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齊晏
「玉鎖!」曲密倏地翻身坐起,驚喜的看著她。「你怎麼會在這兒?」「昨晚皇上把娘娘送進來以後便要穆公公傳我過來服侍娘娘。」玉鎖屈膝跪在她身前,輕輕捧住她的手。「娘娘,沒想到你還能回到宮裡來,還成了皇上的妃子,世事真是難料啊!」
曲密苦笑了笑。「這兒是什麼地方?」
她從寢室內看出去,只覺外殿佈置得十分華美,單看寢室就已經是從前彤雲宮的兩倍大了。
「這兒原叫華安宮,是先帝寵妃褚娘娘的寢宮,幾日前褚娘娘已經移居到文秀宮去了。」玉鎖說著,忽然笑起來。「昨晚皇上臨走前給華安宮改了名字,從今天起,這兒得改叫密安宮了。娘娘,看來皇上真寵你呢。」曲密的心口微微一顫,只記得昨天在馬車裡睡著了,接下來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竟完全想不起來。
「我竟然睡得不省人事了,一點兒都不記得是怎麼進來的。」曲密隱隱約約有些殘留的記憶,似乎是應雅束淡淡吩咐的低語聲,還有彷彿在雲端漂浮了許久。
「娘娘真的記不得了嗎?是皇上親自送娘娘進來的。」玉鎖搗著嘴笑說,一邊做了個捧抱的手勢。「真的是皇上親自送的唷!」曲密呆了呆,不敢相信應雅束到底抱著她走了多元的路?
「沒多少人看見吧?」她又羞又窘。
「倒是沒多少人看見,不過路上看見的人也不會少吧?到了這會兒,只怕後宮內苑早已人人皆知了。」玉鎖臉上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聽說皇上是從正陽殿儀門下馬車後,就一路抱著娘娘到這兒來呢,可惜奴婢沒看見。」曲密怔怔發傻著。
「真好呀,娘娘得寵,奴婢也能跟著享福了。娘娘生來就是有福之人,所以絕處逢生,如今可謂柳暗花明了。」玉鎖滿臉得意含笑。
「我是有福之人?」曲密苦澀地笑道。「玉鎖,你待在宮裡的時間比我久,難道不知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的道理嗎?」
「所以娘娘更要把握機會,趁現在皇上正寵愛你的時候,趕緊懷上龍胎,穩固自己的地位。」
玉鎖忽然湊到她耳旁,壓低聲音說:「童娘娘如今還未正式冊封皇后,娘娘若能想辦法拿下後位,那將來還用得著擔心受怕嗎?」
曲密驚愕地看著她,她知道玉鎖是為她好,但是她也才剛剛成為應雅束的妃子,她甚至還不曾侍寢過,現在就想到後位未免太急切了點。
「這話還是先不要說吧,以後會怎麼樣都還是未知數呢。」曲密起身下床,正欲褪下白綢睡袍,換上玉鎖捧來的宮裝,卻見那宮裝雲錦華緞,繡著花團錦簇,她的眉心微微輕蹙起來。
「我身上帶著熱孝,不想穿這麼喜慶的宮裝,有沒有素淡一點的?」
「娘娘自個兒來看吧,瞧,皇上一大早就命人送了幾大盒子的衣裳來,還有好多的金銀叉環和和首飾,奴婢看得都眼花繚亂了呢!」玉鎖的眉眼間俱是掩不住的喜色,急忙拉著她走出寢室,來到前殿。
前殿桌案上擺滿了一箱箱的珠寶首飾,一盒盒的綾羅綢緞,曲密漫不經心地挑起幾件首飾看了看,拿出一支碧玉簪輕輕插在玉鎖的髮髻上。
「好看,賞給你了。」曲密滿意地笑笑。
「娘娘!」玉鎖慌張地從頭上取下碧玉簪。「這是皇上賞給你的,你怎能這樣隨意賞給了奴婢?」
「他既賞給了我,便是我的東西了,我想再賞給誰又有什麼打緊的?快收下吧。」
曲密轉過去翻了翻衣裳,挑出一件淡黃色的家常綢衫換上。
「多謝娘娘。」
玉鎖把玩著玉簪,愛不釋手。
「幫我梳頭吧。」
曲密轉身回寢室,坐到梳妝台前興洗。
玉鎖捧起一箱首飾放到梳妝台上,然後輕輕攏起她柔順的黑髮,雙手熟練翻飛,綰起小盤髻,從箱中挑出一支金頭蓮瓣簪替她插上。
「等等!」
曲密取下金頭蓮瓣簪,淡淡的說:「你去替我摘幾朵小白菊來插上就行了。」
玉鎖驚訝的喊道。「娘娘,這不好吧?皇宮裡最忌諱這種晦氣的打扮了,何況你還是新寵的娘娘,你不怕皇上——」曲密微微蹙眉,低聲打斷她。「玉鎖,怎麼才兩天不見,你就變得這般囉嗦了?」
「娘娘現在和兩天前不一樣了,你可不能太漫不經心了。那童娘娘一看就是有手段的,皇上這般寵你,她能不妒忌嗎?要是她當了皇后,非把你整慘不可。奴婢也是希望娘娘能在宮裡站穩了,否則有個童娘娘壓在你頭上,你的日子是好難過的了。」
