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寄秋
「可是……」苦著臉的周經理忍不住一吐苦水。「我開出市價的十倍,他們朝我丟雞蛋,說他們不賣祖宗牌位,還把棺材抬出來,問我需要幾具,他們免費奉送外加十輛花車送葬。」
被罵、被趕還不算什麼,來了這幾回,他不是遭臭水潑了一身,便是有人放狗追趕,他才一表明身份,整桶餿食當頭淋下,狼狽不堪地落荒而逃。
錢,真的很好用,他費盡心力的說服大部份村民賣地,一張高額支票的確令人心動,為利所惑的人不在少數,私下跟集團簽定合約。
只是村長一個不點頭,其他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和他們接頭,只能作賊似的暗著來,明著仍和村長站在一陣線,以免被當成叛徒。
「金錢的魅力向來驚人,我不信有人能不為所動,抵抗得了誘惑……」羅劭然驀地停下腳步,眸心微瞇地盯著某一處。「那是什麼?」
「什麼什麼……」順著上司的視線往前一看,周經理不大的眼睛也瞇了。「好像是……呃!垃圾堆吧!」
怎麼這麼沒公德心,亂丟垃圾,有礙觀瞻。
「你確定?」似乎有什麼在動。
談不上是何種感覺,彷彿無形中有股力量在拉扯,催促他往前走。
「應該是,誰會沒事把棉被、籐椅、玩具、漂流木往廟口擱……咦!總裁,你要去哪裡?等……等等我……」走那麼快幹什麼?腿長的欺負腿短。
周經理的身高不算矮,好歹有一百七十公分,但比起來羅劭然將近一百八十七公分的頎長身形,他那顆圓呼呼的肚子就顯得笨重,沒法像上司一樣輕靈優雅,即使快步疾行也充滿不容小覷的氣勢。
等他好不容易氣喘吁吁地從後趕至時,他先看向氣度非凡的上司,畢竟一堆「垃圾」有何好看,總裁大人才是他該關注的對象。
但是,一瞧見那張峻冷的面孔,他冷不防的倒抽了口氣,驚悚地起了陣哆嗦。
發……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總裁的臉色變得好奇怪,宛如一筆到手的合約被對手搶走。
「嘿!我叫沉人人,就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人人,今年五歲,你是我爸爸嗎?你要領我回去。」
誰,誰在喊爸爸?
軟綿綿的童音像麥芽糖一樣惹人喜歡,狀況外的周經理看到「失物招領處」五個大字,接著頭一低,他再次抽氣。
這……這根本是小一號的總裁大人,他……呃!他們……未免太像了?
不只他驚訝不已,在心裡認定有雙圓圓大眼的小男孩是總裁的私生子,就連羅劭然也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向來冷靜的黑眸出現不尋常的波動。
當沉人人甜甜地喊了一聲「爸爸」,他居然湧上一陣淚意,情不自禁地撫上曬得有點黑的小臉,粗黝指尖微顫著,有些不相信他是活的生物。
「你是我爸爸對不對?我是人人,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你怎麼不來接我?」嗯!他應該是爸爸沒錯,他看起來都快哭了。
「我……」不是你父親。他說不出口,卻有種想抱緊他的衝動。
一種父子天性油然而生,羅劭然的理智告訴他,這名可愛天真的小男孩並非他所生,斷無可能是親生子,他不會忘了曾有個兒子,可是……望著那雙滿是好奇和孺慕的稚眼,他胸口的一處堅硬崩塌了,忍不住想疼惜他。
「沒關係啦!爸爸,我原諒你,你一定是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工作,沒辦法趕回來陪人人,我會體諒你的。」嘻……他有爸爸了,小胖不能再笑他是沒人要的孩子。
虛歲五歲的沉人人已經念幼稚園,他老氣橫秋的小大人口氣引人發噱,非常有「度量」的安慰好高、好高的男人,笑得咧開少了一顆門牙的小嘴巴。
不過他坐在失物堆裡快兩、三個小時,對一個五歲的小孩來說真的很不容易,因為見到帥帥的「爸爸」太興奮,他想跳起來抱住好大、好大的手,不讓他離開,誰知腿麻了,往前一撲。
見狀的羅劭然根本不曉得自己得了什麼失心瘋,失去平靜的衝上前,在不足一百公分高的小人兒落地前,大掌一撈,輕鬆地抱入懷中。
好聞的乳香味鑽進鼻翼,他莫名地感到一絲激動,不自覺地收攏雙臂。
一瞬間,為人父的感動湧上心頭,雖然他知道這不是他的孩子。
「哇!爸爸!你真厲害,人人好崇拜你喔!你的手比我的大好多好多,而且有爸爸的味道,我喜歡你當我爸爸,以後人人也有爸爸了。」
他開心地環抱男人緊實的肩,在他下巴處快樂地咯咯笑。
「你沒有爸爸……」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沒了父親,他的母親到底在幹什麼?
