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罌粟
藍亞冰小臉一紅。「你這麼急做什麼?反正來日方長嘛!」
「來日方長?」他瞇起眼,知道抓到她的語病,他嘿嘿地笑了幾聲。「來日方長?」他喜歡這個成語。「這可是你說的。」
哎呀!她居然自己挖了一個坑往下跳,實在是太笨了!
「叮咚叮咚——」
簡律皺眉,不滿自己和藍亞冰獨處的時光被打斷,但他也知道,曉得他住在這裡的人並下多,大都是親人或是公司重要幹部,若沒有特別重大的事情,他們下會來的。
從對講機看見母親的身影,他開門讓她進屋。
「媽,這麼晚,你怎麼跑來了?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簡母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仍不發一語,死盯著兒子的臉看。
「怎麼了嗎?」
還敢問她怎麼了?庭院裡停的車、玄關的鞋子、架子上的外套,還有從客廳走出來的藍亞冰,通通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幢房子,從裡到外,幾乎維持著跟從前一模一樣的擺設,聽說那是阿律和藍亞冰當年親手設計規劃的,阿律很喜歡,也很重視。
藍亞冰拿錢離開後,她一度想賣掉這房子,卻因兒子的堅持而留下,而從他回台灣至今,他大多時間都待在這裡,她原本沒放在心上,直到催著兒子帶雪玉到這裡看看,但他從未付諸實行,她才明白,那是因為對他來說,這裡存在著他和藍亞冰所有的回憶。
多年後,她果然又在這裡遇見藍亞冰。
「你被這女人害得還不夠慘嗎?若不是她,你也不會傷得那麼重,得一輩子靠吃藥止痛……當初回台灣前,你明明告訴我,你已經忘了她,你討厭她、恨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她,短短半年而已,你就把當初的承諾忘得一乾二淨嗎?」
藍亞冰知道自己躲不掉,遲早要面對簡律的家人,她不退縮,也不躲在簡律身後,所有的話從頭到尾她聽得一清二楚。
她滿肚子疑惑。他說他恨她?他恨過她嗎?可他明明說他忘不了她啊!忍住心中的不安,她開口問他最在意的事情。
「你受傷了?」她狐疑地看向他。「為什麼要一輩子吃藥?吃什麼藥?」
「亞冰,你先上樓,等一下我再跟你好好談談。」
簡母不讓兒子有機會藏起藍亞冰,她繞到對方面前,開口質問她,「你到底想做什麼?當年拿了錢,答應不再糾纏阿律,為什麼現在又反悔了?」
「阿姨,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離不開他……」
「離不開他?」筒母大叫出聲。「你知道阿律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嗎?他當年為了你,傷害自己不知道多少次……」
「你不要再說了!」簡律大聲止住母親接下來要說的話。
「告訴我!」藍亞冰抓住簡母,看向簡律。她從不知道自己離開律後,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他也從來不說……
「他故意喝醉駕車,撞上山壁,後來雖然幸運撿回一條命,但全身嚴重骨折,復健了三年才康復,直到現在還有人工支架在他身體裡面,每天都得吃藥止痛!這些你知不知道?像你這種女人,還有臉說你離不開他!」
「不!」光用想的,她全身血液彷彿凝結成冰。她當年離開他,不是為了要傷害他、讓他心痛,她以為,就算受傷了也有復原的一天,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傷害自己!
「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了,你會在乎嗎?」
「我不會嗎?」她朝他大吼,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原來,他始終認為她是鐵石心腸的女人;原來,他從來不曾真正原諒過她……
「當年說不愛我的人是你,當年對我的傷、我的痛視若無睹的人也是你,你為了金錢,毫不猶豫的傷害愛你的人,你會在乎我的死活嗎?」
「那、那是……」她無從解釋起,她以為有愛,過去的傷、過去的痛都可以平復,然而,當她聽見他從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後,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怪罪自己,獨自一人想念律算什麼?為他守住一輩子的愛算什麼?獨自把孩子養大算什麼?被全世界的人都誤解算什麼……
只要他還健健康康活著。
「對不起……」
現在道歉還有用嗎?