「我豈能爭得過她?」曲密站起身慢慢往外走。「她的爹是童將軍,而我……任何依靠都沒有。皇上權衡利益,想當然一定會把後位封給童娘娘,怎可能把後位給我?明知爭不到的東西還要想盡辦法去爭,我可做不來這樣難看的事。」
曲密邊走邊打量這座新居,心中暗歎著。
果然曾是寵妃的寢宮,雕欄玉砌、錦幔珠簾,一切裝飾擺設極盡奢華。
然而,前任宮主褚妃如今已移居到冷清僻靜的文秀宮了,眼前的榮華富貴也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娘娘,這宮裡的兩廂配殿都比咱們先前住的彤雲宮要大上許多呢!」
玉鎖輕輕推開東配殿的雕花門,笑說。「也不知從前熏的是什麼香,走到哪兒都有股濃濃甜甜的香味,真是好聞。」
曲密正要走進去,忽然聽見前院有人聲,轉過身望去,是內監總管穆良,在他身後還站著一排小宮女、小內監。
「老奴給娘娘請安。」穆良恭謹地行禮如儀。
「穆公公不必行此大禮,我還未正式受封呢。」曲密淡淡一笑。
「娘娘封妃是遲早的事,並非老奴多禮。」慕良轉身朝幾名小內監伸手揮了揮,又兩名小內監捧著金漆大盤走上前來。「娘娘,這兒還有皇上賞賜之物,一件是鮫絹帳,一件是金絲鴛鴦戲水床罩。」
曲密聽說過鮫絹帳,知道那是鮫絲所織,又輕又亮,盛暑夏日張懸在堂屋內能防蚊蠅,而那件金絲鴛鴦戲水床罩更是奢華奪目。「皇上賞賜實在太多了。」
曲密微笑收下,儘管這些賞物貴重稀罕,她卻依然無動於衷,為何她的心境能平淡如此?她自己也很詫然。
「這兒還有六名小內監和六名小宮女,他們個個都十分聰明伶俐,是皇上親自為娘娘挑選過來伺候娘娘的。」
慕良揮揮手,那十二名小內監和小宮女便立即望著曲密跪下,磕頭請安。
「他們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
曲密更為詫異了,這種小事,應雅束何必親力親為?她的心微微一動,沒想到他待她的好竟到了如此體貼細膩的程度。
慕良躬身又道:「皇上還有口諭,『香積寺』的法會從未時開始,午時後,馬車回來接娘娘前往『香積寺』,請娘娘及早準備。」
她的心頭熱潮洶湧,再也不能平靜。
她是真真實實地,深深地被打動了……
每日天早晨都有馬車將曲密送到皇家寺廟——香積寺,日落後又將她接回來。
在整整七日夜的法會中,她沒有機會見到應雅束,一直到法會結束後第二天的晚上,應雅束毫無預警的來到了密安宮。
曲密正沐浴完,一個人站在院中風乾濕發,院中栽植的桂花盛開著,在夜風中香氣馥郁。
她仰頭用指尖輕觸著嬌嫩的花瓣,聽到淺淺的腳步聲走到她身後,以為是玉鎖,便笑道:「可以把桂花摘下做成香囊呢。」
「做好了可以給朕佩帶嗎?」
身後傳來的低沉嗓音,重重撥動了她的心跳。
她旋過身,微微笑望著應雅束,有種已許久未見他的錯覺。事實上,也不過七日沒見而已。
「夜深了,皇上怎麼會這個時候才來?」
她方開口問完就有些後悔,深怕應雅束以為她在癡候著他。
「我來找一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他挑眉笑笑,長指撩起她已然半干的髮絲,說道:「剛沐浴完就站在這裡吹風,不怕頭疼嗎?」「臣妾想睡了,所以想讓頭髮快一點幹。」
他靠得太近,溫熱的男子氣息紊亂了她的思緒。
「你今天好像多了些笑容。」他深深注視著她。
她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也許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吧。」
應雅束眼中閃過一道幾不可見的光芒。
「朕了卻了你的一樁心事,那朕的心事呢?」他俯首,貼在她耳畔低語。
曲密聽懂他的暗示,臉頰微微泛紅。
「皇上是九五之尊,誰敢讓皇上有心事?」
她側過臉,他的臉就貼靠在她的臉旁,她一轉過去,鼻尖就輕掃過他的臉頰。
「誰說沒有人敢的?你不是就敢嗎?」
應雅束鎖住她的眼眸,試探地吻了吻她的唇。
「臣妾是皇上的人了,不敢讓皇上有心事。」曲密靜靜的不動,眼睫輕顫,呼吸微促。