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夙雲
遠遠地，保全看到一台黑頭車駛過來，認出是老闆的車子，連忙把大門打開，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場，孟獅熄火下車。天色暗，他沒注意到停車場旁邊秘書的小機車還在。
這麼晚趕來公司，是因為下班時他忘了帶走一份拓展大陸業務的重要資料，只好現在來拿。
這幾年來他一直在為前進中國做準備，台灣分公司發展順利，母親對他的成績很滿意，也很支持他的下一步計劃。
在工作上，母親是他最好的顧問，唯一的缺點就是除了談公事之外，母親還會催他結婚。偏偏他對婚事一點都不急，也很習慣單身，正好可以全心打拚事業，這幾年，吃喝玩樂的女伴有，卻沒碰上真的看對眼的女孩，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母親和姊姊急歸急，他一律當成耳邊風。
他走進公司，值班員工看到老闆，連忙站起來行禮，他點頭，直接坐電梯上樓。
七樓辦公室一片漆黑，只有裡頭秘書小辦公室透出燈光，看到秘書的身影，他不禁訝異。
她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呢？
她背對著他，發現後頭的辦公室燈光大亮，連忙回頭。
「誰？」
孟獅走進辦公室，疑惑地問：「詩嫻，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公司？」
「哦，沒有，有些東西我想今天處理好。」她難掩慌亂地低下頭，不想被人發現自己在哭。
「你哭了？」孟獅眼尖地發現她眼睛紅腫，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她否認，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原本停止的淚水就像水龍頭沒拴緊一樣又開始滴滴答答猛滴水。
「快告訴我為什麼哭？」他追問，看到垃圾桶裡一堆她擦淚的面紙，心一緊，被她搞得好緊張。
「我沒事……」面紙用完了，她只好用手擦淚。
「到底怎麼了？」他又問。
「沒事啦！」
「要不要談一談？」此時的她沒有戴眼鏡，少了那遮住臉孔的負荷物，美麗大眼格外惹人憐愛。
「沒事，我要先下班了。」她搖搖頭，依然拒絕，轉頭收拾東西，拿起背包。「老闆，再見。」
「詩嫻，不要這樣！」他急了，拉住她的手低吼：「我們已經認識十年，算起來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你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的呢？」
詩嫻回頭看著他，感覺到他真心的關懷，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失控的淚水像水庫洩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第2章
夜深人靜，工業區內萬籟俱寂，孟獅和他的秘書坐在頂樓賞月。
今晚月色明亮，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辦公大樓的玻璃帷幕上，有如水晶世界裡的小白花，與黑夜相互映照。
他們坐在一旁的石椅上，范詩嫻己經平靜下來，孟獅拿出在販賣機買的兩罐熱飲，遞給她一罐。
「謝謝。」她失神的接過手，此時雖戴上了眼鏡，但平日的強勢己不復見，多了楚楚可憐。
「沒想到這裡的夜景這麼美。走出辦公室，外面天氣雖然冷，但是會使頭腦情晰一點，頭腦清晰，處理事情會事半功倍……」他輕呼一口氣，打開易開罐。「喝吧！」
在夜風的吹拂下，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孟獅還是忍不住關心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她微歎了一口氣，輕聲地說「今天我接到我爸爸的電話，說我阿嬤心臟病發送到醫院去了……阿嬤己經九十二歲了，身體一直很硬朗，可是報告出來，醫生說她的心臟要開刀，阿嬤堅持不肯動手術，也不住院，醫生說如果繼續這樣，阿嬤只剩下兩個月的壽命。」
「那你趕快請假回去看你阿嬤吧！這麼多年來你忙到年假都沒休過，我看這樣吧！你明天就請假回家看看，要請多久都沒關係。」孟獅馬上幫她安排好了。
「謝謝你，老闆，可是暫時還不需要，我爸爸說阿嬤目前在家休息，情況還好，我準備先把比較急的公事處理一下，再請假回家。」
「這樣啊好吧！你自己衡量，有需要我幫忙的話，千萬不要客氣。」
