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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陳毓華

    這些人往後都要剪除。

    這是必要之惡。

    醇酒美人,誘惑不了孫上隴,美酒他淺嘗即止,美人靠近他便正襟危坐。

    宮廷,是另一種殺人不見血的戰場。

    「四方平靖,好日子終於要來了。」

    「有孫將軍這樣的戰將是國家之寶,大家來為大將軍喝一杯!」

    杯觥交錯,美酒在痛快肆意的碰撞中飛濺了出來。

    孫上隴被連番的敬酒弄得極不耐煩,他給善舞遞了眼色,善舞意會,不著痕跡的把纏著孫上隴的人給支開了。他尋了借口離開筵席,回到皇宮東側他暫居的一處殿室。宮闈安靜貴氣,並沒有太多宮女伺候,只見侍衛如往常般值勤走動。

    這是他的要求。

    挾著百萬雄師兵權的他如今貴為極臣,想號令天下一點都不難,就算他想登基做皇帝,也沒有人敢說話。

    可是他對帝位壓根沒興趣,朝中大臣、王公貴族們上疏的奏折中不知道有多少是要力薦他稱王,他只要順勢而起就好。

    卻獨排眾議,要輔佐少年太子治理天下。

    朝中大臣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屋內熏香淡淡,外面的歡樂到了這裡只剩下一點點裊裊的餘音。

    一進皇宮,國事如麻,應付了這個又生出那個,他知道只要皇帝一天不登基,他的責任就會沒完沒了,永遠出不了宮門。

    他得加快腳步才行。

    算一算,距離浣兒要分娩的時間可是一日一日逼近。

    「將軍,你回來了?」盛裝打扮的雪瞳朱竟從屋裡迎了過來。她身穿鮮艷如流金的罩袍,蠟染的西蕃蓮一朵朵在她腳邊盛開,大膽裸露出來

    半截的玉足散發著致命的誘惑,香鈿金餌,在籠紗明燭的照耀下可以看見她細細描繪的眉、玉唇嫩若紅櫻、看向他的眼中似蒙了一層看不真切的煙。

    「妳這是做什麼?」

    方才在慶功宴裡沒見到她,他也沒多在意,不料她竟是在這裡等待他。

    「我來服侍將軍。」雪瞳朱沒有自稱本宮,放低身段,因為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她深深愛上了這個男人。

    「妳不是侍女,無需降格做這種低下的活。」孫上隴不領情,不著痕跡的避開她香氣襲人的身軀。

    女人求愛,不擇手段,他不得不防。

    「伺候心愛的男人哪裡低下了?我不好嗎?為什麼你看到我時只有冷淡,你究竟是想怎樣?」雪瞳朱不相信這樣的自己還不能令他動心。跟著他這一路征戰,除了辛苦什麼都沒有。她本以為是因為自己沒有機會展現女人柔媚的一面,可此際看他一點波瀾也沒有的眼睛,她的心涼了半截。

    「公主今夜喝了酒嗎?我讓人送公主回寢殿去。」他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並不想在得勝之後就跟她撕破臉。

    「本宮清醒得很……將軍應該知道我的心意,我來跟你討將來了……」她吐氣如蘭,後退了兩步,開始緩緩脫去身上的罩抱,袍子落地,她身上只剩薄如蟬翼的紗衣,只見她繼續解著紗衣上的衣結,媚眼含羞,丹唇噙笑,媚到骨子裡去了。

    他是個很棒的男人,眉宇氣度曠達,男人味十足。

    她要他。

    紗衣落了地,她全身上不著寸縷。

    她的身材玲瓏有致,長年的練武使她比一般女子肌膚更有彈性,又無損她美麗的曲線,這樣的身段只要是男人見到,沒有不會心猿意馬的……除非他不是男人。

    孫上隴眼底一片冰寒。他脫下外袍,卻是走上前去披在她身上,「天涼了,公主的玉體可要保重。」他保留了雪瞳朱的顏面,但顯然她不領情。

    「你……孫上隴,你不要給臉不要臉!」她氣得發抖了。

    她可是金枝玉葉的公主,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卻還敢拒絕,對她的美色視而不見,這教她以後拿什麼臉見人?

    「公主,請息怒。」

    「我好得入不了你的眼嗎?」她又氣又羞又怒,出言諷刺。

    「妳想嫁的人是火鳳國皇帝,不是我這個人。」孫上隴溫潤的眼裡只有就事論事,既沒有看輕也沒有色慾。

    這才是令雪瞳朱挫折的地方。

    她的rou體勾引不了他的yu望。

    「這江山不是你打下來的嗎?你即位不會有人說話的。」

    「妳錯了,我打仗是為了自己,想給我的家人平安寧靜的生活,可以高枕無憂的舒心過日,不怕夜半有盜匪屠殺村落,不用賣子女妻求生,更不用啃樹皮裹腹,我打出一個天下,至於安天下這種事就交給更有能力的人去做。」他聲如冷玉,鏗鏘有力。

