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寄秋
見到兩人不用言語便能傳達的深情,周寶娟欣慰的笑了。「還好我沒有破壞什麼,否則我一輩子難辭其疚。」
「相愛的人是拆不散的嘛!你別放在心上。」她頑皮地一吐舌,想讓她放下愧疚。
眾人雖聽不懂他們說了什麼,但見到新娘淘氣的模樣,忍不住會心一笑。
比利時是熱情的國家,大家不介意等一等,把被打斷的婚禮當是一件有趣的插曲,耐心等候。
聽到她釋懷的自我解嘲,周寶娟反而更羞愧了。「看到你有好的歸宿我真為你高興,這個你拿回去吧!別再隨便給人了。」
「娟姊……」望著又回到手中的傳家寶,杜立薇百感交集,有些沉重。
象徵財富與權力的寶物人人想爭,可有人嫌它是負擔,它帶來的不是通往幸福殿堂的路,而是沉淪的黑暗世界,讓人因貪念而自我毀滅。不過周寶娟及時醒悟,不做違心事,歸還家傳寶物,可不見得其它人肯認同,得知她徑下決定的阿爾梅裡亞隨後趕來,無禮地大喝——
「不准你還給她,快給我拿回來!」
奔跑的腳步聲讓眾人回頭一瞧。
「請不要在婚禮上大吼大叫,非常失禮!」主婚的牧師嚴厲喝斥。
「我……」他壓抑怒氣,緩下腳步往前走。「你不想站起來走路了?」
面對他憤怒的質問,周寶娟反倒沒那麼在意她的缺憾。「如果必須出賣我的人格,我拒絕。」
「不用說得太清高,你躺在病床上的家人呢?還有你得了梅毒的妹妹,你可以不管他們嗎?」她要能視若無睹,當初就不會同意他的要求。
錢能買到很多東西,包括她的自尊和靈魂,他只消付出一點點錢,便可打探到她所有的過去,再從中加以利用,成為他手中的傀儡娃娃。
為了得到繼承權,阿爾梅裡亞不擇手段地又走了一趟台灣,他靠著徵信社給的資料找到康福育幼院,又循線鎖定曾與杜立薇交好的周寶娟,以巨額支票引誘她合演一齣戲。當然,他根本沒有錢付給她,因此才更要拿到傳家寶,好填補他越來越大的債務黑洞。
「我會自己想辦法,不勞費心。」如果這是她的命,她慨然承受。
「就憑你一個殘廢?」他蔑然的一諷。
是呀!她這身殘疾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又怎麼解決家人的病痛?
周寶娟想起自己六歲被領養,而後又被養母推入火坑的妹妹,她心裡的痛楚難以道於外人,可是她勉強不了自己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即使那會使她再一次失去家人。
「你才是心殘腦殘的廢物,一條丟進塞納-馬恩省河魚也不吃的臭蟲,你為什麼老是死性不改,利用別人替你做壞事?」要不是禮服太重,她一定衝向前海扁他一頓。
恢復本性的阿爾梅裡亞一挑眼,冷笑。「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把寶石還來,否則……」
「否則你想威脅我的妻子,對她不利嗎?」高大的身軀一擋,懾人的壓迫感令人生懼。
「我……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她,別貪求不屬於她的東西。」想到堂兄擊在身上的重拳,阿爾梅裡亞微吶的一縮肩。
「那正是我想送你的話,不要貪得無厭。」他若不賭,菲尼特伯父留給他的財產夠他揮霍好幾年。
他一聽,很不服氣地揮動手臂。「親王頭銜是我的,福諾克斯領地是我的,連這座夢幻城堡也是我的,你憑什麼霸佔?」
「我沒有霸佔,只是依照伯父生前的約定,娶了他指定的女孩為妻。」而他們剛好相愛,並非為了結婚而結婚。
「哼!她本來已是我囊中物,是你強行搶去,還敢說沒有謀奪之心。」分明是睜眼說瞎話,掩人耳目。
「福諾克斯家的產業將會留給福諾克斯後人,我一文不取。」要是他長進點,他又何必強出頭。
「說得真好聽,那你還給我呀!我也是福諾克斯家族的人,還是父親的獨生子,他的資產不留給我能留給誰。」他大有非要到手之勢,不肯罷休。
「阿爾梅裡亞……」他想胡鬧到幾時?