顯然有人覺得沒用。
「你以為哭著道歉就有用嗎?你知道阿律醒來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他燒掉你的照片、禮物、仙人掌,所有任何能聯想到你的東西……他說他恨你。」
「是真的嗎?」完全沒辦法思考,她看向簡律,希望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是,」他知道很殘忍,但他必須正視這個問題,誠實地告訴她。「我醒來後,的確很恨你。」
他一直在等的就是這一天,看見藍亞冰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龐,他應該要心滿意足的,可他為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甚至連一絲絲報復的快戚也沒有?
「你恨我……」是啊!他恨她是應該的,她的殘忍狠狠地傷害了他,她又怎能奢望他不計前嫌的重新接納她呢?
他恨她是應該的……可是,為什麼要騙她?
「我恨你的無情與一走了之,我們共度的時光明明就那麼快樂,你卻說那一切都是虛假的。是的,我恨你,我很恨你……」
「所以,這次你回台灣,換你騙我?」
他沉默,用眼神回答她的問題。
她該怪誰?當年選擇離開的人她、傷害他的人也是她,律曾為了她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她不會再責怪他……
藍亞冰努力不讓眼淚往下掉,深吸了幾口氣,冷靜下來後,她淡淡地說:「我知道了,那我們一人一次,就算扯平了。」
她默默拿起自己的大衣與包包,離開他家。
「其他的東西,我改天再來拿。」
第9章
看著藍亞冰開車離開,車尾燈逐漸消失在視野內,簡律拉下窗簾,轉頭看向母親。
簡母緩緩喝了口茶緩和情緒,剛剛看到藍亞冰實在讓她很激動,等知道兒子接近她,是為了報仇後,她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那個女人到底和阿律又進展到哪裡?她會不會把當年自己去找她談判的事情告訴阿律?可看現在這個情況,阿律應該還不知道。
「早知道你是要找藍亞冰報仇,我就不用那麼緊張了。」
簡律用力一甩頭。老實說,他現在整個人煩躁到不行,完全開心不起來,他在煩躁什麼?看見她受到傷害,他應該開心才是啊!為什麼心卻這麼痛?
她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桌上的蘋果慢慢變黃,剛剛她為他泡的咖啡也涼掉了,飄出苦澀的咖啡味,他將臉埋入掌中,試圖去想清楚自己到底怎麼回事。
「那女人真的是陰魂不散,十一年前要五百萬答應分手,沒想到她臉皮還真厚,你一出現,她就厚顏無恥的黏過來了。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應該不缺錢了吧!幹麼還黏你黏那麼緊?幸好你早有戒心,知道她接近你的目的絕不單純,不然,這次又上了她的當。」
他知道她受的打擊應該不小,可為什麼一滴眼淚也不掉?這跟他當初的期待不一樣。這次換他騙了她,理應換她嘶吼大叫的,他想看她為他瘋狂、為他歇斯底里,就像當年為她瘋狂的他。
可她為什麼無動於衷?
沒察覺到兒子的異狀,簡母仍自顧自地說:「那個女人吶!我還記得當初她跟我要錢的嘴臉呢!一臉歹毒,我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年……亞冰真的向我們拿了一筆錢?」
「對啊!那還是她主動開口的呢!」
「那你知道她最後把錢拿去做什麼嗎?」
個母一楞,下意識地說:「聽你爸說,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捐錢給育幼院,可是看他們還活得好好的……五百萬可能拿去做什麼投資了吧!」
信望愛是個資源極缺乏的小型育幼院,要是沒有強而有力的援助,連最基本的三餐都會出問題。現在的慈善團體不少,聽亞冰說育幼院內的環境也逐漸改善,可在當年,父親一撒手,他們哪來的援助?
簡律瞪著母親,說出他心中的猜測,「你們當年是不是拿育幼院去威脅亞冰,要她跟我分手?」
簡母沒想到自己一時說溜嘴,急忙搗住嘴巴,想著該說什麼為自己辯白。「不、不是啦!我記錯了……哎呀!當年的事情誰記得那麼清楚?你要是有問題,自己去問你爸,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知道母親說起謊來是什麼樣子,避開與他交會的雙眼,擺明了不打自招。
原本煩躁到極致的簡律突然間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他鐵青著一張臉,一股寒意從他腳底竄起,在那一瞬間,他幾乎將所有事情全部串連在一起……
看來,讓你去美國,這一切都值得了……
難怪她會這麼說,當年,亞冰若沒有狠心離開他,他一定會選擇休學,留在她身邊照顧她……他不會看到寬廣的世界,更不會拿到學位光榮回國,也不會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