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寄秋
通常在外跑新聞的從業人員很難不曬黑,防曬產品抹得再多仍然有限,她算是得天獨厚了,母親懷她時特愛喝豆漿,一天一加侖當水灌,所以她打一出生就跟豆漿一樣白嫩,從沒曬黑過。
「哥,你為什麼要買衣服給她?」耿曉君的口氣像捉姦的老婆,質問老公襯衫上的口紅印。
耿仲豪並未回答,倒是苗秀慧涼颼颼的嗆了一句,讓人很想桶她一刀。
「男人送女人衣服是為了親手脫下它。」
「你……你不要臉!」哥怎麼會脫她……咬著下唇,她憤恨地瞪著神采飛揚的女人。
不要臉的人多得是,她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個。
「對了,小妹妹,不要隨便亂抱別人的男人,我可是醋勁很大的醋桶。」
一聽聞她會吃醋,耿仲豪反倒是一臉寵溺地笑了。
「誰是小妹妹,你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哥的眼光才不會那麼差,挑個樣樣不如她的醜女人。
瞧見男友在一旁看戲,苗秀慧不甘心他置身事外,硬拉他下水。「你不知道你已經被貼上『私人專屬』的標籤嗎?為何還讓她抱你?」
看她把妒婦角色詮飾得入木三分,耿仲豪配合演出。「我答應她滿二十歲的成年禮送她一輛車子,她高興地抱著我致謝。」
他當然不會自掘墳墓地提及還有獻吻那一段,免得她大吃飛醋。
在女友用力踹門前,以他的身手想閃掉曉君的擁抱並不困難,但是一瞧見她怒容滿面的樣子,他反倒不急著撥開掛在身上的章魚,一動也不動地靜觀其變。
果然她沒令他失望,以雷霆萬鈞之勢衝鋒陷陣,誓死扞衛愛情,以行動表示她的在乎,的確讓人安心多了。
至少不是他單方面的付出,雖然口中不說,但他已感受到她那份由心底發出的愛意,這就足夠了,感情遲頓的小母獅終於覺醒了。
「喔!真好,怎麼沒人也送我一輛。」她說得酸溜溜的,脖子一斜,看向據說身價上億的男友。會意的耿仲豪拿起當期汽車雜誌,在她面前一晃。「自己挑一輛吧!」
「你要送我?」她喜出望外。
白牙一露,笑得清朗。「買來載你。」
「……」很傷。
第七章
苗秀慧有多窮?其實付完房租,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開銷,她每個月還能存個幾千塊當養老金。
但是跟月薪上百萬,紅利、股金、債券利息一加,進帳千萬的耿仲豪一比,她真的很窮很窮,躋身貧民一族。
唉!人窮志氣短,她要發財只有等中樂透了。
「存款呀存款,你為什麼這麼寒酸,沒一點長進呢?人家是日進斗金,你是月入零頭,怎麼出來見人呀!真的很丟臉。」
捂著臉長吁短歎的苗秀慧是一臉哀怨,不甘心自己居然有耍白癡的一天。
好笑的是,她根本不會開車,一輛小綿羊就跑遍大台北地區、她要一輛高級跑車幹什麼,坐在上頭過乾癮嗎?都快三十歲的輕熟女了,還跟個十九歲的小妹妹吃什麼味,這也要比,那也要比,比出令人汗顏的虛榮心,她何苦來哉。
最沮喪的是,她明明告訴自己要低調,可卻失心瘋似的跑到人家公司,和男友的妹妹嗆聲,把她亟欲保密的男女朋友關係全給掀了。
到底是她太笨了,還是天生守不住秘密,怎麼三兩下就由自己的嘴巴說出去?
難怪那頭熊笑得捧腹,直說沒有錄像存證太可惜了,哪天老大心情不好時,可以放來娛樂娛樂。
「噢!真是太丟臉了,以後得戴紙袋出門了。」她嘀嘀咕咕地自喃。
自覺丟人現眼的苗秀慧又忘了提起專訪一事,她在一陣取笑聲中決定開溜,在把人家的妹妹氣哭之後。
她先繞去報社領取前不久揭穿影帝周大偉不倫戀的酬勞,接著買了一籠小籠包準備打牙祭,時速五十的悠遊台北街頭。
八字輕的人五感最敏銳,她騎過「張媽媽麵包店」前,忽然瞧見光潔的玻璃窗倒影中有輛奇怪的車子,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原以為是錯覺,純屬巧合,可在不同的十字路口三度巧遇,她的頭皮發麻了,也提高警覺,照警官好友的指示往人多的方向騎去……
「嗶——」
嗶什麼嗶,紅燈耶!她直走不行嗎……咦,紅燈?
