不強些,可挨不住幾次言語打擊,然而仔細去品味,就能發現,他實際上相當的溫柔。
光以他明明能強逼她就範,鑽住她的膀子便能拖她進房,憑她幾招花拳繡拳,真想反抗他也毫無作用,他根本不用強忍慾火,大可為所欲為,但他不,他只會齜牙咧嘴低猖,任由慾求不滿的火焰焚身,然後自己用力吸氣吐氣地壓抑下來。
不會以蠻力逼迫女人的男人,值得加分。
「你又怎麼知道她不討厭我?她告訴你的嗎?」
「嗯……」算是啦。
「她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滿肚子壞水,她說的話,是真是假誰能斷定?她說她不討厭我,或許只是騙人的吧。」
「如果是她站在你面前,明明白白告訴你『聞人滄浪,我一點都不討厭你』你也不會信她?」夢有些沮喪問。
「她會站在我面前,九成九是準備對我下毒。」聞人滄浪扯唇笑,在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