她點頭，想到家人，眼眶不禁又紅了。「我媽媽死得早，家裡四個孩子都是阿嬤撫養長大。阿嬤對我相當重要……」
「怪不得你這麼難過。」他能理解。
「小時候最疼我的就是阿嬤了，現在我長大了，卻留在台北唸書、工作，沒有待在她身旁照顧她，我真的很不孝……」說著說著，她淚水不爭氣的掉下來。
孟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順手掏出自己的手帕，為她拭淚。
他們一起工作整整十年了，自然有特殊的革命情感，他不只視她為好員工，也當她如自己的妹妹一般，若她有難，他絕對會義無反顧的幫助她。
他自然地輕拍她的肩安慰，距離的靠近，讓詩嫻漸漸放鬆，不由自主道出一切。
「當年，我不顧家人反對上台北唸書，爸爸一直很不諒解，直到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和爸爸一直有疙瘩在，始終無法恢復過去和諧的父女關係。」她一臉無奈。
「怎麼會這樣呢？」
她搖頭。「也許，爸爸以為我會一直留在他身邊陪伴他吧！我的三個哥哥念國中時就離鄉背井，在外地讀書發展，後來也都在外地結婚生子，個個都很有成就，一個是外科醫生，一個是中醫師，一個是大學教授。三個兒子都不在身邊，沒想到連我也不聽話往台北跑，爸爸的難過可想而知。」
「原來如此！」孟獅似懂非懂，中國人家庭觀念重，不像國外，小孩子自立生活是很普遍的事。「可是，你沒想過要彌補嗎？」
「我想，但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幾年工作很忙，放假也難得回家，有時回家，跟爸爸沒說幾句話，待沒幾天，我就又得上台北了。」
孟獅看她一臉苦惱，突然想到一件事，緊張地說「詩嫻，我很希望可以幫你和你家人和好如初，可是在我想到辦法之前，你別想不開辭職，公司需要你啊！」
她噗嗤笑出來。「你想太多了，我沒有離職的打算，我只是想到奶奶的心願無法完成，感到很難過。」
「奶奶的心願，什麼心願？」
「阿嬤以前就最擔心我的歸宿，哥哥們己成家立業，讓她很放心，只有我一直沒有好對象，現在又快要破三十大關，連個像樣的男朋友都沒有。」
他同情的看著她。
「我今天聽到一些同事在廁所取笑我，笑我沒交男朋友，笑我百分之百是老處女……」她滿腹委屈。「你說，沒有男朋友很丟臉嗎？」
「他們怎麼可以笑你呢？」他忿忿不平。「太過分了，告訴我是誰？我去處罰她們。」
她一直搖頭，把臉埋入雙手中。「不，是我不好，是我自己不吸引人，也找不到對象，可是……阿嬤最疼我，我不想讓阿嬤帶著遺憾離世，天啊！我該怎麼辦啊！」淚水大滴大李聞骨落，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好不可憐。
對於她的說法，他很不以為然。「我真不懂你們女人，容貌會老、會改變，只有智慧越陳越香，你很有吸引力的，何必這麼沒自信？」她的內涵無人可比，這也是她一直吸引他的地方，更是十年前他當下錄取她的原因，她或許不像鑽石閃閃發光，瞬間就吸引人注意，卻像一幅名畫，放越久越值錢。
她吸吸鼻子。「老闆，拜託，不要安慰我了，我早過了愛幻想的年齡，我現在只想解決問題，讓阿嬤不要牽腸掛肚的擔心我。」
「辦法啊……也不是沒有。」
他靈機一動，一個想法在腦海裡面形成。
「真的嗎？你快說出來聽聽看。」他斜瞄她一眼，瀟灑地脫口而出：「就由我充當你的男朋友吧！跟你回鄉下看看家人，我想你阿嬤就會放心了。」
「什麼？」
「老人家的心願，你應該幫忙完成，對不對？」他笑得理所當然，越想越覺得可行，人生有時就是要大膽一點、衝動一點，何況這是善意的謊言。
「不，這樣……」她很猶豫，直言：「欺騙是不對的行為。」
「你不是要我想辦法嗎？」他無辜的回答：「我認為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阿嬤希望看到你有好對象，你就找個對象讓阿嬤放心。」
「你不是要我想辦法嗎？」他無辜的回答：「我認為這就是最好的辦法，阿嬤希望看到你有好對象，你就找個對象讓阿嬤放心。」
「可是，日後被揭穿的話不好，而且我也不能讓老闆你這麼委屈……」
「我一點都不委屈，老闆罩秘書到底天經地義，況且撇開工作關係，我當你是我的妹妹一樣，你有難，我不能不管，我很樂意幫你。」他摸摸她的頭，真誠地說。
她抬頭看他，迎向他深邃的眸子，不知為何眼眶又熱了起來。
他們從來沒有這麼靠近過，在她的心目中，老闆是高不可攀的，就像太陽一樣高高在上，但此時，那宛如太陽神阿波羅的俊美五官令她移不開視線，月光照映在他的發上，令她昏眩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