一抹模糊的影像忽地從眼前晃過,彷彿帶著甜美的銀鈴笑聲,微微失神的羅劭然努力想捉回一閃而過的畫面,但是劇烈的頭痛無預警的一抽,令他無法多想。
只是,聽著小孩子天真的歡笑聲,他不禁想著,這男孩的媽媽是誰,他認識她嗎?
腦子裡才轉著這意念,身後傳來驚惶失措的女子嬌柔聲。
「你……不管你是誰,快……快把我兒子放下,不要想綁架小肉丸勒贖,我……我只要大聲一喊,全村子的人都會馬上跑來,把你打成肉餅。」這背影,看來好熟悉,好像是……他?
「小肉丸……」不知為何,他竟然想笑,飽含驚懼的軟膩嗓音讓他有種懷念的感覺。
這聲音、這聲音……面色微白的沈舒晨慌張地退了兩步,捂著左胸像心臟病快要發作。「你……你是……不是,不是他,他怎麼會來?一定是我太緊張了,搞錯了……喝!你……真的是你,你來幹什麼」
背著光的男人一回頭,一張睡眠不足的清麗小臉倏地面無血色,慘然地瞪大雙眼。
第2章
「我認識妳。」說不上那是何種感覺,卻讓人熱源湧現,逼進心窩,融化了千年不化的冰山,涓涓細流帶來暖意,以及一絲不經意的悸動。
很久很久沒有對女人產生興趣,甚至是慾念,自從五年前發生那場車禍後,似乎身體的某一部份也受到創傷了,向來來者不拒的花花公子變得厭惡女子的靠近,總覺得濃妝艷抹的她們不夠乾淨、很髒。
朋友說,這叫「厭女症」,對女人有高度潔癖,老天在譴罰他玩弄女人心,因此對女人冷感。
可是一見到脂粉未施的她,那顆以為死寂的心忽然復活,下腹一陣火熱,慾望來得毫無預警,而且猛烈。她認識他,無庸置疑,不然她不會驚愕無比地指著他鼻頭,問他為什麼來,又一臉恐慌地搶走他懷中的男孩,直嚷著那不是他兒子,小肉丸是她一個人的。
那麼慌亂,那麼恐懼,那麼的……悲切,好像他傷她甚重,重到她不願意和他有任何交集。
若是他的推斷無誤,那他真有個兒子嗎?
相似的五官,相似的輪廓,相信沒人能否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除非他有雙胞胎兄弟,否則,那個孩子的父親必然是他。
問題是,他不記得她,在三十二年的歲月裡,他的記憶中沒有她的印象,全然空白,她是如何偷了他的種,生下神似他的小孩。
「你……你不要再跟著我,我都說小肉丸不是你的,你一直跟在我後頭幹什麼?快滾回去你們繁華的大都市,我們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跟,他煩不煩呀!
沈舒晨的心跳很快,臉頰微泛桃色,她屏氣不敢大口呼吸,將視線定在地面,不看那個曾讓她愛得心發酸、身發軟的男人。真是不公平,這麼多年不見,他還是意氣風發地令人腿軟,俊美無儔地勾動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湖,忍不住多了幾分遐想。
他是來找她的嗎?
或者,是為了小肉丸而來。
可惡、可惡,好像她還愛他似的,她才不在乎他為了什麼,反正他們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而她不過是路邊的雜草,哪能高攀。
越想越心酸的沈舒晨低著頭走路,她很想怨他的無情,卻因為愛得太深而無從怨起,暗自發酸。
「他喊我爸爸。」羅劭然擋在面前,作勢要抱過她口中的小肉丸。
其實他只想分擔她手上的重量,一個五歲的小孩雖然不算重,但抱久了也會造成負荷。
但是一見到他伸長兩臂,而懷中的笨兒子不斷爸爸、爸爸的直喊,懷疑他有不良企圖的沈舒晨氣惱在心,硬是不讓他接手。
「他喊好玩的不行呀!每個他看順眼的男人,他都叫爸爸,你又不是第一個。」她有些賭氣地想繞過他,眼不見為淨。
「他叫我爸爸。」羅劭然不悅的沉下眼,對她無所謂的語氣感到慍惱。
「那又怎樣,他想叫哪一個人爸爸是由我決定,你哪根蔥、哪根蒜,想要兒子不會自己去生一個呀!反正多得是排隊等候的女人。」不缺她……不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