    她才不信他這一套!「你是為了申浣浣吧?」

    「這是孫家家務事,不勞公主操心。」

    「誰說不勞我操心?我想要的男人心裡記掛著別的女人,你說我能不嫉妒生氣嗎?我知道妳跟申浣浣有十幾年的情份,不是那麼容易斷的,可是不管你心裡多麼看中她,她到底只是個養在府中的女子,見識謀略遠不及我,這樣的女人能給你什麼幫助?」

    「妳真要這樣看浣兒可就錯得離譜了,浣兒不是普通的姑娘,她跟著我隨軍,我的天下有一半是靠她打出來的,我這麼說公主您瞭解嗎?」話雖如此,但他壓根不企望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真能瞭解他跟浣兒的感情。

    鮮血跟浣兒是他記憶中最重要的一部份。

    他們共同走過的路上都是荊棘,可是浣兒沒有叫過一聲苦,至於這位公主,只是運氣好搭了最後的順風車,就以為她為孫家軍立下汗馬功勞,向他來討將來。

    「我為大,可以容她做小。」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公主真的醉了。」接著他對外輕喝,「來人!公主要擺駕回寢宮了。」

    她的臉色無比難看。「孫上隴!」

    「公主慢走。」要翻臉嗎?她還不夠資格。

    雪瞳朱被宮女侍衛簇擁著離開了,還他該有的寧靜,可他的心卻再也無法回到原先的平靜。

    他想起了申浣浣。

    他對她不好,他知道。

    對她的思念全然湧上心頭,無法遏止。

    天階夜色涼如水,都秋分了。

    孫上隴驀然走出殿門。

    「大人?」

    「我出宮去,要是善大人問起,說我明日正午會回來。」

    「是。」跟隨他多年的侍衛自是明白他的去處。不多時,快要下鑰的宮門奔出了一匹大宛名馬,渾身罩在斗篷裡的男人拿出腰牌表明身份,然後馬不停蹄的奔入夜霧籠罩的長街,把巍巍的高牆門樓丟在腦後。

    第6章

    孫上隴努力鞭策胯下駿馬,披星戴月的來到那綻放花氣芬芳的院落時,更夫已經敲過了四更的梆聲。他沒驚動誰,逕自熟門熟路的進了小廳,繞過小廊,推門入了房間。

    房裡有他熟悉的味道,紗帳沒有放下,他想念的那個人兒就躺在榻上。

    申浣浣睡得並不安穩,笨重的身子翻來覆去,翻過來的同時卻不忘要摟著一床被。

    他見狀失笑的搖頭,想不到她的睡相還是這麼差,可他一點都不介意,心,變得很柔軟,有種軟綿綿的東西輕輕拂過他的心尖。

    脫下衣服靴子,他上了床。心疼的看著她不甚豐腴的雙肩,他從背後把她抱了個緊實,把頭埋進她披散的秀髮中,貪婪的呼吸她清新的香氣。申浣浣的身體先是一僵,然後緩緩的放鬆下來。

    她拋下了那床被子,轉過來,和他雙眼交會。

    「……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嗓音還有些含糊不清,水嫩的臉上帶著惺忪。

    孫上隴給她掖了掖被角。

    「妳又把被子當成我抱著睡,都要當娘的人了,真教人放心不下。」

    她伸出手來,摸摸他長出鬍髭的下巴,有些被識破的羞澀。

    「無論如何,你回來就好。」

    他莫名的一陣鼻酸。

    「你喝了酒?」他的掌心貼著她的腰後,透著熱。

    「今天擺慶功宴,多少喝了點。」

    「皇宮長什麼樣子,熱鬧嗎?」

    「妳想入宮去住嗎?」

    「那裡到處都是皇家規矩,你以為我這匹野馬能拴在那嗎?」

    「所以啦,我不搬來將就妳這匹野馬還真不行呢。」他溫柔的把她落到眼前的髮絲挽到耳後,愛極了她瞪大眼睛的模樣。

    「你是說!」她激動得要翻身坐起來。

    「別高興得太早,中午前我還要趕回去。」瞧她樂成這樣。「日後,我所有的功名都沒有了,這樣的男人妳還要嗎?」

    「女人最大的幸福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至於那些虛名不管有沒有,你就是你,可是,這樣退隱,你捨得嗎?」她鑽進了他的懷裡,不敢相信會得到這樣的好消息。

    「我早就當膩了武夫,換個方式過活也好,我們可以買幾畝田,再租給別人耕種,過幾年閒散日子。」

    「你想去哪裡我都跟你去。」她高興得都哭了。

    「傻丫頭,幹麼哭,趕緊睡了。」聽出哭音,他扳過她的臉,替她拭淚,手臂圍住她的小肥腰,將頭擱在她肩上。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咀嚼幸福的滋味,互相吞嚥彼此的氣息,這一刻,他們是這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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