「下車,下車,把駕照拿出來。」
想到笑得很開心的小朋友要從手裡飛出,不想破財消災的苗秀慧硬是跟交警拗。「警察大哥,我騎得很慢又有戴安全帽,一路遵守交通規則不超車,可不可以不要開紅單,我剛失業吶!」
很風趣的帥哥警察指指她的時速表,「快車道限速七十,機車不得通行,你用五十公里的慢速擋住後方車輛,造成塞車長龍,你說該不該罰?」
「……」她小臉一垮。
原來騎太慢也不成喔!
「就罰個三千六怎樣?警民一家,多繳些罰金我們才有加菜金。」交警一副好商量的模樣,取出一本簿子準備填單。
見狀,她開始使出盧功,「不要啦!大哥,我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張口,我家媽祖婆要繞境受香,王爺要換新頭冠,三太子的風火輪也舊了,禮托夢說三千六可以買輛紙糊的機車代步。」她的說法亂七八糟,教人啼笑皆非,不為所動的波麗士大人酷酷地丟下一句,「秉公辦理。」
「哇!一定要這麼狠嗎?我只是苦哈哈的老百姓,不是十惡不赦的槍擊要犯,法律不外乎人情,你想逼著我跳樓是不是?我做鬼之後會去找你喝茶聊天。」
死纏活賴的苗秀慧當街和交警玩起拉鋸戰,一個硬要開單,一個搶單,你拉我扯,一張罰單連名字都沒落下,盧來盧去,盧到引起其它人的注意力。
「怎麼了,你在為難人家小姐嗎?」不就開一張單子也能拖上老半天。
帥交警一見到老鳥到來,立即立正敬禮。
「報告學長,她搶我罰單。」他趕緊撇清,怕被記上一筆申誡。
「你是警察耶!居然搶輸一個女孩子,丟不丟臉。」老鳥一轉身,口氣又變得不一樣。「小姐,你膽子也太大了,跟警察搶東西,你知不知道妨礙公務也是一條罪?」
當事人也有話要辯解,「我哪有妨礙公務,我在講道理……咦,於二哥,你當差呀!」她大大鬆了一口氣,遇到自己人好解決。
「你是……」有點眼熟。
「我啦!濃情的好朋友,上次鎮上大拜拜於大哥把豬頭往你頭上丟,是我幫忙把橘子朝你嘴巴塞。」
嘴角一抽的於守功終於認出助紂為虐的兇手。「是你呀!阿慧,騎車不看路被開了紅單?」
於家人是「瀆職」的警察,他手一揮,要學弟收起罰單,這件事就當沒瞧見。「才不是呢!我發現有人跟蹤我。」她小聲說道,像歹徒就在附近,怕他們聽見她在「報案」
「跟蹤?」他面色一肅,眼神轉厲。
「是呀!車牌AK3……5,寶藍色四門房車,我連續看到好幾次它跟在我後頭,不快也不慢,我左彎它也轉彎,我停車它也停車。」
於守功低忖了一下,「嗯,我曉得了,我會派人去盤查,你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吧?要不要警車護送?」
警車護送?會不會太誇張了?她可不想一路喔伊引人側目,以為她是犯人。「不用了,沒問題,謝謝於二哥的關心。」什麼沒問題,問題大了,她話說太滿了。
一上了電梯走到自家門口,她取出鑰匙正在開鎖,誰知她家的門輕輕一推就開了,入目的情景讓她當下一愕。
家裡遭小偷了?
「丟失了什麼?」
「有沒有受傷?」
警察和男友幾乎同一時間到達,但關心的事卻是截然不同,警民不同心呀!
到場的還是于氏宗親,不過這一次來的是正在附近巡邏的於守風,他一瞧見神色緊繃的耿仲豪,便頷首示意,由他去安撫受驚的失主,而自個兒則四下查看。
說真的,破壞得有夠徹底,整張沙發從中被刀子劃開,裡頭的海綿掏個精光,只剩下光裸的骨架,櫃子上的書一本一本丟在地上,冷氣機還在,但木條燈架拆得稀巴爛,要掉不掉地垂在天花板上。
椰子床墊、衣服呀!全像垃圾的扔在陽台,陪了主人十年的大同電飯鍋壽終正寢,讓人由高處掉落,裂開十幾條細縫。想哭的苗秀慧哭不出來,目光呆滯,她沒法接受辛辛苦苦佈置的家成為廢墟,這屋裡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省吃儉用、精打細算買來的,雖不值錢,卻極具紀念性。
一切都沒了,極目所及的狼藉是不再完整的破裂物。
「別難過,人沒事就好,你該慶幸當時自己不在室內,否則……」想到她有可能遇難,耿仲豪輕擁她纖肩的雙臂倏地縮緊,目燃陰鷥火炬。
「……他們拿走你送我的鈔票花束……」本來她想存進銀行,但想到那是他的心意,她好捨不得拆開它們,還原一張張千元紙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