頭痛不已的奧特正想著該用什麼方式請堂弟離開,一旁忍不下去的菲妮亞氣急敗壞地跳出來。
「夠了,我要是不把事實真相說清楚,這場鬧劇就沒了結的一天。」
「什麼真相?」阿爾梅裡亞忽覺不安,不想聽她說出什麼駭人事實。
「其實你根本不是菲尼特的孩子,他幼年曾墜馬傷到生殖器官,從此不孕,你是你母親婚前和一位西班牙鬥牛士所有的,他後來拋棄了你母親……」
但是菲尼特深愛已有身孕的蘭絲,堅持要與她結為連理,因此婚後才出生的阿爾梅裡亞才成了他獨子。
原本菲尼特有意將親王頭銜傳給視為親兒的阿爾梅裡亞,可是他越大越難管束,行為也越乖張,所以他才將傳家寶送給台灣的友人,希望他能有所警惕,稍加收斂言行。誰知他不僅不知反悔,還變本加厲地仗勢其身份,任意橫行,豪賭成性,讓菲尼特最後的一點希望破滅,徹底死了心。
「……他死前幾個月才告知我這約定的漏洞,他要我把福諾克斯的榮耀交給真正的福諾克斯後人,也就是奧特,逼他生下後代免絕承嗣。」
這才是事情的經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騙我,你們合起來騙我……你們想奪走我的一切……」備受打擊的阿爾梅裡亞發狂大叫,不相信他喊了二十幾年的父親竟不是他生父。
「菲尼特知道你一定不肯接受自己的身世,所以他留下一份親子鑒定表,證明你並非他親生骨肉。」那老傢伙倒也聰明,臨走前還擺了大家一道。
想到已逝的胞兄,菲妮亞鼻頭一酸,輕拭眼角。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不是福諾克斯家族成員……我完了,我欠下的賭債……」他打了個冷顫,臉色灰白。
阿爾梅裡亞被福諾克斯家族兩名高壯的表親給架出城堡,婚禮又繼續舉行。即使經過了一段時間不算短的鬧場,在場賓客沒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人手一杯香檳,自行取用桌上的餐點,歡樂氣氛依舊。
「新娘要丟捧花了,快接、快接……」
一群待字閨中的比利時少女爭先恐後的想搶花束,好當下一個幸福的人兒。
可用純白玫瑰束起的捧花不是新娘用力過度,便是刻意一拋,一片雪嫩花瓣直接越過她們頭頂,落在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手中。
一陣歎息聲驟起,哄然一散。
倒是接到花的周寶娟一臉無措,不知該拿,還是把花丟給其它未婚女子。
「恭喜呀!娟姊,下次就要喝你的喜酒。」喜氣洋洋的杜立薇伸手抱了抱身體一僵的幼時大姊,在她面頰上啾了一下。
「我這個……你幹麼丟給我?」她看著上了鐵鞋的腳,笑容中浮上一層落寞。
這樣的她,有誰會喜歡?
「周小姐,你的善良讓我的妻子了無遺憾,若是你不嫌棄,請你和你的家人住到米娜歐伊城堡,我和我的妻子會竭盡心力醫治你的不便。」奧特走上前,誠懇地說道。
「什麼?」她有些恍神,以為聽錯了。
「你知道我的妻子是名孤兒,她最渴望的便是擁有家人,我愛她,希望能滿足她所有的願望,你可以成全我嗎?」
周寶娟流下動容的淚水,感動地一點頭。
「奧特,我愛你——」淚流滿面的杜立薇激動地抱住他,淚中帶笑地擁抱她以為不可能更圓滿的幸福。
「我也愛你,小女巫。」奧特笑著吻去她眼底淚珠,用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抱起新娘。
現場一片歡聲雷動,鼓掌聲不斷,天空撒下一片片飛舞的雪花。
誰也沒料到不久的將來,周寶娟真的站起來了,而且嫁給醫治她的美國醫生,以為可能不孕的身體竟奇跡的懷了孩子。
而幸福中的杜立薇則更幸福,因為她得到作夢也想不到的家人,以及愛她至深的男人。
「立薇姊姊,立薇姊姊,你找到家人了嗎?」
咦咦咦!誰在叫她?
見鬼了,真是邪門,已經遠渡好幾重洋了,怎麼還聽見那小鬼靈精的聲音?
肯定是幻覺,聽錯了,哪會那麼剛好,相距何止千里的地球這一端,不可能像出門買瓶醬油,三不五時就碰到鄰居來打招呼。
嗯!沒錯,不用理會,繼續她的午後散步,為了這頭胎好順產,一定要常運動。
「立薇姊姊,你幹麼不說話,睜著眼睛也能睡覺嗎?還是我們老師所說的白日夢。」
啊!不會吧!為什麼近在耳際,清楚得像真人版原音重現?
挺著七月肚的杜立薇驀然一驚,東張西望地看看四周,不希望小孩子還沒出生,母親先變成瘋子,腦子接收到外星電波。
「在這裡啦!立薇姊姊,你一直看那棵樹幹什麼,它會變成樹妖嗎?」
深吸了口氣,杜立薇的視線往下掉。然後她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